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宣平侯府的老夫人,终究是去了。
    分明是夫妻,又同住在侯府之中,县主却是自家宴后时隔数月,方才在丧礼上见到了萧景。
    这些年男人扶摇直上,成为了大梁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参知政事,通身的气魄早就非比寻常。分明还是那个君子如玉的人,但萧景只往那里一站,就让人不由心生畏惧。
    哀乐声声,哭丧的时候,县主格外投入。她听到有人感叹宣平侯夫人属实孝顺,同老夫人如此情深.他们怎么会懂呢?南阳王府早已无法牵制萧景,就连唯一还能压着他的老夫人都走了。她哭的,从来都只是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少女怀春,更是她的满腔不甘。
    或许,真的应该自请和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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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下葬后不久,县主也郁郁而病。她心知自己如今应该提出和离,但是向来好胜的心却又让她难以启齿。
    “夫人,今日奴婢去悬壶堂,听说了种奇药。”嘉明县主半倚在窗前,听到自己的大丫鬟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什么奇药?”丫鬟是她的心腹,早就知晓她对萧景的执念。那悬壶堂就是当初嘉明县主买来媚药和助情香的地方。外表看上去分明是一个正经的药铺,私底下却做着这种生意。
    “奴婢本想帮夫人问问,有没有同先前相似,但是更难验出的媚药。结果那伙计同奴婢说,药堂进了一批奇药,说是能让人立刻死心塌地爱上另一人,且极难让人察觉。”
    嘉明县主听着,瞬间来了兴趣。到底是心头的不甘和执念占据了上风。总要试上一试的,不是吗?若还是不行,再商议和离之事吧。
    县主用帷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跟着伙计走如了悬壶堂里间。她不是第一次来,却还是为这个小药铺背后的别有洞天再次感慨。
    打开厢房的门,里面是一位蒙面的女子,伙计唤她霞姨。
    县主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你这里卖情药?”
    “对,就是不知夫人想要哪一种?”
    “哦?都有哪些?我只要最最隐蔽让人无从发觉的那种。”
    霞姨从容地拿出两个小巧的木匣子。“这两样东西都可以帮助夫人一偿宿愿。夫人听说过蛊吗?”
    “鼓?”县主有些疑惑,“什么鼓?”
    霞姨用蘸着茶水的食指在桌面上写下一个“蛊”字,“是来自苗疆的蛊术。不同于中原这边常常使用药物,苗疆那边都是用蛊术来达到目的的。夫人所求之物,在苗疆被人称为‘情蛊’。都是由蛊虫制成。蛊虫极难察觉,只需置于被下蛊人身上即可。”
    县主一开始听到虫子十分厌恶,但听说难以察觉,便来了兴致:“哦?不必服用吗?那这虫子如何使用?”
    “服用当然可以。蛊虫会自己也顺着伤口或是七窍钻入体内。因此在苗疆,大家都会小心提防。”
    县主扬了扬下巴,“你这两种情蛊,有何区别?”
    “其中一种是最普通的情蛊。下蛊后,被下蛊之人会无法自拔地爱上身怀母蛊者,任凭驱使。另一种,则是苗疆
    研制出的新蛊,名为‘两心知’,母蛊可以时刻感受到子蛊的情绪,服子蛊者则会在蛊虫的引导下渐渐爱上服母蛊者。但是,”霞姨顿了顿,“这两种蛊都有弊端。前者极易被让旁人发觉被下蛊的端倪。而后者,对于那些意志及其坚定之人,则毫无效果,甚至可能造成反噬。”
    县主听到“  极易察觉”,当即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定然不能在被萧景发觉了。否则,轮不到她自请和离,萧景也不会再容下她了。她问都不问所谓的“反噬”是什么,着急道,“就要那个‘两心知’了。”
    霞姨打开了木匣,里面是两只小巧的甲虫,“那就麻烦夫人日日提供鲜血,四十四日后,夫人定能的的尝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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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堤绿柳,不堪烟锁。
    白思芷将刚抽条的新枝插入黑釉剔花玉壶春瓶,“水芝,是来信了吗?”
    水芝将信件交给她,白思芷走到窗前打开,上面的字迹筋骨尽显,带着张牙舞爪的疏狂,很像落笔人的性格。
    “阿芷吾爱:见字如吾。夫自入苗疆,辞邗千里馀。虽南地烽烟起,然身怀帝蛊,莫敢不从。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他日陌上花开时,欲乘春风徐徐归。”
    白思芷放下书信,终于松了口气。按照夜阙的说法,他似乎已经控制住了事态。白思芷好奇地问水芝:“这帝王蛊真有这么神奇?”
    水芝犹豫了下,她所知的帝王蛊的事透露给了白思芷。
    “若真是如此,我就更放心了。”
    “夫人不必多想。先前曾发生过多次这样的事情,都被绮蝶教控制住了局面。您不必为了这种事茶饭不思。”水芝劝说道。
    教主夫人这些天因为担心教主的安慰,顿顿都吃不了多少,也就是看在小少主的面子上,才会勉强多吃两口。
    白思芷翘了翘嘴角,“也对,这几日我都顾不得阿瑾了,今日便带他去街上转转。”
    水芝去吩咐小少主的奶娘做好准备。她于心不忍,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教主夫人所有的真相。
    比如这次苗疆的暴乱极其严重,苗疆的大半部落都卷入其中,血流成河。比如之前苗疆也只经历过叁次这样血腥的暴动,最终都是由那代绮蝶教教主发动了帝王蛊,方才压制。又比如,那些发动帝王蛊的教主,没有一位活过而立之年。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身怀这样的蛊,总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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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景下了马车,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方才圣上密召他去御书房,要他南下彻查买卖官职一案。买官卖官是大事,稍有不慎,可能牵扯朝堂中的不少关窍,引来杀身之祸。
    正巧宣平侯府祖籍便在江南一带,如今萧氏在那边还有一大片祖宅。萧景便决定以扶柩回籍作为借口,南下查案。
    萧景边往书房走去,边吩咐着青岚南下要带的东西。
    “夫君,你要南下?”没想到县主竟出现在半路上。
    萧景省起如今府中全凭县主当家,他多日不在自然应该告知她一声。萧景点头示意,“祖母的灵柩,合该扶回萧氏祖籍。”
    县主上前两步,挽住萧景的胳膊,“那妾身同夫君一道。老夫人待妾身不薄,妾身自当送好老夫人最后一程。”
    萧景在心中冷嗤一声,自然是待她不薄。若不是祖母的允许,县主怎么会还未入府便敢草菅人命?他心中厌烦,甩开县主的手臂,“不必了,夫人就留在府中好好料理宣平侯府吧。”
    “那不若夫君兄弟二人同去?路上好有个照应。”
    扶灵归乡本就是借口,又何必再添一人节外生枝?萧景心里想着事,“此事我一人足矣。”
    萧景着急启程,绕过县主便往书房走去。难得县主如今学乖了很多,不再像从前一见到他便缠了上来。他没有注意到,一只黑色的小甲虫顺着他的耳朵钻了进去。他更没有看到,背后的县主脸上划过了丝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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