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也是很服气了,这般严寒天气,一个六七岁的弱龄孩童丢了,可以说是万分紧急的事了。孔氏光在那里哭诉儿子丢了,关键信息半点都没有。
    这就算是旁人想帮着找,又怎么去帮?
    方菡娘问了“什么时候丢的”这么一句话,孔氏还没待回话,安如意已然“哎呦”一声捂着嘴,一副震惊的模样。
    “菡娘妹妹这是打算要帮着找了?也就是说认了那孩子是我姑父的外室子?”安如意紧紧盯着方菡娘,一副要方菡娘此时此刻就把孔氏跟那个丢失的孩子身份给定下来的模样。
    方菡娘勃然大怒。
    这安如意,不管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这种关键时刻,她还在这搅七搅八的!
    把人带进来,又没有那个魄力去解决,把麻烦丢给她外祖母,还好意思自己在那委屈装上了受害者,眼下又在这胡搅蛮缠!
    方菡娘眼神如刀的扫了安如意一眼,不客气道:“安姑娘,无论如何这也是我阮府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再在这儿指手画脚的,我就要让人把你请出去了!”
    安如意气得浑身发抖。
    她安如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
    这方菡娘,这方菡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安如意委屈的看向平国公老夫人,想让平国公老夫人替自己说说话。
    谁知道平国公老夫人不禁不以为杵,看着方菡娘的眼神还越发慈爱感慨!
    安如意气得都快炸了。
    方菡娘懒得再理会安如意。
    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这孔氏的孩子,确实是她二舅舅养在外头的私生子。
    眼下这般寒风凛冽,暴雪肆虐,还是先找到孩子再说。
    方菡娘见孔氏只知道在那里哭,半点忙帮不上不说,还让人脑壳疼得厉害,方要开口喝止,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非常强势,又带着几分尖锐的声音:
    “那个贱人在哪里?!”
    方菡娘心里头一紧。
    安二夫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她发髻上,身上,都沾满了雪花,可见是一路直奔芙蕖堂过来的,跟在她后头的小丫鬟都来不及给她打伞。
    平国公老夫人脸上神色又青了几分。
    安二夫人心里头像是着了一团火,快把她整个人都焚烧殆尽了。
    她闯进芙蕖堂的正厅,眼神就直直的锁住了跪在堂下的那个女人,再也没了她人,盯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般。
    谁都不知道,安二夫人方才在院子里头,揣着袖笼在那里散步,听到两个小丫鬟在那窃窃私语咬着耳朵,说什么“二老爷的外室打上门来了,被带去了芙蕖堂”,当时她的心情是何等的难以置信与崩溃,一瞬间只觉得手脚都是冰冰凉凉的。
    安二夫人二话不说就直奔芙蕖堂而来。
    当她看到跪在堂下的孔氏时,那个眼睛哭得红肿,还惊恐的望着她的女子,安二夫人只恨不得手边有一把大刀,先一刀劈死这个小贱人,再一刀劈死阮二那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安如意心里头却叫道“天助我也”,连忙起身,一脸慌张的去扶住站在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堂下女子一言不发的安二夫人,哭的十分可怜:“姑母,姑母你不要这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是姑父他对不住你,都是姑父的错……”
    安如意的哭声扯会了安二夫人的一点神智,她眼下只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天翻地覆了,青梅竹马恩恩爱爱的夫君竟然瞒着她在外头养了外室,还有什么值得她相信的东西吗?
    安二夫人任由安如意扶着她哭,神情有些木然。
    那孔氏却十分不会看眼色般,哭着膝行到安二夫人跟前,抱着安二夫人的大腿直哭:“您就是夫人吧!夫人,求您救救我儿子!华儿也是老爷的儿子啊!”
    这孔氏不求还好,一求,安二夫人心头那口火气又冲上了脑子。
    不仅养了外室,还跟外头的小贱人生下了儿子!
    阮二……你瞒我瞒的好苦!
    安二夫人万念俱灰,抬起一脚,就将那孔氏踹得远远的。
    孔氏哀叫一声,被安二夫人踹了个当胸,她本就因儿子失踪郁结于心,安二夫人这一踢,更是把她闷在胸口的那口血给踢了出来。
    安如意看得有些僵硬了。她这个姑母,竟然一脚就把人给踹得吐血了……
    方菡娘心里头叹了口气,看着安如意被惊呆,老夫人被气得够呛什么都不想管的模样,还是自己走了上前,准备先劝住安二夫人。
    只是没想到,这时候她那二舅舅也闯进来了。
    方菡娘额头青筋就是一跳。
    阮二老爷一见孔氏倒在地上,唇边还带着血迹,哭得眼睛都肿了,饶是对孔氏没什么感情,他也恼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方才正在前院书房办事,听得下人回禀,说是有人自称是他的外室找上了门,他心头就是一紧,不知道向来懂事的孔氏为什么会这般闹上门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终究是对不起安二夫人的。阮二老爷披风都没来得及披,直接跑来了内院的芙蕖堂,结果见着眼前孔氏受难的这一幕,让阮二老爷怒火腾得蹿了上来。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一回事?!”安二夫人甩开安如意的胳膊,大步上前,一把扯住阮二老爷胸前的前襟,“你个阮二!当年娶我的时候,不是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怎么眼下又跑出来个外室?!你要是嫌我年老色衰,你早说啊!我同白儿回老家祖屋带着去,也好过在这碍了你的眼,惹出这么个外室来打我的脸好!……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苦拼死拼活的生下了白儿,你倒好,外头养着个小贱人,逍遥快活,还给你生了个儿子!……我跟白儿索性一同去死好了!”
    安二夫人忆及从前的山盟海誓,悲从心来,尽管这儿还有方菡娘跟安如意这两个小辈,她也是按捺不住,忍不住哭了出来。
    阮二老爷脸上一黯,心里头只觉得发酸:“月儿,你听我给你解释……”
    安二夫人一听阮二老爷眼下竟然还敢喊她的闺名,当即哭着就是一个巴掌打了上去:“你还有脸喊我闺名!”
    阮二老爷不躲不闪,受了这一巴掌。
    平国公老夫人想不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看儿子儿媳在自己跟前打架,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再加上方才被吵闹了许久,一口气就有点没转圜过来,憋在了胸口。
    绿莺见事不好,连忙喊道:“老夫人!”
    上前边给平国公老夫人揉着胸口,边往老夫人口中塞了一枚大夫配的护心丸。
    方菡娘也慌了,连忙上前帮忙按揉着老夫人的胸口:“外祖母,您顺顺气,顺顺气。”
    这一下,阮二老爷也惊慌失色起来,慌张的上前查看平国公老夫人的身体。
    一时间芙蕖堂正厅里乱成了一锅粥。
    孔氏胸口方才被踹的那一脚还很疼得厉害,她惊骇的躲在角落,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在平国公老夫人只是一口气没有上来,待缓过了那口气,人就好了不少,但依旧是被闹得很没精神——大概也是因为对二老爷很是失望吧。
    平国公老夫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安二夫人呆呆木木的坐在正厅的椅子里,神色木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菡娘快步从里间出来,阮二老爷自知是自己惹出来的事,不敢让老夫人再见着他,气坏了身子,见方菡娘出来,连忙上前:“菡娘,你外祖母怎么样了?”
    方菡娘神色有些肃然。
    只是还没待她同阮二老爷说话,安如意又跳了出来,喊着要去照顾平国公老夫人。
    方菡娘这次没有给她好脸色,她喊了秋珠:“……看好安姑娘,别让她去扰了外祖母的休息。”
    说话已经是丝毫不顾忌对方面子了。
    安如意神色由白转红又转青:“你!……”
    秋珠却十分机灵的上前,挡住了安如意:“……安姑娘,这边请。”
    半是架着半是推着,把安如意给“请”了出去。
    安如意走的时候眼神瞪着方菡娘仿佛要吃了她一样。
    方菡娘丝毫不在意。
    她板着脸,一板一眼道:“二舅舅,外祖母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还请你管好自己内院的事。”
    被外甥女这般毫不留情说出来,阮二老爷忍不住老脸一红。
    阮二老爷看向一直神色木然坐在那儿的安二夫人,露出几分苦涩,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阮二老爷顿了顿,又看向角落里一脸骇然捂着胸口的孔氏。
    孔氏是小门小户出身,那年被人污了名声,被逐出了家门。走投无路之际正好遇到了阮二老爷,阮二老爷便收留了她,买了栋小院子,算是给她一处栖身之所。
    后来阮楚白的身子越发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夭折,阮二老爷便动了再生个庶子来继承家业的想法,但当时安二夫人整颗心都系在阮楚白身上,他始终不知道怎么跟安二夫人提。
    机缘巧合下,他同孔氏走到了一起,后来还生下了个儿子,他觉得姓阮太打眼了,就让儿子跟了孔氏一起姓,打算等这个外室子到了弱冠之年,再认祖归宗入族谱。
    想到这,阮二老爷不由得皱了皱眉,望向孔氏。只是,毕竟还有外甥女在场,阮二老爷的神色难免有几分狼狈,道:“你来这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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