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观音观自在,我见真武见真我。
    解开昔日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云缚安一手隽永飘逸的字落下,龙飞凤舞落在纸面上。
    独活在旁边研墨,一声不响。
    云缚安欣赏了半晌,却没露出半点笑意来:
    “拿去烧了吧,别让人看见了。”
    绿萼进来收拾自家小姐的笔墨,闻言刚要开口,就闭上了嘴。
    再好看的字,若不是规规矩矩的那种,都会被自家小姐吩咐烧掉。
    整个有凤来仪,都没有半点不讲仪制,不知规矩的东西。
    呈现出来的完完全全就是乖巧高门显贵家的小姐的日常。
    练字,工笔书画,看书。
    云缚安却不在意,走的远的前提是行的稳,她不怕牺牲喜欢的东西。
    但她怕过失无力反转。
    昨日苏贵妃已经将所有证据都准备齐全了,今日是个好日子。
    “小姐,朝堂中新提拔的一名官员,名唤闻霖,表字雨亭,虽然官职低微,却也有了上朝问事的阶品,是叶先生根据小姐的要求资助的寒门官员。”独活放下墨条,“他传话,今日有不少的官员,开始上书要求重查刑部官员的案宗……”
    “包括褚田大人,魏愈大人,仇审泽大人在内的五名官员,都上了谏书。”
    云缚安摊纸的动作一停。
    褚田,字春事,现任正二品吏部尚书,同苏太傅是同窗,同一年,苏太傅考中状元,褚田考中探花,私交甚笃却无人得知。
    魏愈,字进之,现任正五品文渊阁大学士,魏家满门清流,释书解意,编撰无数书籍,曾在大街上摆摊,为学子提供答疑解惑之机会,乃是诸学子书生心中的圣人之家,皇帝的亲信,刚正不阿,同褚家大爷交好。
    仇审泽,字良工,出自《灵枢·五色》:“审察夭泽,谓之良工”,现任鉴察院御史,仇家人丁寥落,监察百官几乎无错。
    云缚安知道也是因为上辈子的时候,云家世代簪缨,褚家和苏家互通书信犹豫,最终明哲保身。
    是因为云家云怀一辈几乎重伤残废,无人可立起云家门庭。
    只是帝王心深不可测,即使云家如此落魄,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年事高后在沈氏门庭等奸臣的撺掇下还是对云家下了手。
    即使保住也废了,再为之遗憾、喟叹,可那时候混乱的朝廷,大多忠官清臣,都选择保全自家方为首要。
    更怕因为无故的结党营私罪名葬送了仕途。
    人人自危。
    云缚安收了心神。
    即使仇良工想要为云家正名,依然遭到了无数同僚的不支持以及皇帝的指责。
    她不怨怪任何人,只怪自己识人不清,未能救云家出水火。
    “仇大人是个清正的,想必他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妥之处了。”云缚安淡淡道。
    重大案件,向来是三法司会审。
    鉴察院,大理寺,刑部。
    但是涉及要素并无那么多的时候,便是大理寺和刑部一起。
    后宫中,她还没听说淑妃和珍妃有过什么交集。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淑妃自己有两个皇子作为依仗,根本不需要巴结珍妃。
    她坐上这四妃的位置确实是有手段的,不然凭借四品大理寺卿的家底,恐是到不了这个层次。
    “是因为什么事情?”云缚安提笔落字,是《般若心经》。
    太后喜欢的簪花小楷,以及熏过佛手柑味道的洒金宣纸。
    在后宫,还是要乖巧至上。
    容妃是不是去太后眼前上眼药,她也不能差不是?
    外面阳光进来,又起风,独活将窗户关严实了,只露出一条缝。
    只是那道光落在云缚安的身上,宛若神祇降临。
    独活有些慌乱,低头不敢直视:“是因为江州抗灾案。”
    江州水患,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幸而当时工部着力,这三年来即使有大大小小的天灾人祸,江州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现在五谷丰登,江南粮库不若如此。
    “当时下狱的不是虞家人,卫家也在其内一同被查抄了?”云缚安记得这个事情。
    当时元帝震怒,让人押了四十多人上京问责,最后砍了二十多个人的脑袋。
    刑场上血染了那一方天地。
    虞家家主虞怀德是江州知州,当时因为伙同知府卫常青贪污受贿一百六十万两雪花银,其中又安排山匪劫杀押送物资银两的承运使,导致江州数万百姓受灾情影响死伤大半。
    其中包括饥荒,涝灾,疾病,最难时尸横遍野,荒无人烟。
    之于君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江州民心不稳,起小部分暴乱。
    江山不稳,因此元帝震怒。
    谁料想,此事竟有了转机?
    云缚安转念想到前几日见过的陈善匆匆离开神色有恙。
    陈家作为后期武将门庭,却因为贪污受贿不臣于帝王而被抄了家,陈家不论男女,全部流放上京两千里之外的猫儿洞。
    唯剩下陈善孤身一人在上京支撑,虽是女官脱了奴籍,可依然被人轻视。
    “听闻真相是郑合辙的学生,在地方内为了孝敬郑合辙,便打起了赈灾粮和赈灾款的注意,后写信求郑合辙,这才有了虞,卫两家的事情。”独活说的很清楚,“这些都是闻雨亭大人联合自己的友人查出来的一些边边角角,若是要论起确凿证据,恐怕不易。”
    “奴婢还听说,这人是郑合辙先夫人的娘家侄子,很是疼爱。”
    云缚安写完后,欣赏了一番。
    簪花小楷果然秀丽,不亏是上京女子争相学习的字体。
    “给叶书臣递信,寒门学子中挑天资不错的送往上京,我会为他们延请名师。”云缚安将抄好的《心经》递给绿萼,“晌午送往永寿宫。”
    绿萼应下,仔细整理好。
    “另外送信给伴伴,让他派人去江州,总要帮帮仇大人才是。”云缚安勾起一抹笑,“毕竟仇大人在朝处事也艰难,手脚不够长。”
    侄子又如何,这事儿摊上元帝亲侄,元帝都得亲手下旨斩立决!
    苏家毕竟是疼爱苏南蕴的,想必苏贵妃往宫外递了信,这才有了今日的上书。
    可这或许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真正的埋伏是上辈子从未被发现过的……
    江州抗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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