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君,可真会讨女子欢心。”君辞歪着身子,上下打量着应无臣。
    眼睫煽动,似羽扇轻轻扫荡,幽幽掠过心湖,莫名留下一丝痒意。
    “能否讨你欢心?”应无臣浅笑凝眸。
    君辞微微努了努嘴,做出思考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道:“我身于显赫,富贵不能使我动容;我长于沙场,柔情难以令我动摇;我文武双全,才华不可叫我动心;我见过枯骨与血肉,皮囊无以致我动情。
    九郎君,要想讨我欢心,或许难于征服天下。”
    “甚好,我最喜迎难而上。”应无臣把最后四个字略微加重了语气,透着一股子跃跃欲试想要征服的挑衅。
    君辞的鼻翼里发出笑声,她笑着点头:“九郎君勉之。”
    说着,她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她刚刚走到应无臣的院门口,就见管家急急小跑而来,到她面前躬身道:“女郎,陛下来了。”
    君辞面色一肃,提步往外,一边走一边问:“可知何事?”
    应无臣看着那一片绯色的身形消失在碧枝白墙之后,也提步跟了过来。
    君辞到了正堂,就看到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背对着她的元猷。只是一个瘦长的背影,就能感受到他紧绷着的一股怒气。
    似乎听到了声响,元猷转过身,面沉如水。
    君辞迈过门槛几步走上前:“臣叩见……”
    “不必多礼。”元猷先一步扶住君辞的胳膊,“我……或许给你添麻烦了。”
    “陛下何出此言?”君辞问。
    元猷抿了抿唇,他面上有疲色,脸色也有些苍白,看起来十分倦怠:“朕想与你单独说些话。”
    元猷此言一出,大将军府的管事十分有眼色地带着所有人退下,包括陛下带来的侍卫。
    “陛下是否有吩咐?”君辞慎重地问。
    元猷摇了摇头,他有些怅然地望着门外,日光洒了一地,打在石板上,有些刺目:“这几日周荣频频荐官,意欲控制京师,朕都未曾应允,他的狗爪子竟敢威胁朕。”
    君辞不上朝,不知今早并州刺史竟然在百官面前口出狂言:“大丞相劳苦功高,若非有大丞相平外安内,北朝江山已被叛军踏破,如此功绩,便是荐代天下之官,陛下亦不应当违背,如今不过是荐代几个州官,陛下竟然不允。”
    百官闻此言,竟无几人站出为陛下辩驳,最后还是元猷自己恼怒放言:“大丞相若不为人臣,便将朕一并代之;若仍有臣子之节,断无荐代天下百官之理。”
    周荣只得假惺惺站出来喝止了自己的狗爪子,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但元猷心里明白,周荣的野心越发按耐不住了。
    君辞不是政客,但她还是能够嗅出周荣的迫切。
    她明白为何元猷说他或许给自己添麻烦了,一定是他越想越气,朝中再没有几个推心置腹可以倾吐之人,便不管不顾来了将军府寻她。
    元猷的一举一动,周荣都会盯紧,只怕这会儿元猷来此的消息已经报到周荣耳里。
    元猷是被气昏了没有多想,来了这里冷静下来,才想到这一点。
    君辞却毫不在意:“陛下,臣与阿耶不顺于周氏,有无今日这一桩,皆是他眼中钉,陛下无需负疚。”
    北朝军权八成落入了周荣手里,先太后把持朝纲,又无能治理,以至民怨四起,叛乱不断,周荣恰逢其时四处平乱,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不容置疑。
    只是这些年的功勋积累,权势堆砌,已经让他生出了更多的野心。
    余下两成兵权就在君勀手里,哪怕周荣将君勀从漠北调回,企图削弱君氏,仍旧不敢轻易下杀手。
    君辞问:“周氏咄咄相逼,不会轻易罢手,陛下可有应对之策?”
    提到这个,元猷就无力又头疼,他纵有万千法子,却无能施展。
    他接手的局势将他困得密不透风,他甚至连一束光都看不到,伸手不见五指,又如何知道从何处才能撕开阴霾?
    正是这样的压抑令他喘不过气,他才想到了君辞,那个在大漠带着他无往不利,令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少女。
    “阿辞,你说……”元猷似低喃,“这江山,朕还能力挽狂澜么?”
    “陛下,有志者事竟成。”君辞不能欺君,能否逆转颓势,谁也无法笃定,但心中有执念,拼尽全力而为,成败与否,端看天命。
    她不喜元猷这样颓然的模样,便转而道:“大丞相是安宁太久,不若给大丞相寻些事,令他暂时无心图谋。”
    元猷看向君辞:“你要做什么?”
    “陛下放心,臣会见机行事,不过给大丞相寻些琐事。”君辞不想告诉元猷自己做什么。
    倒也不是隐瞒,而是元猷知晓得少,越好应对周荣。
    元猷自然能够领会君辞一片好意,他动了动唇,最终道:“小心行事,安危为先。”
    “诺。”
    元猷不能在大将军府久留,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与君辞说了些话之后,他便离去,君辞将元猷送出将军府,本是要顺道离开,转眼却看到一抹银灰蓝立在影壁前。
    她不由转步,迈入了府内,走到应无臣的面前:“军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是军中有事,还是你私下有事?”应无臣问。
    他面色冷凝,神色疏淡。
    “看来方才我与陛下之言,九郎君都听了去。”君辞早就知道有人站在外面,也猜到是应无臣,只是没有在元猷面前戳穿。
    “你是去拔虎须,可想过后果?”应无臣不回反问。
    “只要他们抓不住我,拿不到证据,又能如何?”君辞狂肆嚣张,“我身为人臣,理应为君分忧。恰好我缺了好物,与蔺四郎对换,漠北甚远,不如晋阳便宜。”
    北朝豪族,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牧场,周荣的牧场已经超越了北朝皇室设立的两大牧场。这是周氏的财富,亦是周氏引以为傲的资本。
    毁了周氏的牧场,足以令周氏短时间内不会有小动作。
    虽有些艰难,于她而言,并非不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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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郎君勉之,大概就是九郎君加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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