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反击的掠夺者车队显然放慢了速度,不过似乎被激怒的他们并没有善罢甘休,两辆摩托突然加快速度分向而行,企图夹击我们的suv。
    “你激怒他们了!”
    我没有理会龙皓的抱怨,重新坐稳后仔细观察着前方的道路,希望能找到什么脱险的办法。令我惊讶的是拥挤的后排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失去控制,女孩们坚强的控制着自己的焦躁的情绪,黄玮峥神情凝重地观察着窗边掠过的街景,和我一样试图寻找出路,而龙皓口头上不乏牢骚但依旧时刻注视车后不忘提醒我们摩托的去向。
    “那辆皮卡被我们甩开了!”龙皓突然兴奋的叫道,“但是那两架摩托还在我们后面!”
    我朝后又开了两枪,虽然连我自己都知道凭我这破枪技也不会对他们起到什么威胁。我们的suv拼命穿梭在荒凉的马路上,一块块路牌和被遗弃的车辆从两旁飞过,急掠而过寒风嗖嗖地从我们脸庞割过,断断续续的枪声夹杂在肆虐的风声中,渐渐地我们也适应了这种危机感。韦厉勤的车技还算不错,不时利用停在路上的障碍物去影响妄图包夹我们的摩托,各种被撞开的路障和遗弃物向四周飞溅,使得两辆摩托不能轻易靠近。
    我们毫无确切方向地在道路中乱窜,而那些掠夺者们依旧是穷追不舍,在急转驶入一个稍窄的车道时,那辆墨绿色的皮卡突然从巷口蹿出横在我们面前。
    “小心!”我高喊了一句,双手本能挡在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眼疾手快的韦厉勤转手一扭紧接着迅速回正方向盘,我们的suv就此与掠夺者的皮卡尾部擦肩而过。尖锐的金属刮蹭声吓得车里的女生们惊声尖叫,好在我们有惊无险,韦厉勤平时做事马马虎虎但在车技上的造诣还算了得,在成功破解了对方的封锁后,suv重新找回方向继续向前狂奔。
    “在前面那个路口右转!”刚要进入另一个四周都较为畅通的十字路口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黄玮峥突然高声喊道,“快!”
    接到这一信息的韦厉勤本能地打转方向盘,我们的车子就像好莱坞电影追逐车戏里的那样在空旷的十字路口上划出一个大大的轮胎印,一阵刺耳的嘶鸣和疯狂的摇晃过后,我们成功拐进了右边的车道。
    “为什么……”
    “如果直走我们就会进入主干道,那边肯定已经堵死了。”
    我还没来得及提问,黄玮峥就指着身后的大路牌回答道。他说的没错,在事态失去控制后,我们曾听说有大批的车队离开城市,而那条我们差点驶入的主干道正是出入城区的必经之路,想必此时那里已经成为一个汽车和逃难者的坟场了吧,而我们也差点成为那的新成员。
    就在黄玮峥解释之余,从我们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我回头一看,只见一辆摩托撞上了街道拐角的建筑,耀眼的火光下,破烂的摩托已经炸得粉碎。另一辆摩托和紧接而来的皮卡也放弃了追击,停在那似乎在抢救他们的伙伴。看到这幅景象,我们自然欣喜不已,欢呼着消失在马路的尽头。
    没等我们庆祝完自己的胜利,一个突兀的闹铃声便打断了我们的笑声。我摁停手表的闹钟,平静了一下情绪说道:“时间到了,看来要找个地方落脚才行。”
    “就在那栋便捷酒店里吧。”陈茉凑上前指了指我们左前方的一栋七层便捷酒店,大家也都点头赞同她的决定。
    相比白天的掠夺者,晚上对我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挑战,因为有些在白天很少出没的生物却很喜欢在夜晚出行,在晚上遇到的不仅仅是来自人类的威胁。
    把车停在酒店后门的出口后,我们走进了这件在夕阳下安详的七层小楼。用枪托砸开了酒店的玻璃门后,我握着突击步枪首先进入酒店探路,这把军用95式突击步枪附带的外挂强光手电足以照亮我周围的情况,这为我提供了不少的便利,我也因此经常成为第一个进入未知安全区域的人。
    酒店的大厅还算宽敞,昏懒的光线透过大扇的落地窗透进厅内,一进门后我第一个需要确认的就是门旁服务总台是否安全,往往就是在这个地方隐藏着什么我们不想看到的家伙,但这次比较幸运,总台的办工作上除了凌乱的文件外没有什么异常。我继续大厅深处走进,同时向身后的朋友们挥手示意安全,经过了一次又一次关乎生命安危的磨练,我们逐渐有了自己的暗号,相互的配合趋于默契,一些行动也变得正规有效。我们没有带上太多行李包裹,除了晚餐和武器外就是一些私人物品,其他的东西全都藏suv中。这么做是为了可以随时准备打包走人,从不在一个地方待过两天是我们共同的约定,这既是我们返回家乡的必须也是保证安全的手段之一。
    确认四周安全无误后,我从总台的抽屉里拿了一间二楼客房的几张房卡钥匙后便和其他人小心地向楼梯走去。黄玮峥和龙皓走在我的身后,他们紧握着武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而毛手毛脚的韦厉勤则走在队伍的后方,他手上的92式警用手枪威力也不算小,只是握在他的手上,看着就有些别扭。女孩子则在我们队伍的中间,她们并没有什么武器防身,只是为了减轻男生的负担,提着我们的晚餐和一袋药品。我们之所以那么小心谨慎是情有可原的,之前就有在投宿的屋子里遭遇意外的状况,这让我们都成了惊弓之鸟。
    客房楼层的地板上铺着褐红色的地板,踩在上面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我让龙皓扭下了几个廊灯的灯罩,打碎后洒在了几个走道出口的必经之路上,以此可以起到预警的作用。今天或许是我们的幸运日,第一次打开的房间正好就是一间干净的双人房,没有腐烂的尸体也肮脏的血迹更没有那些可怕的生物。整洁的房间让人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大家都卸下行李筋疲力尽地瘫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最后一个进门的韦厉勤锁上了房门,拖着疲惫的步子软坐在我身边,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是一间格局传统的客房,两铺洁白的席梦思大床占据了房间绝大部分位置,床头柜上还整齐地摆放着客房须知等无聊的文件广告,按理来说房间的供电应该没有被切断,插上房卡后,立刻听见空调和抽风机运转的声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关掉了这些会发出太大声响的设备,至于床头的台灯也只是调成跟烛光差不多的亮度而已。房间中央的大彩电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没多大用处,不过要是在这该死的疫情爆发前,估计我们都会抢着遥控器争吵换到自己最喜欢节目的频道吧。相比过去,此时大家都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天空上的残阳一点点黯淡。我望了望左手的电子表,已经六点半了……
    远处街道上的灯光也一点点亮起,傍晚的夕阳将落魄的街道染红,荒芜的城市寂静无声,寥落的风声犹如一支凄凉的小提琴悲曲孤独幽长。光影间,一点点黑影在街巷间摇晃,那正是我们不想见到的生物。危机发生一年有余,人类文明的力量在一点点减退,但生活中却依然还残留了一些文明的影子,比如电就是最有用的文明力量之一。刚开始我们都不以为然,直到后来才发现,入夜后的城市依然还会被各种灯光点亮。望着夜晚城市街道上两旁的路灯还有那些色彩斑斓的弥红灯,有时会不自觉的错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罢了,然而黑暗与恐惧又会把我们拖回现实。城市的供电系统能继续运转的缘由对于我们这些学生来说都不太清楚,或许是因为这些都是由电脑系统定时控制的吧。然而似乎我们能继续享受电力带来便利的时日不多了,最近几天逐渐有些街区失去了电力的供应,我猜应该是因为那些供电设备无人管理超负荷运转的结果吧。
    “好了,来看看有啥吃的吧。”黄玮峥也看到了街上那些慢慢增多的诡异黑影,他第一个重新站起身。他走到落地窗边拉上厚重的土黄色窗帘,翻找了一会塑料袋后递给我一包牛肉干,“呐,你想吃的。”
    我笑了笑,接过牛肉干后挪动身子,来到昏暗的床头灯下,长叹一口气,背靠着床头一边拆开包装一边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张破旧的宣传手册。眼睛扫过“青年志愿者”五个大字后我抬头望了望身边的朋友,爱美的女生们挤在只有课桌般大小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打理自己的发型,挑选了两灌水果罐头和一大包薯片的龙皓和韦厉勤席地而坐,有说有笑地谈论着刚才惊心动魄的街道追逐,选了一盒蛋黄派的黄玮峥重新陷在落地灯旁的布艺沙发里凝视着安静的灯光享用他的晚餐,大家都在利用这短暂的时间休息,我也无心去打扰,于是继续低头翻看起手上的手册。
    这是一张用塑纸印制的折叠小册子,上面已经布满了褶皱和污泥,写着的都是那些充满鼓励性的宣传标语和提示信息,还有一些后来我所记下的笔记。现在看来一切都变得如此可笑,我们当初正是带着它加入到这个志愿活动中,谁都没想到这就是我们文明留下的饯别礼。在那可怕的灾难席卷我们的文明后,我和朋友们一起踏上了求生的漫漫长路。在这段时间的末日生活里我们经历了许多那些在过去看来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当然我们也从那时的普通高中生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四年前,在世界各地爆发了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流感。和大多数流感一样,疫情很快在疫苗研究后得到控制。几个月后,政府宣布病情已经得到根本性治疗,大家的生活也都一如既往的平静。在大概是去年的夏秋之交,我们高中的几个朋友一起加入了一个看望疫区康复儿童的志愿活动,于是便一同从广西的首府南宁西行到百色参加沿途的志愿活动。当时离百色不远的云南正是那次爆发流感的重灾区之一,不过当时病情已经得到解决,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重灾区可言了。
    我们的父母当初并不是特别支持我们的志愿者活动,不过终究还选择了妥协。讽刺的是,就在我们到达百色的第二天,父母们担心的意外发生了。从那天起,各大电视频道都开始播放流感复发的新闻。据称是流感病毒在不知名的情况下突然发生了变异,全国的感染者在一天内瞬间飙升到了上万人人,政府宣布进入全国暂停所有公共活动,我们的志愿者之旅也就此结束。
    就在我们即将返回南宁的前一天,新闻里宣布了政府的紧急通知,我们国家和世界上许多国家一样进入了紧急状态。在我们年轻人眼里,“紧急状态”这个词只会出现在电影当中,而大人们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父母们开始不停的打电话询问我们的安全,带队的老师也忙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因为许多道路已经封锁,老师们几经周折才打通关系让我们在警察的护送下启程返回南宁。
    学生们并不太知道大人的顾虑,沿途大批的警车和救护车与我们反向而行,看上去应该是去云南支援,一些了解时事的同学告诉我们那些应该是国家疾病控制中心的车队。再过了一会,天上大批的直升机从我们的头顶飞过,还有几队军方的卡车与我们擦肩而过。同学们渐渐感到不安,有些人开始担心家里的安危,可就在这时我们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无法接收到任何信号了。
    这是一场不同以往的流感疫情,请各位市民尽量不要外出,在家内锁好门窗。我们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是:根据疾病控制中心发布的消息,目前判断引发流感的病毒或许发生突变,使康复的患者复发病情,患者发病后会陷入昏迷甚至死亡。临床症状是意识模糊,高烧不退,恶心呕吐,最重要的是在患者昏迷一段时间后会突然苏醒并且具有很强的攻击性。请所有发现以上症状的市民及其家属立刻通报医疗及警察部门,按照指示进行相关处理……
    车上的新闻还没播放完毕,我们大巴就突然失去控制左摇右晃起来。我们的司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昏倒在驾驶座上。情急之下,坐在前排的老师立刻上前扶正方向盘,试图重新控制大巴。然而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昏倒的司机猛然朝老师的脖子咬去,就像丧尸电影里一样,老师惊叫着挣扎,她破裂的颈部大动脉立刻喷射出鲜红的血液,而那个失去理智的司机仍死咬着老师不放。血腥的场面瞬间使得车厢里乱成一团,学生们全都往车后排涌去。大巴像条巨蟒在马路上扭摆,很快便撞上前方的警车。我们所有人都在那时眼前一黑,只是听到各种金属塑料碰撞碾压的声音还有人们的惨叫,就在最后一股猛烈的撞击后,我也和很多人一样就不知道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之后的事。恢复意识后我才发现自己被斜扣在座位上,周围许多同学依旧不省人事,整个车厢已经变形倾斜,透过碎裂的窗户,可以看到车子的一侧已经斜在马路边的草地上,大大小小的零件散落一地。我用被淤青的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汗,吐了口混杂着血丝的口水。就在这时我才突然想起坐在身边的黄玮峥还没有醒来。慌忙之下,我有气没力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忍着车祸撞击后胸口隐隐的刺痛呼喊着他的名字,幸运的是我的好兄弟很快被我唤醒。虽然他的左手已经脱臼,不过身体并无大碍。我俩解开安全带后,在歪斜的车厢里踉跄地寻找着幸存者。也许是因为都坐在后排的缘故,我们六个好友竟然都相安无事,加上其他的幸存者,我们总共十五人爬出了大巴。其实没有人知道车厢前部是否还有幸存者,不过谁都不愿意靠近那已经变形的前部。
    逃过车祸的我们并没有安全,随即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从被撞飞的警车里爬出,朝我们步履蹒跚走来的警察。有人向警察喊了几句话,但对方没有回应,还不时发出奇怪的低吼声。本想上前搀扶警察的同学但很快被他的朋友制止了。因为在经过之前发生的一切后,一些人有了一个惊恐而且疯狂的想法——丧尸危机爆发了。
    我们当中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只有我和龙皓活动还算自如,于是我俩拿着巴士脱落出的金属长棍碎片,一点点靠近那个警察。如果那家伙突然向我扑来,要做的就是一棍捅爆他的脑袋。想是这么想,然而万一他并没有像我们想的那样,那我岂不是杀人了?
    我的疑虑还没解除,龙皓突然吱声让我注意那警察的胸口,只见一根比我手臂还粗的金属长杆已经插在他的心脏部位,发黑的血浆浸满了他的上衣。此时他已经和我们只有几步之遥,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发灰的双眼还有惨白的皮肤,残断的左臂渐渐抬起和健全的右手一起作扑咬状向我俩靠近。我和龙皓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停向后退,站在远处的朋友们也不敢发出什么声响。
    动手吗?我颤抖的双手紧握铁杆,呼吸也逐渐失去节奏。站在一旁的龙皓也战战兢兢地注视着那家伙一点点靠近我们。慢慢的,我的两耳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朦胧中还可以听见那警察有气无力的喘吼。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尝试性地向前靠了几步又连忙退回;身旁的龙皓此时扮演更多的则是掩护我的角色。
    就在脑海犹豫的声音达到顶峰的那一刹那,我大声吼着冲向那家伙,在他还没有做出反应的一瞬间猛然朝他脑袋刺了一棍,没想到他的脑壳比我想的要脆,我就像捅破一杯奶茶封口一样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的脑门。脑浆四溅后,那家伙如同一台没电的机器人般跪倒在我面前,然而我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血淋淋的双手紧紧握着铁棍一遍又一遍发了疯似的捣捅着那块血浆四溢的肉泥。
    此刻我的脑袋只是一片空白,惶恐的双眼死死盯着那血淋淋的一片,任凭飞溅的鲜血沾满我一身,直到双手麻木,近乎虚脱的我那麻木的双手才肯丢下那根被粘稠的脑浆染红的铁棍。我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胸腔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滚烫,强烈的阵痛使我不得不大口喘息才得以缓解。
    我嗡鸣的双耳根本听不清身旁朋友们的呼喊,大颗大颗的汗珠划过我的脸颊,当我试图擦拭时才发现那不仅仅是汗,还有刚才那警察喷射的血浆。望着鲜红的双手,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胃里也开始翻腾滚涌。站在我身后的龙皓小心地走上前,说着一些在我听来模糊的话语搀扶起疲软的我向站在一旁的朋友们走去。就在我迈出第一步时,我的肠胃立刻做出了抗议,哗的一声我把胃里的东西一口气吐了出来。一阵微风飘过,浓烈的腥臭味立刻涌入了我的鼻腔,没等我向身边的人示意自己没事,一股恶心的液体便再次从我口中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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