华山脚下的小城镇里格外热闹,许多江湖人士行走其中,即使没有收到请帖,也想来华山附近望一望热闹,运气好的说不定就能碰见心中崇拜的大侠。
    在经过镇上最大的客栈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兴奋响起:兄长!
    萧疏白停下脚步,一个红衣女子跑了过来。
    她生得跟萧疏白有几分像,但相貌是女子的明媚,危野瞧了一眼,知道她就是萧怜青,拍了原主一掌的女中豪杰。
    萧怜青是擅自跑出家门的,她怕被哥哥说教,忙看向危野,哥你竟然有朋友了?不容易啊,快介绍一下。
    危野看向萧疏白,他以为萧疏白会铺垫一下,没想到简简单单就说了出来:他叫危野。
    危公子啊危野?!萧怜青大惊,那个采花贼!我说你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这姑娘嗓门十分豪爽,站在街上吼这么一嗓子,危野顿时收到不少视线。
    萧疏白微微皱眉,噤声。
    萧怜青吐了吐舌头,直到走进客栈,她好奇的目光还在看着危野。
    目光里倒并不厌恶。危野微笑点头,萧小姐,上次是我唐突了,希望没有惊扰到你。
    没事,我都听说了,你是被陷害的。萧怜青笑道:现在看到我哥能和你走在一起,就知道你真的是清白的。
    看来令妹对你十分信服。危野转眸看向萧疏白,轻笑道:萧兄果然光风霁月,令人感佩。
    萧疏白冷峻的面容被他含笑看着,不由微微移开视线。
    萧怜青瞧见,忍不住哇了一声,她第一次见萧疏白回避别人的目光。
    正要说笑,身后走来一个人,柔柔唤道:小姐。
    那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子,芙蓉面,腰若细柳,声音柔美。
    她是萧怜青半路救下的卖艺女,萧怜青看到她被恶霸调戏,上前赶跑了恶霸。
    哥你常教导我,救人不能只考虑一时,我替珍珠打跑了欺凌她的恶人,如果把她留在那里,下次她会被报复得更惨。萧怜青道:珍珠无处可去,就跟着我做个丫鬟,她挺勤快本分的,我回家时把她带回去。
    奴姓白,名唤珍珠,参见公子。白珍珠行了一礼,便垂着头退到一旁,果然像萧怜青所说,老实本分。
    萧疏白并不干预萧怜青的选择,他只看了一眼白珍珠,道:你的丫鬟,自己决定。
    倒是危野细细瞧了一眼,笑了一下,这位姑娘人如其名。
    白珍珠脸颊微微一红,谢公子称赞。
    你说话可真好听,好会夸人。萧怜青哈哈笑道:你是不是就是这样经常夸我哥?
    危野眨眨眼,一派自然地道:我说话向来发自肺腑。
    谁不喜欢夸夸呢,萧疏白也不是铁石心肠嘛。
    *
    镇上的客栈已经满了,有请帖的人可以上山居住,萧疏白作为御剑山庄的少庄主,自然是作为贵客接待,被引进一间幽静的院落。
    黄昏时,得知萧疏白到来,华山派掌门派人请他去了一趟。
    危野闲来无事,出门转了一圈。
    华山派此时人来人往,都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士豪客,危野此时虽然内力不足,眼力却在,他瞧着一个个走过去的人,琢磨着这些人的武力值。
    转过一个弯,不远处是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天色昏暗,危野向前走了两步,才看清竟然是宗夏。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转身就跑。
    宗夏余光瞥见一个快速闪过的人影,立即拨开人群追了上去。
    在发现自己一时追不上那人时,宗夏心里多了一丝激动,极力提高速度。
    风声在耳边飞速掠过,就像初见时的重演。危野绕过几棵大树,飞身跳进来时的院子里,紧张间一头扎进一个房间。
    宗夏追丢了人,沉眉在附近寻找,最后在这座独立的院门口停下。
    脚步跨在门槛上时,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宗帮主有事?
    宗夏顿了顿,笑道:我好像看到一个黑影潜进院子里,担心是贼,所以想看一眼。
    萧疏白道:院里有女眷,恐怕不便。
    宗夏:那我同少庄主一起查看吧。
    萧疏白点点头,带着他走近院中左侧的第一间房。那是萧疏白的房间,宗夏礼貌停在门口。
    开门后,萧疏白正要点灯,忽然瞥见床上藏着一个人影。
    危野手指抵在唇下,紧张地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第73章 采花失败以后(十三)
    宗夏在门口问:可发现什么异常?
    萧疏白眸光从床上收回来,仿佛没有看到那个人影,没有。
    萧兄怎么不点灯?宗夏心里着急找到危野,忍不住向黑暗的门里踏进一步。
    脚步声像是踏在危野的心坎上,他捏紧了手里的被子,张大眼睛看向萧疏白。
    行囊散乱,不便示人。萧兄面色不变,宗帮主觉得我会窝藏贼人?
    宗夏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失礼了。
    萧疏白转身出来,顺手将门关上,若真有贼人潜藏进来,我要先确认一下我妹妹的安全。
    宗夏:应该的。
    他跟着萧疏白向萧怜青房间走去,在外等待片刻,萧疏白如常走出来。
    依次找了一圈儿,每间房都没有异常。最后一间房是空的,里头漆黑,宗夏问:这里没人住吗?
    萧疏白缓缓将房门关上,回道:这间房是我朋友的,他有事,方才出去了。
    宗夏与萧疏白交集不多,但彼此都听说过对方的为人,对他的人品有些欣赏。
    没往萧疏白会隐瞒他上面想,听他说没有人影,便转身离开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看到只有萧疏白一个人回来时,危野才松了口气。
    萧疏白目光落在他躲藏的身体上,你偷了他的东西?
    没有啊。危野一脸无辜,我不是贼。
    真要说偷了什么的话,大概是偷了宗夏的童子身?
    危野从床上坐起来,脚在床底下寻了寻,踩上被自己藏进去的鞋。
    就是跟宗夏有点旧恩怨,我不想被他找到,刚才谢谢你帮我。他低头穿着靴子,语气轻快,我有注意脱鞋,没弄脏你的床铺。
    萧疏白取出火折子,将灯芯点亮。
    危野怕宗夏还在附近,他走到桌边坐下,笑问:多打扰你一会儿,不介意吧?
    萧疏白嗯了一声。
    危野目光一转,看到了一旁的剑匣,我能看看那个吗?
    御剑山庄伫立百年,每一代庄主都十分爱剑,剑池中收藏有许多珍贵的宝剑。明天是华山派掌门的五十寿诞,萧疏白带来的贺礼便是一把宝剑。
    萧疏白打开包裹剑匣的红绸,一只寒光闪闪的利剑出现在眼前。
    剑被递到危野手里。危野爱用暗器,对剑并不擅长,他挥了挥,听到了锐利的破空声,好奇地将手伸向剑刃,想试一试剑锋。
    萧疏白见状说了声:小心。
    然而心字刚出口,危野已经嘶了一声,手上冒出血珠。
    真的好锋利,能吹毛立断吧?危野甚至没感觉到疼,他兴致勃勃扯了根头发,放在剑刃上,吹出一口气。
    发丝断成两截,他哇了一声。
    萧疏白目光落在他手指的伤口上,白皙肌肤上血珠嫣红夺目,他开口提醒:你受伤了。
    不疼,我第一次知道,剑很锋利的时候,割出的伤口都不疼的。危野才瞧了瞧指腹的伤口,将手指含进嘴里,唇瓣红润像沾了血。
    萧疏白目光凝注两秒,移开,他忽然说:你该走了。
    还早呢,你要睡这么早吗?危野眨眨眼,颇有几分得寸进尺的意思,我还想今晚不走,我们俩促膝长谈怎么样?
    萧疏白自小就是独自练剑,没有同龄友人,更不要说促膝长谈这种亲密活动。他沉默片刻,谈什么?
    谈什么当然是谈心咯。危野手托下颌,笑吟吟看着他,萧疏白,我发现你只是看起来凶凶的,其实人特别好。
    刚才我还以为你会出卖我呢,没想到你会愿意帮我骗宗夏,是不是说明现在我们俩关系很亲近了?
    对了。说完他才像想起来似的,我就这样直接叫你的名字,可以吗?
    可以。萧疏白微一点头。暖黄光线映出他俊美的侧脸,剑眉英挺,淡然疏远。
    虽说是应声了,他的气质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但危野毫不在意这种冷淡,他眼中笑意盈盈,犹如点缀着明星。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会让人有种被他装进心底的错觉。
    是错觉吗?
    心绪动荡时,萧疏白习惯于握剑。
    他垂下眼,执起桌上的剑,修长的五指握住剑柄,动作轻缓将其归回剑鞘。
    他的手指修长,肤质似冷玉,乍看像琴师的手,但掌心因握剑生了一层茧。
    危野日常夸夸,萧疏白,你的手真好看。
    001最近听了好多他对萧疏白的赞美,终于忍不住了,宿主。
    嗯?
    萧疏白就像个冰块。001此时觉得蓝云的说法太对了,他嘀咕:你夸他,他也面无表情,根本不领情。
    危野:不会啊,还是很有效果的,不信你看
    他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特别喜欢的那根手指,对骤然抬眼的萧疏白笑眯眯道:咱们可以促膝长谈,然后抵足而眠
    话音未落,手忽然被反过来抓住。
    有力的手指扣紧了他细白的手腕,对面传来一个力道,危野没等反应过来,已被拽了胳膊离开座椅。
    他惊吓地瞪大眼睛,被拉得靠近了萧疏白,对方黑眸盯着他,眸色微沉,你说我人好但我不是谁都会帮的。
    什么?危野愣愣。
    第一次距离这样近,萧疏白注视着他,想起初识以来,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总像含满情意。
    在自己剑下逃命时也要口中调笑,似乎是生性风流爱玩。
    但同行这段日子,萧疏白又看到危野的另一面。
    那苗疆少年生得很好,又对他缠得很紧,危野却是爱答不理,反而热衷于撩拨他。
    不管你是想跟我做朋友,还是别的什么犹如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萧疏白眸光变幻,他一字一字说着,像是陈述,又像是警告,我会当真。
    危野睫毛颤了颤,像是被他深沉的话语惊到了。
    他往回抽手,低声道:时间太晚了,我我先不打扰你了
    不是要促膝长谈吗。萧疏白轻轻笑了一下,手腕被放开,危野想走,却听到他说:谈吧。
    危野:那、那就谈吧。
    旁观的001:心情复杂。
    然而危野没能跟萧疏白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他竟然被拉着畅谈了半宿的武学。
    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危野泪眼朦胧,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终于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危野忽然被001叫醒。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换到了床上,旁边是萧疏白,两人都是和衣而眠。
    很好,很单纯的抵足而眠。
    窗外天还是黑的,危野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凌晨四点。系统,怎么了?
    001道:你房间里进人了。
    危野屏着呼吸,轻手轻脚爬起来,跨过萧疏白时,对方睁开眼看他。
    危野:被人看到我在你这里怪怪的,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像是怕被留下一样,迅速跳到地上,边跑边穿鞋。
    萧疏白眸中掠过淡淡笑意。
    危野回到房间,推门而入,屋内已经没人了。
    有哪里不对?他摸黑扫视一圈,001提示道:枕头下面。
    危野伸手进去,摸到一片轻薄的布料。
    001:快扔掉!!!
    ?危野摸了两下,才发现是个肚兜。
    大概知道是谁了。
    下人房里此时是空的。
    足尖轻点,危野溜出院落,身形犹如一只幽魂,他正在寻找女子的身影,一粒石子忽然从暗处射来。
    危野躲闪不及,被打在小腿上,身形一顿。
    然而并不是暗器。他落在地上,下意识踩了一下那粒石子,警惕四望,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还跑?
    身体一僵。
    宗夏竟然一夜没睡,还在找他!
    高大身影逼近,宗夏低笑一声,总算抓到你了。
    危野身形微动,然而全身都被笼罩在对方视线之下。
    我他张了张口,还未出声,被对方紧紧抱住,一个凶狠的吻落下来。
    昏暗天色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怒意和激动。
    空气被贪婪攫取,危野忍不住推他,抬起的手却被扼住。宗夏仍然精神奕奕,但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色胡茬,扎在他的脸上,又痛又痒。
    发现危野被他扎到,宗夏反而故意用力蹭他,危野被磨得难耐,喉间溢出呜咽般的骂声,你滚
    唇舌被松开,没想到宗夏会听话,他匆忙喘息间,肩上倏然一痛。
    呜!被男人狠狠咬了一口。危野咬唇咽下惊呼,你干嘛?
    宗夏恨恨道:一声不吭就走,真是恨得我牙痒。
    危野:我不是留了纸条了喂!
    小臂上又被咬下一口。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宗夏咬完他,舔着唇,声音微哑,我找了你这么久,差点儿以为你死在杀手手里了。
    一丝心虚掠过眼底,危野讷讷说不出话。
    宗夏双臂箍着他,像是怕他再次飞走。
    灼热呼吸落在耳侧,危野有种要被吃下的错觉。他抵住宗夏的下颌,柔软掌心被扎得刺痒,忙道:等等,其实我刚才在追一个可疑的人!
    *
    天色亮起来,嘈杂声渐起。
    华山派掌门的五十大寿,邀请了南北各派的人物,这可以说是一场武林盛会,还不到中午,宴席早早摆上。
    宗夏走进宴会大门,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失望地没找到危野的脸。
    危野易了容,正缩在萧疏白的身影后边,十分不起眼。
    人群来来往往落座,寒暄声不绝于耳,就在和乐融融间,门口一个高昂的女声吸引了众人注意。
    人群纷纷看过去,便瞧见华山派掌门的独女韩飞燕走进来,喝道:谁是危野?
    她身侧是萧怜青,面色有些难看。
    发生什么了?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韩飞燕为什么在自己亲爹的寿宴上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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