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粲睡醒了说口渴,差点翻到井里面去,吓得他心都忘记跳动了,幸亏救得及时,否则自己也要到井里陪着自家老大去了。
    程远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孟寒啊,你总算有了点自知之明,不错,不错。”沈均抓住一切机会挖苦别人,可是这会儿的孟寒却没工夫跟他计较,一得了程远的赞同就风风火火出门,守着他的宝贝老大去了。
    “沈均,你就别这么幸灾乐祸了,还是你真想尝尝倒夜香的滋味?”李满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当初有幸替兄弟们开这个先河的那三人里就有他,那个夜晚真是李副堂主这一生的噩梦。
    “哼,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就该早早慧剑斩情丝,不知是谁说要顺其自然,还偷偷帮着撮合,现在闹成这样,自然有人要负全责。”沈均毫不收敛,反而挑衅地看着程远。他这话说得也算在理,那日明医药铺开业,徐粲为颜峤受伤,他就打算把这段感情扼杀在半道上的,可是程远说什么顺其自然,又让孟寒暗中相助颜峤,替两人创造机会。现在徐粲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一定与颜峤有关。所以这笔账,沈大夫尽数算在了程副堂主身上。
    程远察觉到沈均满含指责的目光,回望过去,却是清幽一片,半晌才移开。
    “李满,你回去,这事我来解决。”
    李满屁股底下跟坐了个蛤蟆似的,正来回扭动,忽然听到程跟他说话,也是一愣:“不用我帮忙吗?”自己可不像那个二愣子,四肢发达之余也是有一定头脑的。程远却是再没开口。李满跟他共事这么多年,也了解他的脾性,只好从座位上起身:“那好吧,我带人到东街去几天,你有事找我就行。”跟沈均打了声招呼,李满也暂离了这是非之地。
    “程哑巴,不是我小瞧你,就你这话都说不利索,怎么解决这种事啊?”沈均说了这么久,都有些口干舌燥,一杯茶喝得见了底,起身也要走,当然走之前不忘再挖苦程远一顿,“不如去找你的老相好帮忙?他和老大交情很好,说不定会帮得上你,到时候你们俩顺便连自己那点事也解决了,仁义堂同时有两件喜事,这可是好兆头。”
    “我从不解释第二次,你何必一直拿这件事开玩笑。”一直到沈均走到门口,程远才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沈均开门的动作停顿了那么两秒,就听得他冷笑一声:“是啊,你程大公子多么清高冷傲,我有幸听过您的解释还不知足真是太不应该了。你放心,这事我以后再也不提!”嘭的一声,沈大夫差点把书房的那扇门给废了。
    程远仍旧坐在原处,脸色清淡,不辨表情。
    徐粲用了半个月把自己修炼成了睡神,虽说失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尤其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颓废丧志更是不该。可是除了睡觉,他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什么,一做事一发呆就是颜峤那张脸,或平和沉静,或温柔浅笑,或正义凛然,或面红耳赤,最终却都变成那日仰止院中,呼了自己一巴掌之后的厌恶神情。让他一下就心痛得无法呼吸,像是溺水一般,只好陷入梦中来缓解痛楚。
    流光来的时候他正好睡醒,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发呆,眼睛一眨一眨的恢复本来的单眼皮。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你这副样子真该拉出去给那些酸文人看看,一定能写出更多的好诗来。”锦衣玉服的流光风采依旧,让如晦在院子外呆着,他一个人进来,一瞧见徐粲那副模样,讽刺的话已经张口就来。
    徐粲动了动脑袋,还没清醒过来的他对流光的话接受无能,停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秃子笑和尚,有意思吗?”
    流光脸色一变,重重地往石椅上一坐,受疼的还是他自己。“狗咬吕洞宾,我好心来慰问慰问你,真是不识好歹”徐粲面无表情,伸手向前:“慰问品。”流光一怔,继而打掉徐粲的爪子:“至于吗你?什么大不了的事,做出这副活不下去的样子给谁看?你那桑桑该上堂上堂,该办公办公,你坐在这里自怨自艾,他可看不到!”
    徐粲闻言,眸中闪过一抹痛楚,苦笑一声:“是吗?他最近过得很好吗?”
    流光这才察觉他不是装出来的,眼神和语气骗不了人,即便装得再像也有差异。可是徐粲现在的表情,活脱脱就跟痴傻了一样。“喂,你们不是当真出问题了吧?你不是百足之虫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徐老大的韧性大家也都见识过。
    “百足之虫?”徐粲喃喃,以他的语文知识还不足以理解这个词,“我就是一只癞蛤蟆,有一百只脚也爬不进天鹅的心里。天鹅喜欢的,果然还是天鹅。”
    “”流光也不理解癞蛤蟆和天鹅的这个梗,可是徐粲语气里的绝望和伤痛他还是听得出来的。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这次徐粲是当真受伤了。流光收起了戏谑的态度,这样的徐粲他还从来没见过。
    沈均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沉默相对的两人,流光回眸看了他一眼,波澜不起。沈均愣了一愣,却是勾起抹笑意,转身又出了院子。既然老大有了人安慰,自己还是回明医馆看病更好,一连逃了两次,那些病人们该提意见了。
    程远刚刚走到花园,与疾步走来的沈均撞个正着。离那日沈均摔门而出已经又过去三日,沈均一直没来过堂里,没想到是直接去了徐粲的院子。
    “程面瘫,早啊!”沈均笑意不减地跟程远打了个招呼,不等回应便擦身而过,程远肩上不知在哪里沾上的露珠,被匆匆走过的沈均带去了几颗。
    “早”程远酝酿了片刻的早字随风飘散,无人可闻。
    流光来了一趟之后,仁义堂的氛围奇迹般地好转起来,徐粲终于不再粘在床上不起来,回归了正常人的睡眠方式,仁义堂的噤声令也终于废除,一帮子大汉们可以尽情说话了。孟寒欣慰地看着重露笑颜重焕生机的老大,恨不得扑上去抱着他大哭一场。徐粲说想要做点事,他马上召集了一帮兄弟陪他满城乱晃,不过几天已经把西街转了个遍。那些铺子的掌柜们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东家,有四位副堂主珠玉在前,这位东家看着也就没那么惊艳,但那份年轻的自然与活力却是与众不同,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
    西街尽头有几间铺子正在装修,暂停营业。徐粲带着人从那儿过了,驻足看了一会儿,身边的孟寒凑过来,有个问题困扰他许久,见老大这会儿心情不错,索性问一问才好:“老大,你说那东方栩是不是傻,不要热闹之处,偏偏选了这几间偏僻的,还得自己装修,多划不来。”
    徐粲看一眼幸灾乐祸说别人傻的孟寒,真是不忍心剥夺他这份乐趣,可是又不想掩盖了真相。“他要是傻,世上就没聪明的人了。”
    “什么意思?”孟二愣子不耻下问。
    徐粲抬头看了看西街尽头那成排破旧的房屋,才替孟寒解惑:“这里荒废已久,马上就要新建,到时候会成为新的闹区,这几间铺子自然水涨船高;更何况这里离仁义堂远,人家装饰一新,关起门来做独一份的老板,任何人都插不上手,这是真正聪明人才能想到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那老大你既然看了出来,为什么还要遂了他的意呢?有钱咱们赚不是更好吗?”孟寒恍然大悟。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守财奴啊!”徐粲白他一眼,“那个东方栩是个特别的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而且”徐粲突然缄口不言,脸色一暗,提步向前走去,孟寒听了半截,自然不满,追着上去询问而且什么,却再无回应。
    而且,为了帮那人解困,护那人无虞,即便倾尽所有我都在所不惜,何况只是几间铺子。
    只是,即便存了为人赴汤蹈火舍生忘死的心,也要看人家稀罕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考试了,好想死一死~
    ☆、失恋的日子该怎么过?
    逛完了西街,还有东街可以溜达,想起来也有好长时间没进过扶胥坊了,上次去也就站着和老板流光斗了会嘴,还真没怎么享受一下古代的这调情场所。既然现在他是光棍一条,这等去处也就名正言顺了。
    “孟寒,摆驾扶胥坊!”经过这几日的熏陶,徐粲别的没学会,倒是培养出了十足的主子范儿,用流光的话说就是贱不兮兮的,一会儿一个样。
    这几天充当了随身小弟的孟寒正在和送出门来的店老板说话,闻言却是一怔,看着徐粲的眼神有那么一丝激动,还有一丝无奈,等徐粲走远了才回过神来追上去。
    不到晚上,扶胥坊就是个比一般店铺都要冷清的场所,徐粲过去的时候却听着里面热热闹闹的,原来是流光正在给新来的几位小倌训话,说是训话,也只不过是坐在正中间儿摆个场面,旁边自有经验十足的专员讲话,他这个老板坐那儿看着跟睡着了一样。倒是身后如晦看见徐粲主仆进来,眼睛一亮,垂头在流光耳边说了一句,睁眼瞧过来的流光微微摆手,让那群正小心翼翼打量这座新住所的小倌们先下去了。
    “不去缠着你那个心上人,跑我这消遣什么?”进了自个儿的屋子,流光大喇喇往榻上一躺,眯着一双细长眼,语气不怎么良善。徐老大对他这副德行见怪不怪,打发孟寒去外面玩儿,也有样学样地往旁边的榻上躺下,枕着自己的胳膊,瞧着金灿灿的房顶,避开了流光的话:“我说你看着也不像爱财如命的,怎么弄得这房间乌烟瘴气的?”除却土豪金的房顶,房里红木的桌椅,香槟色的屏风,还有琳琅满目的器具,简直要晃瞎人的眼。
    “我就爱这阔气,不行吗?”流光对此不以为然,他当初离开齐家,就没打算做个中规中矩的士子。
    “行,怎么不行?”徐粲勾起一抹笑,“有钱任性的事怎么不行?”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流光是个潇洒的人,想说的话张口就来,想做的事毫不犹豫,这才是痛快!第一次察觉他和自家那个面瘫有不妥的时候,还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样的人喜欢了就该勇往直前才是,怎么会藏着掖着畏缩不前?不过,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勇往直前也不怎么是个好方法就是。
    流光听出他话里的敷衍,睁眼一瞧,敢情这来找自己聊天的人已经神游四方去了,也不知他不在自己家呆着,跑这儿来占房间还是怎么着?
    虽然远离了大堂,但随着夜色加深,还是有喧闹的声音不时传来,打扰了房中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两人。
    “话说你也是这儿的老板,朋友来了两次,怎么也不介绍镇坊之主给咱看一下?”徐粲听得有人娇笑,忽然就起了兴致。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像他一样经历两个时代的人凤毛麟角,怎么能消耗着大把的时光在这儿自怨自艾?
    “你不是有了家室,要守身如玉吗?”流光起身,瞥他一眼,却还是唤了如晦进来。
    徐粲从盘子里揪了两颗花生,准确无误地丢进嘴里,看也不看流光,兀自发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可是钻石单身汉!”
    如晦得了吩咐下去,流光重新躺回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前两日出了一趟门,没怎么休息好,今日才是这么一副恹恹的模样,也没注意徐粲话里的古怪,只当他在颜峤那儿又碰了什么钉子。毕竟他走之前,那两个还是一副眼看着就要修成正果的样子。
    老板吩咐,坊里的头牌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很快如晦就带了两个打扮精致的男孩子过来。
    “不错啊!”徐粲瞧着人进门,眼神亮了亮,不自觉地就从榻上起来,坐直了身子瞧着面前那两个风姿各异的少年。这等营生首要的就是年轻新鲜,所以这两个少年都不过十六七岁,虽然打扮艳了些,却还是难掩本身的气质。
    “坊主。”两人齐齐唤了一声,一个羞涩恭谨,一个灵动慧黠。
    “这位是仁义堂的徐堂主,好好伺候着吧。”流光仍未起身,闭着眼睛假寐,只淡淡吩咐了一句,两个人便听话地坐到了徐粲身边。
    “叫什么名字啊?”徐粲来者不拒,更何况是两个难得的美人儿,现代他也去过两次那种地方,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小男孩,但像这样古色古香的还真让人惊艳。
    “青玉,芳尘。”两个小倌显然不是初到此处,惯会察言观色,知道眼前这人与自家坊主相交甚好,自然陪了十二分的认真讨好。青玉自不必说,一双水灵灵的眼角转的人眼花缭乱,芳尘虽然仍是一副脸红害羞的模样,但一言一语却俱是得当。这种地方磨练出来的,脸皮薄也可以是一种手段,想必有的是人喜欢他这种姿态。
    “流光,你还真是有福气,天天有美人在侧,难怪今天看你像没睡醒一样,我要是这里的主子,也都不用睡觉了。”徐粲被青玉芳尘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甜酒,飘飘忽忽的早忘了身在何处,心中的苦闷似乎也不见踪影,捏着芳尘柔若无骨的小手,他偏过头向一旁毫无动静的流光抱怨。
    流光冷哼一声没理会他,取了扇子蒙在脸上,闭目养神。
    两个小倌能当这扶胥坊的头牌,自然不是只有劝酒这一门,芳尘抱了琵琶在一旁转轴拨弦,徐老大虽不通音律,也能解其中风情,青玉在他怀里娇笑着,不时说一些逗趣的话,喂一口醇香的酒,徐粲一时还真有些放纵,忘了今夕何夕,忘了此前心殇,只贪图这一晌之欢。
    孟寒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瞧着楼下大堂里人来人往,薄纱轻舞,香粉处处,他一个连姑娘手都没拉过的汉子还真是不知道眼该往哪儿看,想着这是在流光公子的地界,自家老大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便躲到了街上图个清静。
    谁知道他刚一出门就瞥见了正带着人经过的停云。
    “你怎么在这儿?”停云是出来买面的,不曾想车子坏在了半道上,他只好和下人们一道先把面抬回去,正满头大汗地往回挪着,就被孟寒挡住了去路,抬头看清之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冲质问。
    “我跟我们老大一块儿来的。”孟寒挠着后脑勺嬉笑,也不知怎地,每次停云一吼他都觉得心中一跳,难道颜大人这位书童身负绝世武功不成?内力竟如此深厚?连自己都没法抵挡。
    “徐老大?”停云放下面袋子,狐疑地看了看孟寒走过来的地方,这点没什么铺子开门,而最热闹的无疑就是对面的扶胥坊,隐隐有喧闹之声溢出,停云脑子一转,登时急红了眼,“你们老大在哪儿?”
    “就那里面,他这些天心情不好,正在里面喝酒呢。”孟二愣子伸手一指扶胥坊,知无不言,将自家老大的行踪卖了个干干净净。“哼,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停云咬牙切齿,跺了跺脚,就要往扶胥坊冲过去,扶胥坊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清楚,少爷这几日勤于政事,他本来还想着怎么不见徐粲来死缠烂打了,原来是来这种地方找乐子。这样品行不端败坏道德的人,怎么能放任他再来纠缠少爷?
    可是奔出去几步,停云又拐了回来,抱起面袋子就要往前跑。不行,自己抓奸在场也没什么用,先前瞧着少爷隐隐有被打动的趋势,万一少爷不信自己怎么办?还是回去将少爷请来,让他看清这人本质才行,也好从此断了来往,再不让他毁少爷清誉。
    “我帮你送吧。”孟寒可不知停云这气鼓鼓的样子为何,只是看他抱着面袋子吃力,赶紧上前接过。哼,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老大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停云瞪一眼一脸无辜的孟寒,一脚踹在他腿上,却是扔了面袋子就跑,生怕赶不及让颜峤来捉奸。
    孟寒无愧于自己二愣子的称呼,非但没想过去通知自家老大这回事,反而屁颠颠地抱着面袋子跟了上去,要给人送回家去,腿上那个黑白脚印,他视若无睹。反正停云的拳头脚啊什么的,经常往自己身上招呼。
    灯火通明的扶胥坊里,徐老大还在醉生梦死,浑然不知孟寒干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好痛苦,看书好痛苦,未来的一个月真正是不敢想象的痛苦,天啊,谁来把这些东西塞我脑子里?
    ☆、到底谁吃谁的醋?
    颜峤在书房看完今日的最后一份案卷,他抬头看看外头,原来夜色已重。自己竟然整整看了一下午,难怪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一边揉着后颈,一边向后院走去,颜峤心中不解为何停云今日没有来烦自己,平时他可是每次到饭时都会聒噪一阵子的。
    回了仰止院洗漱过后,积了十几份案卷的脑子终于有些清明,顿时觉得腹中空空,正好有厨房的饭菜香味传来,他掩了房门便向厨房走去,偶尔和大家同食应该也别有趣味。
    刚出院子,就有一阵尘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身子撞了过来,颜峤刚刚洗去的一脸倦色重新回来,皱眉看着正从自己怀里爬起来的停云,他心中不解不止一分。
    “少爷,你在啊,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急匆匆赶回来要带颜峤去扶胥坊抓奸的停云顾不得颜峤的脸色如何,一把拉过他就要往外跑,生怕去晚了错过抓住徐老大小辫子的机会。
    颜峤被他拽出去几步才清醒过来,挣脱自己的手整理好被停云弄乱的衣服,他语气不轻不重:“你又在胡闹什么,我最近忙得很,没工夫跟你起哄,你一个人玩去吧,不要来烦我。”说着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停云觉得诧异,徐粲这段日子消停了不少,少爷好像正常了很多,对自己的态度也恢复了从前,可是就是有那么一丝怪异,明明云淡风轻的表情,却好像在压抑什么不痛快一样。
    “少爷,和那个徐老大有关,你不要去看看吗?”
    喊出这一句话,停云就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少爷这些日子一直勤于政事,甚少再与那家伙有所联系,自己做什么要给他们创造见面的机会呢?
    果然,颜峤闻言脚步一顿,瘦削的身影在薄暮静止了片刻,和那个人有关吗?半个月没见,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真是让人不能不在意。可是,他应该已经放弃对自己的那种想法了吧,毕竟,他那种缠人的性子,这么久不来,应该是不在乎了。
    “少爷不想去就算了,反正那种地方少爷也不适合去,去了脏眼睛。走吧,咱们吃饭去。”停云忽又冲上前去,拉了他往厨房去,急于弥补自己的一时失误。颜峤一直靠政事案卷压抑的心绪波澜四起,浑浑噩噩地被他拉着向前。
    停云正在暗暗心虚,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新含笑的声音:“什么地方不适合浔桑去?”
    主仆两个愣愣回头,原来是神出鬼没的庄修与。这人挂着县丞的名号,住在县衙里,却一向没什么存在感,每日的例行公事他请假大于出席,但是关键时候他又总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提醒众人他的存在。
    “嗯?”看到发呆的两人,庄修与也不好奇,微微偏头重新发问,“还是有什么秘密我不能听?”
    “没有没有,是扶胥坊。”停云对这位庄县丞印象还行,最起码看着就是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自己方才说了半截,怕他听去误会什么,索性便把事情和盘托出,“我回来的时候经过扶胥坊,看到仁义堂那个二愣子在外面站着”说到这里停云抬头瞥了还在发呆的颜峤一眼,果然,颜峤嘴角微抿,被自己握在手里的胳膊也是微微一僵。唉,停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中的叹息,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今天办这事儿!
    “哦?”庄修与仍旧笑得温润,“久闻扶胥坊大名,听说是个消遣的好去处,既然有故人在,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浔桑觉得如何?”
    颜峤此时心中不知何想,扶胥坊是什么场所他自然知道,而且现在才想起来上次徐粲只身闯盗窟去救的那个流光公子,似乎就是扶胥坊的主人,难道这些时日,徐粲不来这儿的原因就是被扶胥坊绊住了吗?哼,果然不该信他那张嘴,说什么喜欢,什么亲近,果然是在逗着自己玩儿,亏自己这些天还
    庄修与将对面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一会儿失落,一会羞恼,一会儿愤怒,果然有意思。“走吧,迟了就错过热闹了。”不给颜峤拒绝的机会,上前拉了他就走,身后的停云踌躇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罢了,不管此去是福是祸,都得让少爷认清徐老大那人的品性。
    一到夜晚,白日里冷清的扶胥坊就一把扯下罩着的面纱,露出了光怪陆离的真面容,灯红酒绿,红绡白纱,一个个比之女子别有风流的男儿郎穿来飘去,嬉笑嗔怒不绝于耳,也不知寻乐子的是那些掏钱的人,还是他们这些收钱的人。
    一路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颜峤到了门口,被里头飘出的香粉惹得鼻子一阵发痒,这才有些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
    “我我还是不进去了。”一只脚还未进门,他已经生了退缩之意。
    “为何?都到门口了再回去,浔桑是在害怕什么吗?”颜峤总觉得庄修与今日的笑容有些怪异,即使嘴角牵起的幅度与往常无异,也还是让人心中隐隐不安。
    “这毕竟是烟花之地,你我朝廷官员,岂可来此场所?”避开他探究的眼神,颜峤寻了个说了个没说一样的理由,惹得庄修与一阵轻笑。
    他们俩站在门口纠纠缠缠,堂里的人自然注意到了,流光手下的人自然不是寻常角色,早有人上前招呼,另有上二楼向流光汇报者。
    徐粲心中苦闷难抒,只好借酒消愁,喝了这大半会儿已经满面红光,眼神也渐渐迷离,却还是在听到颜峤名字的那一刻瞬间清醒,一把推开怀里已经衣衫凌乱还在努力讨他欢心的青玉,跌跌撞撞绊倒了桌椅上前拽着来报信的人:“嗝你说谁来了?”
    流光抬眼瞧了一副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是同情还是鄙视,或者,更有一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无奈与悲叹。
    “是颜县令和庄县丞,两人站在门口说笑,却不进来,小的来问问坊主要怎么办。”
    “呵呵,两个人来啊,还真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一抹痛色在徐粲眸中浮现,被酒气熏染得分外浓郁,却忽然又转变为深深的不甘,怒火渐起,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他推开面前的人往门外冲去。
    “坊主”青玉和芳尘都不知道这是突然怎么了,有些担心,徐粲刚刚那模样,简直要吃人一样。流光捏了捏额头,真是的,几天没休息好,睡一会儿都不得安生,从榻上起身整了整衣服,摆摆手让他们散了,自己却跟着徐粲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急转直下的剧情
    徐粲一到大堂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扶胥坊两扇朱红大门,门口挂了两串别致的红灯笼,白日里看起来虽然显眼也不过尔尔,可是入夜之后,红烛燃起,月光清冽,一抹暖夹杂着一抹凉,朦胧暧昧,缠绵悱恻,便成了如梦如幻的地方,惹人遐想。徐粲入眼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两个如玉公子,一个含笑凝视,一个羞涩躲闪,怎么看都离不了暧昧两字。
    心头一阵火起,压抑了这数日的愤怒不甘和爱而不得的失望哀伤瞬间爆发,徐粲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燃烧殆尽,不知该想什么该做什么,只想冲到那人面前紧紧箍住他,质问他为何要无视自己这一腔真心?
    可是刚要挪动脚步,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不要拦我。”回头看着流光,徐粲赤红着眼睛,一字一句满是决绝。
    “我不是拦你,只是朋友一场,觉得有必要提醒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后悔的人。”流光松手,倚在雕花柱上,抱臂看着徐粲,眼神清冷,语气淡然。
    仿佛一盆冷水浇头灌下,徐粲心中怒火降下,的确,喜不喜欢不是能强求的事,若是颜峤对自己根本无意,自己那般指责又有何种立场?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但是道理归道理,情字当头,还能中规中矩依理行之的,那是圣人。
    冷笑一声,伸手拉过跟在流光后面下来的青玉,徐粲抱着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流光在后面微微皱眉,却还是没说什么。
    “哟,这不是咱们高风亮节的县令大人吗?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不怕有损清誉吗?”一手揽着娇小的青玉,一手捏着他柔若无骨的小手,徐粲嘴角斜勾,怪声怪气地惊动还在为去留问题纠结的颜庄二人。
    颜峤骤然听到徐粲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就看到温香软玉在怀还笑得得意的男人,登时心中就是一堵,不自觉地捏紧了放在袖中的手,又垂下头去看着门槛发呆。
    “徐堂主也在,真是有缘呢。”庄修与顿了一顿,笑着同徐粲打招呼,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徐粲怀中的青玉,却突然看到了身后倚柱而立的流光,脸上的笑容这才有些止住,眸光中闪过一丝异色,只是徐粲眼神全放在颜峤身上没有注意。
    “有缘倒是未必,不过县衙那么大,两位大人玩得还不尽兴,要到这种地方来体会特殊乐趣吗?”徐粲话里夹枪带棒,连上不得台面的荤话都说了出来,可见理智确实出走了有一段距离。
    庄修与不置可否,只是笑意淡了不少,似乎还在打量后面的流光。颜峤最初没有理解徐粲话里深意,毕竟他一向清心寡欲,甚少对这些男女情事关心。不过和徐粲相处久了,他常在自己耳边说些有的没的下流话,所以竟然难得地听懂了他的意思,顿时就涨红了脸,连隐在衣领下的脖子都染上红晕。“你胡说什么?我和重锦只是路过这里,不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下流!”不得不说,颜大人跟徐粲呆久了,骂人的话也学了不少。
    徐粲说完之后自己也是一阵后悔,瞧着颜峤羞红了双颊脖颈的模样又是口干舌燥,正发愣之际听到他对庄修与亲近的称呼,妒火更甚,拉过青玉吧唧一下在他脸上嘬了一口,挑衅似地看着颜峤:“下流?大人还没见过我更下流的样子呢?你说是不是,青玉亲亲?”
    颜峤被他的举动气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心中也是止不住的难过煎熬,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几乎要烧着了他的皮肤,眼眶一红,他转身就走,却忘了脚下的台阶,一个踏空就要往下摔去。
    “浔桑。”“桑桑!”这一变故惊了众人,庄修与离得近,连忙伸手去拉,却觉得一股大力撞来,被迫往后退了几步,就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蹿出,一把抱住倒下去的颜峤,生生往地上摔去。
    蹿出来的人自然是徐粲,瞧着颜峤因为自己的举动红了双眼,他已经心痛异常,眼看着他要摔下台阶,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狗屁面子里子,什么狗屁赌气吃醋,桑桑就是掉一根头发自己都受不了。
    “桑桑,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顾不得自己摔成四瓣的屁股,徐粲抬起上身,抱着怀里的颜峤就是一阵打量抚摸,生怕他碰到磕到哪里。这人身上没几两肉,万一摔着骨头了,那可是天大的事。
    “混蛋,你放开我!”虽然徐粲飞身来救自己,颜峤心中一阵激荡,但是方才的事还清晰在目,他心中气愤难消,推开徐粲就要站起来。
    “嘶”徐粲没有内力护体,刚刚那一下还真摔得不轻,颜峤再瘦毕竟是个男人,他这一动作压倒徐粲撞伤的肩膀屁股,还真是让人吃不消。不过这会儿的徐粲可不顾不得身上疼了,真正疼的是心里,自从颜峤为了那小白脸扇了自己一耳光,自觉男人尊严受损的徐老大赌气和心上人冷战,可是这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我不放手,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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