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枳出事了。
    齐宴竹在寄给苏亦的信中是这样写的,但叶北枳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却说不上来。但他能确定的是,叶北枳身上绝对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转变。
    苏亦收到信后,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池南苇,于是也修书一封,遥寄京城。
    叶北枳自那日回营后就不怎么说话了,偶尔齐宴竹会刻意与他谈话,叶北枳要不就是摇头点头,顶多也就是只言片语的回应,寥寥数字耳。
    但齐宴竹身为一军之将,终究不能把心思全放在叶北枳身上——大军已经在泽安城外五里处扎营了。
    北羌溃军与泽安登昌二城的留守军队汇合,如今龟缩城中,打的主意是借这二城可守望相助的地势便利,以此来拖住大闰军马继续北上的步伐。
    但齐宴竹选在此处扎营,目的便是钳制泽安,东北方又可斜望登昌,同时扼住了后方风牢隘口的咽喉要道,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位置。
    就在齐宴竹修书给苏亦的第二天,营中迎来了几名特殊的客人。
    “报将军。”亲兵来报,“营外有锦衣卫求见。”
    齐宴竹正在大帐内研究当日军报,闻亲兵言,抬起头诧异道:“锦衣卫?想必是苏大人派来的,宣来帐内。”
    亲兵领命去了,不多时,大帐门帘再次被掀开,一名身着赤云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总在亲兵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属下张红玉,拜见齐司马。”锦衣卫恭敬施礼。
    齐宴竹从椅子上站起,抬手示意:“张千总乃天子亲兵,不必多礼,此番前来,太师大人要作何安排?”
    张红玉直起腰杆,点了点头:“齐司马所料不错,正是大人授命,安排我等押送人员前来。”
    “押送?”齐宴竹皱眉,“为何本将之前未听太师说起过?”
    “齐司马有所不知。”张红玉拱了拱手,“此事乃大人尚在京城时便交代下去去办的事,只是苦于寻人困难,所以直到今日才算办好。”
    “何等人物需要锦衣卫亲自押送?”齐宴竹目光中透着不解,“而且还要直接送到前线来?”
    张红玉抬起目光,与齐宴竹对视片刻后才开口:“……几个从边营活着回去的老卒。”
    齐宴竹眼中异色闪过:“哦?”
    张红玉继续说道:“说来此事还是那位姓叶的大人的要求,他曾向苏大人谏言,说是若由他领一营之数的大荒罪卒,可破北羌任何铁骑。苏大人应了他的要求,命军部下令,借调了三部大荒边营自戍北关东边绕行南下,避过北羌大军所犯失地,最终于陈楼关扎营,此目前来看,只要齐司马能破掉泽安登昌继续北上,要不了多久便能和他们汇合了。”
    “至于今日带来的这几位,苏大人准备让他们率领那三部边营……”提起这个,张红玉也下意识皱了下眉头,“这几位曾经都是从大荒边营活着回去的,齐司马懂我的意思吗?”
    齐宴竹眉毛一挑:“杀够了北羌兵,替自己赎回命的?”
    张红玉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他们都是以前犯过事的人,本身就来自天南地北,也就这几个人回去后都算老实本分,所以锦衣卫还能找到,但更多的人已经不知去向了。找到他们的时候大多都是佃户苦力之流,一眼看上去与寻常百姓没什么区别,但是……”
    张红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被齐宴竹敏锐的察觉到了。
    “……但是?”齐宴竹的目光有些变了。
    “但是……”张红玉吐出压抑心中已久的浊气,“他们身上杀过人的气质却还在。”
    齐宴竹忍不住笑了:“杀过人?张千总以为自己在哪里?本将麾下成千上万的将士,谁没杀过人?”
    “不一样的。”张红玉严肃的摇了摇头,“他们虽是苦力,也已经在尽量去隐藏自己身上的这种气质了,但就像老虎不管怎么去收起爪牙,但仍然会给人一种他们随时都要择人而噬的危机感。”
    “或许我刚刚说的不够明白。”张红玉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我说的杀人,不仅仅是指阵前搏命杀敌。”
    “什么意思?”齐宴竹有些不耐烦了。
    “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张红玉再次咽了口唾沫:“……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准备被屠宰的猪羊。”
    齐宴竹知道,能坐上锦衣卫千总的位置必定是武艺超群之辈,听此不由也面色严肃了:“他们都会武艺?”
    “不会,”张红玉摇头,“但他们都很会宰人。”
    齐宴竹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带进来看看!”
    亲兵报去门外,一行人鱼贯而入。
    齐宴竹已经坐回了椅子上,视线从进来的每个人身上扫过。
    除了四名锦衣卫一眼便能认出,其余三人便都是那所谓的边营罪卒了。
    齐宴竹好生打量片刻,却未觉有什么不一样之处,这三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但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脸色的愁苦之色如出一辙。
    这三人毕竟不是犯人,倒也未被束住手脚,走进打仗后都低着头沉默不言,脸上既不见畏惧,也不见喜悦,仿佛哪怕这里是皇宫也不能让他们的表情产生什么变化。
    齐宴竹晾了他们一会,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报上姓名。”
    三人互相交错了一下视线,左边那个年纪看起来最大的先开口道:“小人石公树,黄羊村佃户,见过大将军。”
    中间人看上去体格最单薄,等左边的人说完了,接着说道:“小人韦尧,长松镇米粮铺杂役,见过大将军。”
    最后那人体格比起其他二人要健壮许多,也看起来最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说气话来瓮声瓮气:“小人包长寿,在苏州府运河码头当苦力,见过大将军。”
    “嗯……”齐宴竹点了点头,又问,“知道让你们来干什么吗?”
    “知道。”石公树看起来最沉稳。
    包长寿垂着头,瓮声瓮气说:“打仗,接着杀北羌蛮子。”
    韦尧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朝廷给军饷吗?”
    齐宴竹冷笑数声:“一个敌人都还没杀,就敢讨要军饷?本将待会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有本事。”
    韦尧赔了个笑,没说话。
    石公树还是那副愁苦面色。
    唯独包长寿插了句嘴:“还要看什么本事,我杀够了九百个北羌狗才抵罪……”
    旁边的石公树赶紧拽了下他,包长寿这才闭嘴。
    ps:大家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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