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翰川都已经习惯了这样,麻木地听着别人指指点点。
    徐院长冷声问道:是你打人了?
    洛柠从段翰川背后探出头来,眼眶变得通红,眼泪珠子立刻往下掉,白皙的鼻尖也红红的,指着葛翠芬,难受道:老师,是葛阿姨先欺负我们的,她拍我的背,我的背好痛啊,段翰川的脸也被她打肿了。
    葛阿姨刚才好可怕,骂我小王八蛋,她为什么要打我们呀,我们没有做错事啊。
    徐院长听洛柠这么一说,注意到段翰川的脸,果然红肿了,她又走过去掀起洛柠衣服,嫩嫩的皮肤上,果然留下了印记。
    葛翠芬脸色变了,咬牙切齿看向洛柠,没想到这小杂碎还会告状,居然还添油加醋,她心里的感觉立刻就不妙了,有丝心虚和慌乱。
    徐院长看向葛翠芬,究竟怎么回事?!
    那伤痕看上去着实过分了,加上洛柠一直在哭,徐院长不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总要了解个清楚。
    葛翠芬一拍大腿,叫苦道:院长,你别光看着他们可怜,我也受了伤啊,你瞧瞧,那么大块石头,直接朝着我扔过来,做出这种坏事,是个好孩子嘛。
    我还不是看见段翰川欺负别人,我才教训了一下段翰川,结果段翰川咬我,我一时气急,就拍了他一下。
    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我力气那么大。
    徐院长听她哭哭嚷嚷就头疼,每次葛翠芬这么哭哭嚷嚷,徐院长就懒得应付,又问了高个子,段翰川真打了你?为什么打你?
    高个子本来看段翰川受欺负挺得意的,结果没多久院长就过来了,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转了转眼珠子,狡辩地指着段翰川,都是段翰川偷了糖,我亲眼看见段翰川吃糖,段翰川哪来的,一定是偷的,我跟段翰川说偷东西不好,段翰川就打我了。
    段翰川坚定地说道,我没偷。
    高个子反驳,你没偷你哪来的,难不成凭空冒出来的,你就是手脚不干净。
    你才手脚不干净。洛柠探出头,那些糖都是我给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小心烂嘴巴。
    高个子愣了愣,还真有人给段翰川糖吃糖,他想了想,忍不住嫉妒起来。
    凭什么啊,段翰川凭什么有这待遇,脱口而出道: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们?
    洛柠觉着好笑,脸上一派天真,你这么霸道,这么讨厌,我就是不想给你。
    高个子快被气炸了,他哪里就讨厌了,他在孤儿院里,可是很受欢迎的,但洛柠就是不给他,他憋屈地噎住,说不出话来。
    徐院长的目光也有点复杂,孤儿院里没有孩子愿意亲近段翰川,她自己对段翰川也没好印象,洛柠才刚来,没跟其它人扎堆,反而对段翰川有好感。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理清楚了,起先高个子就是误会了,主动去挑衅的,段翰川不是无理的那方。
    但徐院长觉得段翰川确实不该打架,本来想说下段翰川的,对上洛柠和段翰川的眼睛,尤其段翰川的脸肿得那么厉害,她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了。
    洛柠趁机道:院长妈妈,他骂段翰川,是不是应该道歉啊,还有葛阿姨,可凶了,也该说对不起的。
    大人都说做错事必须要道歉啊。
    第255章 男主和男配在一起了(5)
    徐院长听洛柠哭个不停,只得让葛翠芬上来道歉,葛翠芬干活挺厉害的,怎么打孩子这么用劲,孤儿院里那么多孩子,她是管不过来,但葛翠芬这次过分了。
    葛翠芬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很不甘心的样子,以前打段翰川打就打了,都把段翰川当成可以随便收拾的小猫小狗了,这会居然要道歉,凭什么啊?!干啥要跟一个小辈道歉,她的面子往哪搁。
    葛翠芬这么一想,又狠狠瞪了眼洛柠,如果不是有这小杂碎帮忙,她才不会被责骂,葛翠芬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
    徐院长罚了葛翠芬半个月工资,这件事就揭过了,罚工资的事更是让葛翠芬怀恨在心。
    徐院长带着洛柠和段翰川去处理伤口,都红肿起来了,肯定要擦些药的。
    洛柠皮肤嫩,但心理比较成熟,那麻痛感是可以忍住的,他看向段翰川,脸肿得高高的,眼神有些担心。
    小声问道:段翰川,是不是很疼?
    段翰川摇了摇头,脸早就麻木了,就是特别滚烫,很不舒服,为了这个原因,他说话有点口齿不清,第一次关心洛柠,你呢,你怎么样?
    如果不是因为他,洛柠不会被打。
    我不痛的。洛柠应道:你脸上看起来太严重了。
    他跟徐院长说了声,想要一个鸡蛋,徐院长以为小孩贪吃,想到今天他受了委屈,便干脆地同意了。
    洛柠立刻拉着段翰川往食堂去,段翰川愣了下,目光放在他们掌握的手上,洛柠的小手白白嫩嫩,干净又漂亮,而他的手却又黑又瘦,像只乌鸡爪,小拇指还是残缺的,对比起来格外明显。
    段翰川心底忽然有些不自在,微微动了动,想要挣脱开洛柠的手。
    洛柠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还握的更紧了。
    暖烘烘的温度传来,触感细腻,紧紧相贴。
    段翰川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能跟人这样亲近过,他竟有些留恋那样的触感,觉得很舒服。
    这一刻,他完全忘记脸上的痛感了,没有再挣扎,不自觉地捏住了洛柠的手。
    但这段路走得很快,很快食堂就到了,段翰川的眸光又暗淡了下来。
    洛柠请食堂的阿姨帮忙把鸡蛋煮熟了,随后拉着段翰川坐下,安抚地揉了揉段翰川的头发。
    将煮鸡蛋放在段翰川脸侧,轻轻滚了一遍,段翰川眼眸微微睁大,傻傻地看着洛柠,不明白洛柠在做什么,鸡蛋不吃吗。
    洛柠动作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样可以消肿。
    段翰川没想到洛柠会懂这么多,比别的小孩聪明多了,就着这个姿势,他可以看到洛柠带点婴儿肥的小下巴,还有细嫩的脸蛋,比鸡蛋还要白净,越看越可爱,这么近距离,能隐隐闻到洛柠身上的奶香味。
    他觉得好闻,深深吸了口。
    看见洛柠脸上的担忧,段翰川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酸酸胀胀,像是吃了最酸的橘子,滋味复杂。
    明明就是个小身板,还要冲过来。
    段翰川的记忆中,除了曾经他母亲,没有人会挡在他面前。
    他想要说洛柠笨,可喉咙噎着,说不出话来,于是便乖乖仰着脸。
    高高肿起的脸庞上,热热的温度传递过来,甚至还有点舒服。
    段翰川往常挨了打,心里会忍不住怨恨,自己蹲在漆黑的角落里,但现在他完全忘了那些阴暗的情绪了。
    只是,没过多久,鸡蛋就没了温度。
    洛柠的手也随之拿开,段翰川失落起来。
    焉头耷脑的样子,表面没有竖起尖刺,乖得像个真正的孩子了。
    洛柠心都化了,手中的鸡蛋也没浪费,细细地剥了壳,喂到段翰川嘴边。
    段翰川不乐意,黝黑的眼睛盯着洛柠,鸡蛋是珍贵的东西,应该让洛柠吃。
    洛柠知道他固执,便一分为二,笑着说道:咱们一起吃。
    冷了的鸡蛋口感不怎样,但段翰川觉得特别香。
    这样耽误一会,时间就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那些孩子一窝蜂地跑了进来。
    洛柠坐在段翰川对面,陪着段翰川喝稀粥,段翰川没有再驱赶他,反而偷偷有点雀跃,时不时就抬头看一下洛柠。
    回到宿舍的时候,段翰川瞧着那空旷的房间,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那昏暗的光线有些碍眼,周围太安静了,往日适应的黑暗,开始让他有了不适的感觉。
    段翰川抿了抿唇,想爬上床休息一会的时候,就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段翰川转头一看,是洛柠跑了过来,圆润的脸蛋露出来,冲他招招手,段翰川皱起的眉头立刻就舒展开了。
    他快步走到门边,怎么了?
    洛柠把半包饼干和小蛋糕塞到他手中,笑着解释道:我今天又捡到好东西了。
    你要是饿了,记得吃一点。
    段翰川手上被塞得满满当当,想推拒回去,我不要,你自己吃。
    洛柠阻止道:我自己还有,这就是给你的,你要是不吃,我难过起来说不定就哭了。
    段翰川一直都说不过他,这次同样也是,洛柠总有各种各样的说法,让他来接受好意。
    即便告诉自己这样的温暖是短暂的,可段翰川私心里却眷恋着有人惦记。
    如果活一辈子,没有任何人在意,那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洛柠眼眸弯了弯,这样才对嘛。
    他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了神秘,凑近段翰川,又说道:对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每天能捡到吃的,那是有原因的。
    在靠近那个老小区的垃圾桶,每天下午五点钟的样子,就有人往里面丢一些东西。
    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捡东西?
    这样既可以跟段翰川拉近距离,又可以让段翰川不要总是闷在屋里,还能让段翰川理所当然地得到食物吃,他送给段翰川的话,段翰川不会坦然接受的。
    段翰川神色难掩讶异,这样的秘密,洛柠居然舍得告诉他。
    他心底有些复杂,又有点被分享秘密的欣喜。
    行不行呀?洛柠又问道。
    段翰川点了点头,觉得「一起」这两个字眼特别顺耳。
    洛柠软声道:明天我来找你,你先好好休息。
    段翰川看着他的背影跑远,直至不见,这才进了宿舍,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饼干,头发遮住了眼帘,眼底有了点笑意。
    他把饼干放好,都有些舍不得吃,睡之前想到明天的约定,心头不受控制升起了期待,睡梦中又是一片柔软的云朵,让他有了个好眠。
    洛柠都跟段翰川约好了,要去捡吃的,那垃圾桶里总得有吃的才行。
    于是他在出发之前,通过瞬移的门,提前就将揉的皱皱的零食放进去了。
    段翰川跟洛柠走出孤儿院,心底有丝激动,这样的体验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头一次有人单独跟他出去。
    段翰川沉默寡言,洛柠却很活泼,小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猜测今天又会捡到什么。
    听着童言稚语,段翰川也忍不住嘴角带了点笑。
    看着看着,目光就不由得放在了洛柠那摇摆起来的手上,还清晰记得昨天的触感,软软的,像是他梦里的云朵。
    虽然段翰川的目光很隐晦,但洛柠还是发现了,他速度慢了下来,走在段翰川身边,故作无意地拉住了段翰川的手,咱们要走快一点,万一东西都被别人抢走了。
    段翰川又触碰到了那点温热,没有排斥,还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奔跑起来,跟上洛柠的步伐,心头笼罩的那块浓重的阴霾,似是忽然散开了。
    洛柠带着段翰川到了垃圾桶边,他放好的东西还在里面,洛柠扒拉了两下,眼眸晶亮,满是惊喜,看,又有饼干呀!还有挺多的!
    你去看看那个垃圾桶。
    段翰川看见眼前的食物,也心动了,跑去另一个垃圾桶,果然在里面看到了零散的几颗糖,他捧着糖果,难得出现了高兴的情绪,像突然发现惊喜的小孩,变得欢快,将糖果放好,又仔细再找一遍,还有半个橘子。
    洛柠笑了笑,段翰川总算像个小孩了,在这样的年龄段,他希望段翰川能天天开心,心事不要太重。
    他凑到段翰川身边,语调轻快,今天捡到好多呀,我们省着点,可以吃三天了。
    段翰川把糖果递给洛柠,想让洛柠吃。
    洛柠拉着他坐到一旁,咱们吃一些再回去。
    他神神秘秘道:这个地方要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哦。
    段翰川立刻点点头,还有点疑惑,垃圾桶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吃的。
    那些饼干,明明还有些完好的。
    洛柠淡定道:嗯,可能是觉得不好吃吧,那些人不缺吃的,就会丢了。
    我听别人说话,连狗狗都吃的进口狗粮,这些饼干在我们眼里很好吃,对于别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段翰川的疑虑消了下去,觉得洛柠说的有道理。
    饼干香香的,糖也甜甜的,段翰川还想省着给洛柠,浅尝辄止,被洛柠催促着多吃点。
    第256章 男主和男配在一起了(6)
    洛柠跟段翰川吃完了东西,才打算回孤儿院。
    段翰川把东西小心揣在包里,此时天边已经有了夕阳,夕阳的映射下,身影被拉长。
    段翰川跟洛柠靠近了点,看着他们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心里有丝难言的愉悦。
    瞥见洛柠的那双小手,犹豫迟疑过后,还是缓缓放下。
    但洛柠一直注意着他的眼神,这时候直接把小手伸过去,攥住了段翰川的手掌。
    段翰川的眼眸猛然亮了起来,像点亮了一颗颗星星,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翘。
    随后紧紧拉着洛柠,两人迈着同样的步伐,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影重合在一起。
    朦胧的夕阳下,看上去甚至有些温馨美好。
    段翰川好久都没这么高兴过。没错,这就是高兴,他都快忘了这样的滋味,以为自己不稀罕,但其实让他很眷恋。
    洛柠拉着段翰川去洗手,食堂马上就要开饭了,现在跑过去正合适。
    段翰川轻轻侧着身,手指浸泡在水里,不想让洛柠看到自己残缺的手指,那一处太过丑陋,他自己都不喜欢,那些人都骂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因为他残缺的身体而远离他,他怕洛柠看的清楚了,也会变成那样。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结果,段翰川不由自主有点怯弱起来,冷漠的外表下,掩藏着的还有自卑。
    洛柠见他沉郁得像焉头耷脑的小动物,还有那躲避的动作,一下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于是走上前去,拉过了段翰川的手,抚起一捧水,给段翰川细细擦洗着,小奶音糯糯道:要这样洗才干净,你洗手都不认真。
    洛柠的神色没有任何异样,抚过小拇指的地方,眼神也都完全没有变过,没出现同情,也没出现害怕,专心致志洗手的样子。
    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段翰川,提起来的心慢慢放下了,心里雀跃地冒起了一个小泡泡。
    我们快点走吧,不然好吃的都被抢完了。
    段翰川重重地点头。
    这种无时无刻都陪伴在一起,好像密不可分的状态,让段翰川觉得自己被温水包裹了起来,跟洛柠一起吃饭,跟洛柠一起说话,段翰川喉咙里直泛甜,同时又有点患得患失,怕眼前这一切跟泡沫一般,哪天又消失了。
    他不想懂得难过的情绪,尽管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绪。
    就如好不容易见到光亮的人,要是一直呆在阴暗里,那就不再奢求别的,可当那股光线渗进来后,就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并且想要紧紧抓住。
    段翰川现在懂了,他是喜欢洛柠挤在他身边的,虽然他并不明白洛柠为什么要靠近他,可他知道,洛柠是派来给他的礼物,一定是的,他总算等到了。
    洛柠现在是他的朋友吧,朋友两个字,段翰川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地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每念一次,心情好像就更轻快了些。
    段翰川珍惜着每分每秒,但他最不喜欢的夜晚很快又来了,他们要分散开来,回到各自的宿舍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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