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簪推开她:我哪里都不舒服。
    羁源皱眉,走过去扶着温沐,冷冷看了陆怀簪一眼:不想死就忍着。
    陆怀簪气的脸都红了,呕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温沐想着赶紧转移话题,就问他:受人指使?是谁?
    羁源并没有明说,只是道:一个不重要的人。
    温沐又问唐延喜:延喜姐姐,你为什么会在定州呀?
    唐延喜叹了口气,说道:定州灾荒一事,陛下日夜操劳,早早就派了人去救灾,拨款捐粮都做了,可惜上下官员欺骗瞒报,派下去的粮食根本没到灾民手里,朝廷那边又瞒着真实情况,官官相护,根本无从下手。
    面对羁源,陆怀簪只能咽下这口气。
    他干脆只和唐延喜说话,就问道:既然这样,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么。
    唐延喜道:哪里有更好的法子呢,只能先把灾民的吃饭问题事解决,后面再好好惩治有关人员,所以陛下已经亲自来了定州。
    陆怀簪道:你是跟着陛下来的?
    不是。唐延喜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其实,我是来找我夫君的。
    此话一出,陆怀簪愣了半天,他一动不动盯着唐延喜,好久才颤巍巍道:夫君?
    唐延喜面露绯色:是,我夫君名叫姜意投,乃户部侍郎,如今在定州处理灾荒一事,我担心他,所以想来定州看他,却不慎落入贼人之手,幸得遇见你们。
    夫君啊
    陆怀簪垂着头,小声道:我还不知道你成婚了。
    唐延喜拍了拍他的肩:陛下做太子时就对唐家有恩,唐家遇难,陛下送我离开上京,后来寰凤楼一事,陛下找到我,我自是义不容辞,从寰凤楼离开后,我便被安排在了意投府中,也是那个时候,我与他互生情愫,没有告诉你,是怕连累你。
    陆怀簪对她道:没关系,只要你过的幸福我就开心了,延喜,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妹妹。
    这句话不禁让温沐想起了自己在周朝的日子,那时她也对羁源说过这句话,可惜后来物是人非,他再也没正眼瞧过自己。
    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他就那么恨她,要是现在告诉他,自己就是当年的蕴柔公主,他还会再次杀了她吗。
    不愿意再回忆下去,温沐提议先去定州城。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羁源从客栈后院牵出来两匹马,陆怀簪不会骑,便让唐延喜带着他。
    温沐和羁源同乘一匹,她心里难受,想必是阴阳河实在伤了元气,恐怕一时难养回来。
    她尽量不让羁源看出自己的异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直忍着,实在忍不住了才会轻轻叹口气。
    差不多也是傍晚,他们才到定州,此时天色也渐渐黑了,再奔波恐怕不安全。
    先前的那些人被羁源关在客栈里,说是让定州的官府亲自去押,唐延喜连夜写了封信,就等着明日呈上公堂,诉说灾荒吃人一事。
    定州城里几乎没什么人了,稍微富庶点的地方都被洗劫一空,唯有官员来往的杏林街道还算太平,周围都有官兵把守,唐延喜是为天子做事的人,自然轻松就能进入。
    羁源为他们找了个住的地方,一切安排好后才放心下来。
    这一路,羁源总是不安心,时不时想到阿银珠掉进阴阳河的那个眼神,从他五百年前的行径来看,此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若不早日除去,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说自己要回玄昭寺一趟,拿些东西什么的。
    温沐心不在焉的,也没有阻拦,就让他去了。
    离开的时候,羁源对她保证,明天一早就回来。
    温沐坐在床边,心情因为身上的伤痛也变得不佳,她无精打采地点着头,连话都不愿意说了。
    羁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折回来,对温沐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温沐看着他,突然感觉回到了五百年前。
    那时他刚从冷宫出来,要出宫另住,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一定会回来。
    可是一别数年,他都没有回来一次,再次回宫,身边已经有了苏声蓝,且与温沐形同陌路。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次也会是从前一样的结局。
    可她还没有救活仙玉,如今不能离开羁源。
    温沐强撑着,对他道:你一定要回来。
    羁源答应了她,说完便消失在房间里。
    作者有话说:
    后面可能要开始虐沐沐宝贝了,但是战线不长,虐完就是hzc的时候!
    第31章 异像
    门被轻轻关上,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是安静了下来,她才发现屋子里很暗,每一件器物都有一种诡异的沉默。
    在这样的地方等待是很痛苦的, 不会有人因为等待得到任何东西。
    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房间,脚步踢着碎花裙摆, 夕阳铺成的光影将她与前方的人连接起来, 她看不见周围的黑暗,唯一在意的, 就是光影尽头的人。
    不要走。
    温沐靠近了羁源, 他低头看向那双环在腰上的手,一股熟悉的感觉在内心慢慢萌芽, 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不想让你离开这里, 不要回玄昭寺了好不好。
    羁源感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快到要爆炸, 可他又突然想起, 自己是死人了, 死人没有心跳。
    他僵硬地像一块雕塑,慢慢转过身,对她的靠近瞬间产生了不可控制的依恋, 他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至少他能确定她的心意。
    火红的夕阳渡在他们身上, 幼时不经意的承诺, 恍惚间在此刻兑现。
    温沐贪恋地依偎在他怀里,闭着眼, 终于再次拥有曾经的感觉。
    羁源沉默良久, 这段时间里,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推开了温沐。
    我
    他的眼神中总带着那么几丝疏离: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不去了。
    虽然得到了他的承诺,可温沐总觉得失去了什么。
    他的淡漠,他的疏远,好像横在两人之间的一道巨大洪沟,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靠近。
    他看着自己,心里却在想另一个人。
    每次看着她快快乐乐的模样,他是不是在想,如果苏声蓝还活着,也会这么快乐。
    翌日正午,陆怀簪再次来敲门,温沐才刚换上衣服,羁源从外头回来,不知从哪里弄了些蜜饯糕点。
    唐延喜已经将信递了出去,她站在门口,准备独自去找姜意投。
    陆怀簪不放心,想着陪她一起去,又怕姜家的人误会,就想带着温沐,温沐能理解,匆匆洗漱后便下去了。
    晨间下了一会儿雨,这会子外头湿漉漉的,她抱着一把青色的小伞,走到了唐延喜面前。
    今日的唐延喜换了身水粉衣衫,更衬地她明艳好看,这样的女子,温沐见了都心动,更别说男人了。
    她的美丽像一朵花儿,让人忍不住想细心呵护,她夫君定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得到她的心。
    温沐和唐延喜走在前面,羁源和陆怀簪跟在她们身后。
    现下这个时候人还不是很多,街道上零星几个摊位,虽然不下雨了,但还是有人撑着伞。
    温沐觉得奇怪,问道:延喜姐姐,定州城雨水都挺好的,为什么还会有灾荒?
    唐延喜道:这个我也想不通,雨水,土地和气候都没问题,就是种不出粮食,试了许多方法都没有用,陛下已经下令免了今年的赋税,灾荒情况却没有一丁点儿缓解。
    温沐想起来,原著里说过,天神仙玉降世的时候,就是从异像开始的。
    一开始是灾荒,后来是瘟疫,战争,接着妖魔乱世,有了这些条件,天神的降生才有意义。
    若真是这样,那就是说,原著已经快要开始,离她复活仙玉的时间,也不剩几天了。
    温沐看了羁源一眼,他立即回之一个笑容。
    怎么才能在不伤害羁源的情况下,拿回仙玉的神识呢
    还有仙玉复活之后的事,他是神圣高贵的天神,生来就是要剿灭所有妖魔,维护天地秩序,那个时候,他会放过做了真的多坏事的羁源吗。
    一边是为自己而死的太子哥哥,一边是她怎么都无法割舍的人,真到了那一天,她又该站在哪一边。
    温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心脏不住地难受起来。
    她的疏忽让她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危险,被羁源拉到怀里才看到差点砸到自己的木棍。
    羁源的眼神非常不友好,扔出木棍的少女站在人群中,连着摔了一堆东西。
    少女一身黑衣,长发微卷,身材高挑笔直,鹅蛋脸,模样精致冷艳,头发利落地扎成一束,却有一种柔媚婉约的美。
    她抓着头发,发出隐忍怒气的声音,然后又掀翻了小贩的摊点。
    身后的丫鬟想劝说,却被她打了一巴掌,骂道:闭嘴。
    她踢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脚,捡起木棍朝那人头上重重打着,边打边大叫,似乎受了很大刺激,身边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
    温沐刚想去阻拦,唐延喜先一步走上前去。
    她按住黑衣少女的手,说道: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放开。
    少女瞪着眼睛,嚣张地吼道:我让你放开,听到没有。
    唐延喜也不退让,反而扶起地上的男人,问他: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畏怯地看着黑衣少女,被她瞪了一眼后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来。
    少女经过的地方一片狼藉,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她看见谁就打谁,打完却一点都不觉得解气,反而愈发暴躁。
    温沐怕唐延喜受到牵连,就赶紧走过去。
    少女见又有人站出来,怒火愈发旺盛,她闭着眼,狠狠喘了口气,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真是不怕死,混账东西。
    她睁开眼,目光转向温沐,却猛然被另一个人吸引,由愤怒转为惊讶,眼底的猩红瞬间烟消云散。
    羁源安静的站在不远处,他身材修长笔直,像一株骄傲的青松,微微垂眸,轻描淡写地迎上了少女的视线。
    陆怀簪看不过去,说道:这位姑娘,你若真有什么委屈,自可上官府讨要说法,再怎么也不能当街殴打别人,还有这些摊点,人家正经做生意的,又如何惹到你了呢?
    少女刚才还气势嚣张,如今立马换了一副淡淡然的面孔,斜了羁源一眼,勾起一抹笑容。
    她抱着手,傲慢地看着他们。
    我教训我的仆从,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男人跪在地上,不敢说一句话。
    温沐道:他是犯了什么错吗,何必要这么对待他。
    少女眯了眯眼,拎着身旁丫鬟的衣领,从她腰上拿出一袋银子,扔在了摊点旁。
    这是赔的钱,够他卖十年东西了。
    她慢慢逼近温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到底这件事与他们无关,如今来管反而是多此一举,这里不比她所了解的世界,若真要讨一个说法是极为困难的。
    温沐咬了咬唇,坚定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么对待他。
    少女不可思议地扬起了唇,双手摊开,做了个十分不解的动作。
    街上全都是被她打碎的木头和瓷器,十几个仆从丫鬟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围观的人更是畏畏缩缩,连谈论的声音都很小。
    明明灾荒已经如此严重了,她却配着名贵宝饰,随意在街上打砸。
    她很美,但是很嚣张。
    道歉?你知道我是谁吗,让我跟别人道歉。她不可置信地逼近温沐: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话。
    她用手指推着温沐的肩膀,不停将她往后逼退,就在她又要动手的时候,羁源拉过温沐,黑衣少女也瞬间被一股灵力重重推出。
    少女撞在摊点上,被泼了一身的水。
    她咬着牙站起来,发疯似的大叫一声,然后恶狠狠看着羁源和温沐,捡起地上的木棍打在身边仆从的头上。
    仆从的头鲜血直流,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跪在干什么,不知道把他们都拦着,一群废物。
    仆从小心翼翼道:我您让我跪着,我不敢起来。
    闻言,少女的表情更加癫狂,她残忍地殴打着地上的仆从,温沐走上前,羁源就在此时,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
    柔柔,你在干什么。
    来人是个男子,身着青衫,温润儒雅,不仅模样生的好看,声音也十分好听,他礼貌地对着众人微微点头,然后看向黑衣少女。
    少女扔下木棍,走到男子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略委屈道:哥哥,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
    什么事值得你大庭广众下闹成这样,惹得一群人看笑话。
    男人表面上在指责她,语气中却满是宠溺。
    少女冷哼一声,指着仆从们道:我让他们买些云珠回来,这群废物却买了不值钱的白珠,我以为没了呢,方才来看,竟是还有许多,可这混蛋竟然不肯卖给我,哥哥,你说这不是打我们扇家的脸么。
    小贩颤巍巍道:不是这样的,云珠早被姜府的夫人订了,我只是一个做生意的,如今灾荒之年,本就靠这一点东西吃饭,若是得罪了姜家,我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少女踢了他一脚,骂道:你这意思,就是说我们扇家还比不过一个姜家。
    男子劝她:不过是一些云珠,等回了上京再给你买,这点小事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温沐见到过这个男人,一开始他就站在人群里,但是看到少女要吃亏才走出来。
    少女有人撑腰,愈发嚣张,扬着下巴看向羁源,对所有人道:我今天教训我的仆从,等我回去了,肯定不会放过他,你们再多管闲事,我就打死他。
    男人呵斥她:柔柔,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说这种话。
    温沐不忍心看仆从真被打死,就问她:这位姑娘,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呢?
    少女知道,先前就是因为这个人,自己被羁源打倒在地。
    她上下打量了温沐一番,冷笑道:真想让我放了他?
    温沐点头:是。
    听到这句话,少女满意地笑了,她指着羁源:那你让他跟我回去。
    众人看向羁源,他依然没什么表情,神色冷冷的,仿佛这些事与他都没有关系。
    少女却说道:就当是我赔礼道歉了,先前在上京,我与这位公子也算有一面之缘呢。
    茶楼之上,她故意接近,如今又在定州偶遇,可不就是缘分么。
    温沐望了羁源一眼,他却撇开目光,没有一句解释。
    不仅仅是这一次,很多很多,就算与他相处那么多年,他对自己也从来没有坦诚过。
    温沐干脆不再看他,羁源反而又把目光转回来。
    少女对身边的男子使了个眼色,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她道。
    你不要再任性了,我们随陛下来到定州是要解决灾荒一事的,如今灾民的事情还没安定好,你最好消停一些,不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又对众人道:还请各位见谅,我妹妹年纪小,家里人又宠着,自是有些娇纵,不如这样,我请各位上寒舍一叙,我准备些好酒好菜,也算是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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