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阴雨绵绵、冷风刺骨的下午凯特尼斯遇到了皮塔。
    那时凯特尼斯去公共集市,想拿妹妹的一些破旧的婴儿服换点吃的,可无人问津。尽管以前跟爸爸一起去过几次矿井附近,可独自一人来到这满地石子、荒蛮崎岖的地方仍感到很害怕。身上穿着爸爸的猎装,雨水已把它完全打湿,凯特尼斯感到彻骨的寒冷。
    三天来,一家人只喝热水,吃一点凯特尼斯在橱柜角找到的干冷的薄荷叶。
    集市闭市的时候,凯特尼斯冻得浑身发抖,衣服包裹也掉在泥地里。不敢去捡,怕一头栽到地上就再也起不来。
    凯特尼斯不能回家,回去面对妈妈直勾勾的眼神和妹妹深陷的脸颊、干裂的嘴唇。
    凯特尼斯不能踏进那屋门,屋子里冒着呛人的黑烟,家里的煤用完了,只能从林子边捡些湿柴火用。凯特尼斯已全然无望!
    在商店后边泥地里踽踽独行,这些商店把东西卖给城里最有钱的人,商人就住在楼上。任何偷盗行为在十二区都是被禁止的,偷盗者会被处死。
    凯特尼斯脑中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也许在垃圾里可以找到点吃的,这没人管。
    也许在肉铺能找到些剩骨头,或者在杂货店找到些烂菜,没人会吃这些东西,但家人已经饿极了,她们可以吃。可真不走运,垃圾桶刚倒光。
    经过面包房时,刚出炉的面包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让凯特尼斯一阵晕眩。
    烤炉就在后院,金色的火苗散发出浓浓的暖意,涌出敞开的厨房门外,一股暖流和面包的香味掠过。凯特尼斯像是受到催眠,迷糊晕眩。
    可阴冷的湿雨像冰凉的手指,打在脸上,迫使凯特尼斯恢复了意识。
    掀开垃圾桶的盖子,里面空空如也,太无情了。
    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尖叫起来。凯特尼斯抬起头,看到面包师的老婆在喊,叫自己赶快走开,不然就叫治安警来。
    她还说看到野孩子在她家的垃圾桶里乱扒真让她恶心。
    这些粗话一声声地敲打着凯特尼斯,无力反抗。
    小心翼翼地把垃圾桶的盖子盖上,凯特尼斯向后退,这时凯特尼斯看到了一个金黄头发的小男孩从他妈妈的背后探出头看着自己。
    凯特尼斯在学校见过他,他和自己同年级,可不知道他叫什么。
    这时。他妈妈回到面包房,嘴里还在嘟囔着。凯特尼斯朝他家的猪圈后走去,到猪圈另一侧的一棵老苹果树下,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
    一想到要空手而归,凯特尼斯突然坚持不住了,膝盖酸软,颓然瘫倒在树下。
    实在承受不了了。太疲倦、太虚弱、太难受了。
    让他们去叫治安官吧,把我送到福利院吧。或者干脆让我死在这儿,死在这雨里。
    这时,面包房里一阵嘈杂,凯特尼斯听到那个女人又叫了起来,还隐约听到了打骂声。
    凯特尼斯正在奇怪发生了什么事,却听到有人从泥地里朝自己走来。一定是面包师老婆。她要拿棍子把我赶走。
    可来的人不是她,是那个男孩,他的臂弯里抱着两大块面包,面包准是掉到了火里,外皮被烧得焦黑。
    他的妈妈仍在喊着:“拿去喂猪。你这蠢货,体面的客人才不会买这烧焦的面包!”
    他开始把糊面包大块大块地撕下来,扔到猪槽里。面包店前门的铃铛响起来,他妈妈赶紧跑过去迎接客人。
    男孩又朝面包店看了一眼,好像要确认一下是否有人,接着朝这边扔了一大块面包,很快又扔了另一块,他的这个动作很迅速。之后他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面包房,关上了身后的厨房门。
    凯特尼斯看着面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面包太好了,除了有点糊,它完美无比。他是让我拿的吗?
    一定是!面包就扔在自己的脚下。趁着没人看见,凯特尼斯赶快把面包塞进衣服里,把衣服在身上使劲裹了裹,赶快走开了。
    面包的热气烫着皮肤,凯特尼斯裹得越发紧了,把这救命的东西紧紧搂在怀里。
    赶到家的时候,面包已有些凉了,可里面还是热的。凯特尼斯把面包放在桌子上,波丽姆伸手上来要撕掉一块。凯特尼斯让她坐下,等妈妈一起来。
    倒了热茶,刮掉糊了的地方,然后凯特尼斯把面包切成片。
    一片一片,一家人吃掉了整个面包。
    面包太好吃了。
    晚上,凯特尼斯脱下衣服慢慢在火边烤干,爬进被窝,坠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二天,回想起这事时,凯特尼斯突然觉得也许那男孩是故意把面包烧焦的。
    他明知自己会挨罚,却把面包掉到火里,然后拿给自己。
    春天好像一夜之间就到来了,暖暖的风,白白的云。
    在学校大厅,凯特尼斯和那个男孩擦肩而过,他的脸已经肿起来了,眼眶是黑的。
    下午当凯特尼斯接上波丽姆准备回家时,却看到他在操场对面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只相遇了一秒钟,他就迅速扭过头去。凯特尼斯也窘迫地垂下了眼帘。
    就在那一刻,凯特尼斯看到了春天的第一朵蒲公英。
    思绪飞扬,凯特尼斯想起了和爸爸一起在林子里度过的时光,突然灵机一动,找到了让一家人活下去的好办法。
    林子里有爸爸留下的猎弓。
    直到今天,凯特尼斯仍无法忘却对那个男孩的感念。
    皮塔,他给了自己面包和希望。
    蒲公英,提醒自己还没有死亡。
    在学校的走廊里,凯特尼斯不止一次地见过他,目光的交错也不过是一闪而过。
    凯特尼斯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而凯特尼斯不喜欢欠别人。
    如果以某种方式谢过了他,现在心里也就不会这么矛盾。
    几个小时前,听到艾菲念出皮塔名字时,凯特尼斯感觉很复杂,很矛盾。
    和皮塔一起投入竞技场,决一死战,怎么能在那种地方向他致谢呢?不管怎么说,割断他的喉咙和以诚相待是相背离的。
    艾瑞克的志愿报名,让凯特尼斯松了一口气。
    但立刻,复杂的感觉又来了,不像皮塔给了自己一家人生命和希望,可艾瑞克,一样帮助了自己,帮助了自己的妹妹。
    凯特尼斯有点不明白,艾瑞克给自己的感觉,怎么也不像两人之间要面临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搏杀。
    他是在伪装吗?在所有的十二个区,二十四名候选者中,没人不知道这是只活一个的游戏。
    即使是同一个区的一对男女,也要面临杀死对方的残酷选择。
    每一年上演的饥饿游戏,从不缺少来自同一区的结盟与背叛。
    不管怎样,既然他问了,凯特尼斯有选择行的,把自己和皮塔的关系,告诉了艾瑞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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