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行个礼,接过孩子下去了。
    “她要带孩子去哪里?”言非离慌忙问道。
    “你别着急,我只是让她带孩子下去喂奶。”
    北堂傲见非离神色慌乱,安抚道:“你放心,她叫翠女,是孩子的乳娘,这段时间离儿一直寄养在她那里。
    她是个哑巴,不会乱说话。
    非离,你坐下,有些话我要和你说。”
    言非离闻言,回身坐下。
    北堂傲正色道:“我给离儿起名曜日,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他是我的长子,不论今后嫣嫣所出是男是女,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日后我这北堂王的封号,也少不得要由他继承。”
    言非离心下一凛。
    “门主……”“你什么也不用说,我心意已定。
    这孩子既然是我的长子,便理应继承我的一切。
    不过,非离,你要知道,如果他是我的儿子,便不能是你的孩子,你明白吗?”言非离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我明白。”
    北堂傲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这孩子是你亲生的,让他唤你义父,你心里必定难受。
    可是我也没办法。
    将来孩子大了,这件事总没办法向他解释,不如便让他认你做义父,以后你们也是父子亲睦,岂不一举两得。”
    言非离神色黯了黯,也知此事只能如此,低声道:“是。
    门主想得周全。”
    突然想起一事:“夫人那边……”“我还未告诉她。
    待她生产以后再说吧!”“那……离儿……门主打算何时、何时把他带走?”北堂傲见他紧张惶恐的模样,心下一软:“你这么想他,我便让翠女带他在你这里住两日。”
    言非离闻言,心中大喜,脸上立时绽放出欣喜地光彩。
    “门主,谢谢你!”北堂傲本觉得这个决定有些冒失,但见了他的神采,却又觉得值得,微微一笑道:“让离儿在你这里住到也正好。
    那翠女和她丈夫虽然听得见,却都是哑巴。
    离儿现在正是该学说话的时候了,你得空便教教他吧。”
    言非离立时便坐卧不安,恨不得这会儿便把离儿抱在怀里,教他说话走路。
    54
    北堂傲信守承诺。
    待翠女抱着离儿回来后,便告诉她言非离是孩子的义父,要她带着孩子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顺便伺候言非离的起居生活。
    交待了一番后,北堂傲便回了沈梅院。
    言非离与孩子重逢,又可以和他朝夕相处,自然分外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相聚。
    大概真是‘母’子连心,离儿不过半日便和他混熟。
    此后几日,言非离陪着离儿寸步不离,晚上也要孩子和自己睡。
    半夜起来给孩子喂食或是把尿,都是亲自来。
    这些日子总舵忙于新年将近的事,原本事务颇多,但北堂傲特意交待了门下的人,这些事全部交由北门副将去做,不要麻烦言非离。
    不知不觉,又到了除夕之夜。
    浮游居里张灯结彩,欢腾喜悦。
    大殿内照例又是一年一度的节宴,不过今年却少了东门门主东方曦和他手下的一干大将。
    因为越国简境内捷报连连,文国国主大喜,特意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叫了回去,共度佳节。
    门中的人都知道,这次东方终于抓住机会,不仅在文国巩固了自己的势力,也离他想要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坐得满满的筵席间,除了一些提前已知会过不能列席的人外,还有一人不在,便是林嫣嫣。
    因她身子已重,行动不便,对这等年宴便懒得出席了。
    所以这晚,只有北堂傲一人按照惯例出席。
    言非离心不在焉地和众人喝着酒,心里却想着离儿。
    想到离儿甚是聪明,只短短几日,已在自己的教导下学会了好几句话,心下说不出的骄傲。
    过了戌时,终于按耐不住,找了个借口先行告退。
    回到竹园,离儿还在睡觉。
    因为晚上有新年礼花,言非离想到这不仅是他的第一次新年,还是他的生日,便交待了翠女让他睡足觉,晚上再唤醒。
    让翠女下去后,言非离坐在床边,温柔的看着离儿的睡脸,大手轻轻地在他身上拍着,脸上满溢着慈爱之色。
    北堂傲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感人的一幕。
    一瞬间,他真有一种错觉,好像言非离才是他的‘妻子’,正在拍着他们的儿子入睡。
    言非离看见北堂傲进来,有些惊异。
    “门主,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和孩子。”
    北堂傲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看离儿,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铸的长命锁,说道:“明天便是离儿周岁的生日,我给他打了一个长命锁,待会儿他醒了给他戴上,保个平安。”
    言非离接过来金锁,翻过锁面,见后面刻着离儿的名字与生辰八字,下角还有‘平安康泰,长命百岁’八个字。
    “门主想得周全,我全没想到这事!”北堂傲笑笑,说道:“你没想到的还多呢!明日咱们得给离儿举办个抓周礼才是。”
    言非离也笑道:“这事我可是想着呢。”
    “哦?你准备了什么?”“门主又准备了什么?”“这个本座可不能告诉你!”“那恕属下无礼,属下也不能告诉你!”两人说说笑笑,不觉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言非离把离儿抱起来,唤醒了他,给他穿好了衣物,裹得严严实实。
    北堂傲将长命锁给离儿戴上,映衬着他的小脸越发的粉雕玉琢,可爱之极。
    二人抱着孩子来到竹园后面的小山坡上,鞭炮声从红墙那边传来,听着便觉得热闹。
    “噗……碰!”一朵朵绚烂的礼花在漆黑的空中闪耀而出,映得天边都泛着红光。
    离儿一双黑眼睛睁得大大的,兴奋地望着天空。
    林嫣嫣听见外面的烟花声,唤来丫鬟。
    “门主还在前面饮宴吗?”“是。”
    “你叫人去请门主回来,就说我希望他能陪我看花。”
    “是。”
    那丫鬟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回来回报:“夫人,已经派人去请了,不过大殿不见门主,说是早已退席了。”
    “哦?”林嫣嫣秀美微蹙了一下,“大概是去谁那里小聚了吧。”
    她今日未去参加年宴,小睡了一下午,这会儿精神甚好。
    便整理好仪容,慢慢起身。
    “你们便陪我去看看花吧。”
    由丫鬟扶着出了屋,在院子里站了片刻。
    林嫣嫣望着高墙外的天空,说道:“这里看不真切。”
    突然想起去年新年,自己因为酒醉未能看到烟花,北堂傲还颇为惋惜地对她说过,沈梅院后面的小山坡看花是最好看的。
    便带着几个丫鬟出了沈梅院,转到后面幽静的小山坡来。
    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孩童特有的,清脆稚嫩的笑声隐隐传来,其中伴着两个男人的说笑声,声音甚是熟悉。
    转过山阴,林嫣嫣一眼看见北堂傲正与言非离抱着离儿站在坡顶,仰望着半空中绚丽的景色欢笑着。
    一朵烟花升空,在众人面前绚烂的绽开,一刹那间映出一片艳红,也映出北堂傲和言非离脸上暖暖的笑意。
    林嫣嫣心下一惊!北堂傲这种笑容,她从未见过。
    里面有一丝骄傲,一丝满足,还有一丝柔情。
    北堂傲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正望见林嫣嫣惊异的脸色。
    “嫣嫣?”言非离浑身一震。
    55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身子不适,在休息么。”
    北堂傲长眉一挑,问道。
    “我突然想看看烟花,便过来了。”
    林嫣嫣的眼神正直直盯着言非离怀中的孩子。
    这个孩子……“言将军,这是你的孩子吗?和你长得好像呢。”
    言非离无措地抱紧孩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离儿却不识时机,突然咯咯笑起来,向北堂傲伸出手去。
    “爹爹,抱!”这些时日来,北堂傲得空便来看看孩子,离儿最先学会的,便是这句话。
    北堂傲把离儿接过来抱了抱,叹了口气,看着林嫣嫣发白的脸色,说道:“嫣嫣,他不是言将军的儿子,是我的儿子。”
    大片大片的雪花缓缓落了下来,与天空中还在鸣放着的烟花交相辉映,弥漫着节日的喜庆。
    林嫣嫣娇艳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身子晃了晃,被身后的丫鬟扶住。
    “夫君,你说什么?”“我说,这是我的儿子。”
    林嫣嫣茫然地看看离儿,又看看北堂傲。
    其实在她看清楚这孩子的相貌时,心下已隐隐猜到了。
    这孩子与北堂傲,至少有着七分的相像。
    言非离见她的脸色,心下有些不忍。
    自己的丈夫,突然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面前,声称是他的骨肉,任谁都要仓惶失措吧。
    但是此事,却总有一天会让她知道的。
    日后,自己的孩子也许还要唤她为母亲……“这件事以后再说。
    下雪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北堂傲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在如此意外的情况下被嫣嫣知道。
    他虽没想过刻意隐瞒,但此时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林嫣嫣的眼神直直落到离儿脸上,注目了半晌,缓缓移动,从言非离身边飘过。
    言非离突然有些寒战。
    她的眼神深沉缥缈,如千年幽潭,在这朔风大雪的夜晚,分外寒冷。
    “非离,你先带孩子回去。”
    北堂傲拢了拢离儿的皮貂小袄,将他送回非离怀中。
    言非离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紧孩子,转身回了竹园。
    这一夜,言非离忐忑不安,无法入睡。
    不知门主回去会如何解释。
    解释过后,孩子要何去何从?想到去年的今日,自己在这张床上苦苦挣扎。
    那种几乎被撕裂,被扯碎的疼痛让他心有余悸。
    现在,那个从自己体内诞生出来的小家伙正酣睡在身侧,还未长开的小脸,已经显出了未来的好模样。
    不知将来,迎接他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不!这个孩子一定会比自己命好!因为他不仅是他的儿子,也是北堂傲的儿子!只是,林嫣嫣,不知这个女人是否能容得下离儿?也不知听到此事,她会受到怎样的打击?言非离是个男人,他不能理解女人的心思,虽然他和林嫣嫣一样爱着北堂傲。
    这么多年来,他的爱没有理由,没有奢求,没有妄想,也,没有权利。
    但是林嫣嫣,却与他不同。
    第二天早上,言非离起床,正在为孩子换衣物,便有沈梅院的仆役来传,说夫人要见他。
    言非离的手顿了顿,说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匆匆将孩子交给翠女,来到留香居。
    雅室的四周生着火盆,燃着熏香,暖暖融融,清清雅雅。
    林嫣嫣端坐在厚厚的幕帘后面,看不清形态。
    “非离见过夫人。”
    “言将军不必多礼,请坐。”
    林嫣嫣的声音仍然那么轻轻柔柔,但却与往日不同,带着一丝抑郁,和一丝疲惫。
    “言将军,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昨夜你也在场,门主说你怀中的那个孩子是他的骨肉。
    此事你可知晓。”
    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肯定的语气。
    “是。”
    言非离心里已有准备,回答的坦然。
    “我听说这孩子已认你为义父?”“……是。”
    “言将军,你好像很疼那个孩子啊。
    昨夜匆匆看了一眼,好像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呢。
    长了一副好相貌。
    呵呵,倒和门主十分相象呢……”言非离不知她所指何意,未敢应话,但听她语气,心下有些不安。
    “言将军,你说这事情多奇怪。
    我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连你这个属下都知道,我却被蒙在谷里!”“夫人,此事……门主也不是有意隐瞒。”
    “哦?言将军,你对门主真是忠心。”
    林嫣嫣不知所指何意,语气似乎隐含嘲讽。
    “属下对门主,自该尽心尽力。”
    “你对门主尽心尽力,不知对我这主母又如何?”“自然……也如对门主一般。”
    林嫣嫣听出他一瞬间几不可察的犹豫,轻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言将军,我问你什么,你可要如实回答。”
    “是。”
    言非离心下微跳,手心里已冒出冷汗。
    “我只问你,这孩子是门主与何人所出?”林嫣嫣一字一顿,慢慢地问道。
    “……属下,不知道。”
    “不知道啊……”林嫣嫣轻柔地叹息一声。
    幕帘里传来茶盏放落的声音,轻轻脆脆。
    “言将军,你是孩子的义父,孩子被带回来后不送到这沈梅院,却寄养在你的竹园,你现在说不知道,是否有些勉强?”言非离不知道昨夜门主对林嫣嫣是怎样告之此事的,也不知她到底知道多少,此时实在不敢冒然接话。
    因为这件事发生的突然,二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今晨一早他就被林嫣嫣唤来,也未来得及与门主沟通一下。
    言非离正不知所措间,雅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北堂傲缓步走了进来。
    56
    北堂傲缓缓看了言非离一眼,目光透过厚重的纱幕向林嫣嫣射去。
    “嫣嫣,一大清早,你不好好休息,这么急唤言将军来此做什么?”林嫣嫣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既不肯诚意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好找你的心腹爱将来问个清楚了。”
    “哦?”北堂傲掀开帘子,走进内阁,在她身侧的主位上坐下。
    “你问出了什么?”林嫣嫣惨然一笑:“他既是你的心腹,我自然什么也没问出来。”
    北堂傲眉头微蹙:“嫣嫣,这个孩子究竟是我与何人所出,你就不必再问了。
    你只要知道他是我们成亲前所出,他的生母永远不会威胁到你,也不能和你相比就好。
    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言非离心下一颤。
    抬头望去,幕帘已经掀开,北堂傲与林嫣嫣并肩而坐,脸上一片淡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何不妥。
    林嫣嫣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憔悴,眉宇间阴云萦绕。
    北堂傲又道:“嫣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事以后再说,你的身子要紧。”
    林嫣嫣勉强一笑,说道:“夫君,嫣嫣嫁你以来,自认妇德不曾有亏。
    你昨日突然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那是你的儿子。
    我可以接受。
    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原算不得什么,何况夫君身居要位,贵为宗侯,有一两个庶出的孩子,嫣嫣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夫君也太为奇怪。
    即说了要把孩子接回宗府,入籍族谱,为何却不把孩子的母亲也一并接回来?难道在夫君眼中,嫣嫣是一个不容她人的人?孩子的生母既还在人世,又何必苦苦隐瞒,难道是有什么苦衷?”林嫣嫣咄咄逼人,对此事追问不休。
    北堂傲有些不耐,见言非离就在眼前,更是眉头深锁。
    沈声道:“你便当我有苦衷好了。
    你一向识大体,这个问题今后不要再问!”林嫣嫣心下一痛,猛然站起身来。
    昨夜无论她怎样追问,北堂傲也不肯回答关于这个孩子和他母亲的更多事情。
    如果他真心隐瞒,大可说这个孩子的母亲已不再人世,或用其他理由都可以轻易敷衍她。
    可是他既然不肯这么做,便是那个女人在他心中有一定分量。
    因此他不想撒谎,不想污蔑那个女人。
    这让林嫣嫣心里生出了危机意识。
    凭着女人特有的敏锐感觉,她知道这是北堂傲第一次显露出在她之外,心里还有他人。
    所以她定要问个清楚。
    她现在腹中怀有他的骨肉,她才是他的正妻。
    她不能忍受竟然有人先她一步为他诞下孩子,甚至还在他心中有一栖之地。
    “夫君,你要我视那个孩子如已出,要我做他的母亲,可是却不告诉我他真正的母亲是谁。
    如果有朝一日那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是那孩子的母亲,到时你要我如何自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北堂傲更感不耐。
    一眼瞥去,见言非离那厢也已白了脸。
    “你……”林嫣嫣还要说什么,却突然禁口,身子微晃,脸色变得煞白。
    “嫣嫣,你怎么了?”北堂傲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却见她身子颤抖,摇摇欲坠。
    北堂傲见她情绪不稳,怕是动了胎气,也不顾上非离,慌忙抱她进了内室,又让下人去传大夫。
    言非离见里面一片慌乱,自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在雅室里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来传话,说门主让他先回去。
    言非离回到竹园,心情很不平静。
    痛苦、伤心、无奈、茫然……各种各样的情感如波涛般涌来,在胸口里翻搅着,疼得厉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正面意识到,那个女人是门主的妻子,真正的妻子。
    她有那个身份、有那个权力去质问北堂傲任何事。
    而自己,甚至连说那番话的权力也没有。
    他从没想过,自己和离儿的存在会给她带来那么大的危机感,也给北堂傲及所有人带来这样难堪的局面。
    可是自己,只是一心一意的爱着门主。
    当初不顾一切的解散潘军,放弃可能得到的平稳安逸的生活,踏入天门这个复杂莫测的地方,为的,只是希望能够呆在他的身边,希求一点点月的光辉。
    可是此时此刻……言非离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错了……言非离回到竹园,翠女正带着离儿在等他。
    看见他回来,便比手划脚的问他什么时候给离儿行抓周礼。
    言非离苦笑一下,今日想必门主是不会过来了,少了父亲,他一个人怎么给孩子办这个礼。
    离儿看见他,叫着:“爹爹,爹爹……”他年纪太小,还不会叫‘义父’,而‘娘亲’这个词又没有人教他,所以他见了非离和北堂傲,只会一律的叫“爹爹”。
    言非离抱着离儿,在竹园焦虑不安的等了一上午,偶尔有来拜年的门下副将,都被他打发走了。
    到了下午还是觉得不妥,终于按耐不住,去了沈梅院,却见里面人心惶惶,众人匆匆奔走。
    抓着一个丫环询问,她答:“夫人动了胎气,怕要早产,已去请来了稳婆。
    门主在里面陪着夫人,说了谁来也不见。”
    言非离一惊,手足冰凉。
    这一日深夜,将近子时时刻,北堂傲的第二个孩子,北堂曜辉,孱弱着来到人世。
    57
    这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刚满八个月的婴儿。
    由于早产,身体过于孱弱,连哭声都微弱得如同一只小猫。
    北堂傲为了这个提前来到人世的儿子,未能去竹园为离儿庆生。
    言非离第二天才得到沈梅院的消息,心里沉甸甸的。
    愧疚、痛苦、伤心、失望,还有一丝……嫉妒。
    虽然明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北堂傲一心一意地陪伴自己的妻子乃是理所当然,但言非离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各种情感。
    北堂傲此时也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混乱。
    他显然没有想到一向温柔婉转的嫣嫣会在孩子母亲的事情上如此固执。
    他倒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不编派个理由骗她。
    可是一来,这种事他不屑为之,二来言非离尚在人世,他何忍如此咒他。
    如果不是言非离体制特殊,竟然生下了离儿,此时决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可是如果说这件的事是谁也算不到的意外,那么后面他不知不觉中对言非离动情,却是自己的失策了。
    但是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又岂是人力所能为的!过了几日,林嫣嫣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南宫夫人和门中其他一些夫人都送来了补身的药物。
    明国端亲王妃,林嫣嫣之母,北堂傲的姨妈,得到消息后也从明国送来了许多物品。
    北堂傲给孩子取名北堂曜辉。
    林嫣嫣对这个名字甚是满意。
    可是在听到他为离儿取的名字后,却忍不住脸色微变。
    北堂傲未再和她提过离儿的事,只是要她专心调养身子,照顾辉儿。
    北堂曜辉自从出生后,一直身体孱弱,这让林嫣嫣和北堂傲都有些忧心。
    不知不觉,新年便在这一片混乱中过去,天门又恢复了以往的步调。
    正月十五,言非离去门中处理完事务回到竹园,走进院中,却看见北堂傲正抱着离儿站在书房外的梅花树下赏花。
    这几日来大雪不断,昨夜也是下了一夜,初晨时刚刚停止。
    厚厚的积雪压在梅花枝杈上,北堂傲扶着离儿的小手去摇,雪花块块落下,露出鲜艳的梅花,把离儿乐得“咯咯”直笑。
    “离儿你看,那个爹爹回来了。”
    北堂傲看见非离站在门口,对离儿说道。
    离儿抬头望望,又回过头去兴奋的摇着树枝。
    “门主。”
    “回来啦。
    门中有什么事情吗?”“没有。
    都是些琐事,已经处理好了。”
    北堂傲点点头,仍抱着孩子玩耍。
    言非离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只在离儿看向自己时才露出慈爱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北堂傲见离儿玩得差不多了,把他交给翠女带下去,对言非离道:“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两人来到书房,北堂傲坐下,眉目低垂。
    言非离望去,见他虽然神色淡淡,却好像满腹心事。
    “门主,您有什么事?”过了半晌,言非离见北堂傲一直默不作声,似乎神游于外,终于按耐不住,出言相询。
    北堂傲抬起头来,说道:“非离,过两日待辉儿满月后,我要把离儿接入沈梅院。”
    “什么!?”言非离一惊。
    他没想到分别的日子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嫣嫣已同意抚养离儿,并视他如已出。
    她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必不会亏待离儿。
    只是她虽不说,我却知道她对孩子生母之事仍然十分介意,将来定会想尽办法查出此事!”北堂傲看看言非离神色,轻叹一声,说道:“非离,嫣嫣自然查不出什么,你也不用担心。
    只是离儿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他就住在沈梅院里,你总时时能见到他的。”
    可是这不一样的。
    即使近在眼前,却已远如天涯。
    言非离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北堂傲眉宇微蹙,神色间略有疲态,已失了往日冷傲自信的风采,不由心中一痛,到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沉默半晌,低声道:“一切……听从门主安排。”
    58
    北堂傲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的便答应了,有些意外,抬头望去,正遇见言非离无意间看过来的眼神。
    那双曾经漆黑明亮的双眸,现在灰蒙蒙、沉甸甸的,像一潭死水,沈静中透着绝望的无奈。
    北堂傲心下一紧,站起身走到他身旁。
    “非离……”唤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北堂傲拉过他的大手,那手心里厚厚的一层碱磨沙着他的指腹。
    “非离,对不起!”言非离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知道你带走离儿也是迫不得已,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他好。”
    北堂傲听了他的话,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本来我总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可是看了你的模样,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言非离勉强笑了笑:“……你没有错,这样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默不作声地凝视半晌,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沉重。
    最后北堂傲道:“这几日你好好陪陪离儿。
    过两天选个好日子,我给他补办抓周礼。
    离儿去了沈梅院,翠女也会跟过去,你这里没人服侍,去我那里挑几个顺眼的,我把他们调过来。”
    言非离点点头,北堂傲也不再说什么,回了沈梅院。
    “小姐,您最近的气色好多了。”
    转眼过去几天,离曜辉满月的日子近了,林嫣嫣也早能下床走动。
    她照照镜子,觉得自己比生产以前丰盈了许多。
    “兰儿,你说我现在好看吗?”“好看。
    兰儿再没见过比小姐更好看的人了。”
    这个给她梳头的兰儿,是她的陪嫁丫环。
    林嫣嫣虽然成亲已久,她却改不过来以前的称呼,仍是“小姐”“小姐”的唤着。
    “小少爷长得这么像小姐,将来定是一个美男子。”
    “他还那么小,哪里看的出像谁。”
    林嫣嫣淡淡地道。
    想起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北堂曜日,他倒是和门主像得很。
    兰儿见了林嫣嫣眉头轻蹙不说话的样子,知她在想什么。
    她是林嫣嫣的心腹,从小伺候她,说话也便没有什么顾忌。
    “小姐,我想那个孩子一定是门主一时糊涂,和外面的野女人生的。
    这种事在王府贵族间常有。
    门主虽然洁身自好,性情淡薄,但到底是个男人,若是那些不正经的野女人有心勾引,门主年轻气盛,难免架不住诱惑。
    门主想必是觉得难以启齿,这才不愿意提她,小姐何必放在心上。”
    林嫣嫣皱皱眉,说道:“门主可不是那种谁都能引诱的人。
    我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兰儿想了想,说道:“说来也是。
    门主把孩子抱回来,不直接送回沈梅院,却放在言将军那里抚养。
    如果不是门主自己承认,谁不以为那是言将军的儿子啊。”
    兰儿说者无心,林嫣嫣却听得心下一动。
    “我看那个孩子和言将军也有几分相似……兰儿,你去打听打听,看言将军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姐妹什么的。”
    “言将军是孤儿出身,没有家人。”
    “你怎么知道?”兰儿红了脸。
    言非离是北堂傲手下的第一大将,仪表堂堂,性情温重,人又和气,这沈梅院里的年轻丫环,有点姿色、有点心计的,谁不抱着点心思。
    门主虽然容貌绝等,身份尊崇,却是天上明月,高不可攀,反不敢打他的主意。
    “我、我是听喜梅她们说的。”
    “哦?”林嫣嫣留了点神。
    “喜梅就是去年调到竹园的那个大丫环?”“是。”
    林嫣嫣想了想,吩咐道:“你去把她唤来,有些事我问问她”“是。”
    喜梅很快来了。
    “夫人。”
    “嗯。”
    林嫣嫣坐在桌边,喝着补身的参汤,看了她一眼。
    “门主去年把你调去了竹园,怎么又把你调回来了?你在竹园服侍了多久?”“喜梅只在竹园待了两个月。
    言将军去了战场后,竹园没什么事,便让我先回来了。
    后来言将军回来,门主说那边请了仆役,暂时不用我过去。”
    “你在那边服侍,言将军待你怎样?”“言将军人是极好的,待我们也没话说。”
    “你在竹园时,可曾见过什么人?”喜梅不知夫人这话何意,有些茫然。
    兰儿见状,在旁道:“可曾见过有什么女人出入竹园吗?”喜梅吃了一惊:“没有,从没见过。”
    兰儿看了林嫣嫣一眼,又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人抱着孩子去过的?”喜梅又摇了摇头:“没有。”
    林嫣嫣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言非离不知因为何事闯进梅院,在雪中跪了大半日。
    后来门主还让他在留香居养病。
    凭着女人的直觉,林嫣嫣总觉得这事和那个孩子有关。
    可是从喜梅这里,却又问不出什么。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是。”
    喜梅退到门口。
    林嫣嫣端起人参汤,随口问道:“门主常去竹园吗?”“不。
    不常去。”
    喜梅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动了一下。
    林嫣嫣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变化。
    “怎么?有什么事?”“没、没有。”
    林嫣嫣不悦地道:“不要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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