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君辞第一次成功趁夜潜入了营地,之后应无臣就没有吩咐过暗卫阻拦,是因为知道以君辞的能耐,她铁了心想闯,暗卫也拦不住,动静闹大了反而不好。
    又有了君辞上次自晋阳归来,偷偷给应无臣送了一个神木雕刻的小狐狸,尽管应无臣嘴上挑剔着,但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心中是欢喜的,这次就更不会阻拦。
    暗卫也没有想到看似不拘小节,实则从不曾真的与人亲昵,及有分寸的君辞,竟然走到榻前就倒了下去。
    他又不能窥视内里,直到现在他都还蒙在鼓里。
    应无臣觉浅,夜里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惊醒,君辞一入帐内他就醒了,当他知道只有君辞能够闯得进来,便不动声色,及至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呛人的气息令应无臣皱了眉,正要掀开被褥起身,一股重力压了下来,将他紧紧抱住。
    身上的身子柔软,趴在他的胸膛上,还在他胸口蹭了蹭,应无臣脑子僵了片刻,只是这片刻的失神,君辞竟然就呼呼大睡过去。
    都说美人入怀,是温香软玉,现在撞入他怀里的竟然是个醉鬼!
    这酒还是博陵汾酒的气息,整个京师谁能让她把博陵汾酒喝个够?
    这是去寻了蔺雉桓不醉不休了?
    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应无臣一把将君辞给推开。
    “咚咚”两声,君辞就滚到了地上。
    她是有些醉,但也没有醉昏过去,从榻上滚到地上,还把屏风给撞倒,自然也就醒了。
    睁开眼还有些茫然四顾,慢悠悠坐起身,盘起一条腿,伸手揉了揉额头。
    应无臣铁青着脸,看向听到响动冲进来的暗卫,又瞥见君辞这副没有完全清醒的模样,冷声吩咐:“提桶凉水来!”
    暗卫不敢迟疑,实在是应无臣的语气过于冷沉,这是极怒的征兆,用了最快的速度提了一桶凉水来。
    君辞还有些头发沉,压根没有听清楚应无臣说了什么,只知道有人在旁边说话。
    这般迷迷糊糊的模样,更是令应无臣恼怒:“给她醒酒!”
    暗卫还是迟疑了一瞬,但就选择了硬着头皮听令将水给泼了下去。
    心中有些苦涩,今儿偏轮到他轮值,他总觉着他好日子到头了。
    甭看现在是主公让他淋,等到主公这口怒气散了,若是君家女郎再不幸染了风寒,主公一定就会觉着都是他的错,是他打的水太凉!
    一桶水兜头浇下来,见效奇快,君辞有些涣散的目光迅速聚焦,抬起手看了看贴着脸颊的发丝低落到掌心的水珠,君辞目光渐渐凌厉,倏地抬头,就触及同样乌眸愠怒的应无臣。
    她一怔:“我,我怎会在此?”
    方才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被谁给虏获。
    应无臣怒极反笑:“君家女郎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好不快活,倒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我……”被应无臣这一通奚落,君辞脑子也渐渐清明起来,“许久不曾痛饮,一时忘了节制,有些醉意,忘了我不住此处。”
    虽然她是女儿身,听起来好似吃亏的是她,可到底是她喝得醉醺醺闯入了应无臣这里,若是哪日有个醉鬼这般对她,她势必要将人大卸八块。
    置身而想,君辞也就不怨怪应无臣泼醒她,不把她泼醒,要是发生点旁的可如何是好?
    怎么看,应无臣这玉尊般的风姿,也是容易令人垂涎的,若她当着一时被蛊惑,就应无臣这点力道,也反抗不了她霸王硬上弓呀。
    到时候她不就毁了这浊世佳公子的清白?
    这样一想,君辞又气短了一截,沉默不语地起身,就想溜走。
    应无臣看她一言不发就走,更是面色冷如覆上了寒霜:“怎么?你就这般走?”
    君辞脚步一滞,她垂头缓缓转过身,脸颊飞红,双目无神:“对不住应家阿兄,我实非有意,扰你清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明明她认错态度良好,偏偏应无臣胸口的怒火更甚:“你不曾对不起我,你醉成这般模样,若是遇到伏击与暗杀,你岂能保命?
    你是军中主帅,你禁军中将士饮酒,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如何服众!”
    君辞还是外垂着脑袋,不过把应无臣的话听进去了:“应家阿兄教训得是。”
    这副乖巧的模样,可真是令应无臣咬牙切齿:“你与蔺四郎不过几面之缘,你知道他几分?他如何都是个儿郎,你与他一起宿醉,传出去成何体统?”
    仍旧颔首,君辞乖得令人诧异:“是我思虑不周,是我没有克制住口腹之欲。”
    应无臣一噎,他心里有团怒火,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只得绷着脸道:“若他心存歹念,你在他府中大醉,便是羊入虎口。”
    君辞张嘴想说,一个人会不会对她有歹念,与她喝酒是存了算计还是真心,她分得清。
    可是抬头触及到应无臣好似要结冰的玉面,她选择了沉默:“我记下了。”
    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应无臣从未觉着这般无力,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她这样听话,他却更怒不可遏,这股怒火从何而来,他自己也理不清。
    他宁可她理直气壮与他争锋相对,也不想她这么低眉顺眼!
    “你……”
    “啊切!”应无臣刚张了个口,君辞就打开个喷嚏。
    下一瞬,带着暖意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意识到自己冲过来的应无臣,对上愣愣抬起头,满脸懵懂的君辞,只是僵了一瞬,就给她拢好:“换身衣裳。”
    说完取了一套衣裳放在榻上,自己大步走了出去。
    应家九郎君,世家公子,清雅从容,仪态万千,从不会有半点失仪,头一次这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立在营帐外。
    虽然不少人也已经醒来,但是碍于君辞的规定,以及这半个月来的贯彻执行,不少人已经习惯早寝,纵使有些醒来,也不敢出营帐。
    也就没有几个人见到披散着一头青丝,穿着白色寝衣立在营帐外的九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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