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难道是觉得....涪陵这些年逐渐摆脱京城控制的原因,就在此处么?”
    “不止如此,恐怕涪陵的官府背后暗藏世族之势。”
    吕寻听闻此话,吃惊道:“世族之势?这边襄小郡不值一提,怎会有世家大族前来掺和?”
    宁南忧斜眼瞥他道:“你瞧瞧你说的话,什么叫做边襄小郡不值一提?涪陵地处两国交界,虽不是守境之地,也不是什么重要关口,两国戍边之军只是相互对峙、从不互犯,但它终究还是中朝与大魏共同管理之地,且位居九州中间之地,各国使臣商客若想要入境,只能从此处递交文书,待到审官同意,才能通行。
    九州商队来来往往,皆要倚靠于此,这里的官吏管察虽然凌乱,却因商帮交易频繁而富庶多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块风水宝地。若拿定了涪陵,即相当于得到了一个钱袋子。世族大家眼红于此也属正常之事。”
    吕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主公所说也确实有些道理,那么...你怀疑是哪族世家?”
    “当下能在大魏与中朝之间如此随心所欲的操控涪陵之人,你觉得会是谁?”
    吕寻眼神微微一滞道:“主公是怀疑...付博?”
    宁南忧定了定眸光,寒色布满眼底:“邓氏倒台,付氏虽然有江呈轶与窦月阑咬住不放,但陛下刻意相护,至今仍无人能撼动付博之势。多年来他一直韬光养晦避开锋芒,如今没了邓国忠在他身前挡住朝臣们的目光,这些年他暗中所做之事自然也逐渐显露。
    他不得不考虑如何保全自身,想要阻止我们前往建宁的,可不仅仅是中朝国君。你当年调查鹧鸪在大魏之内的行迹时,不也发现,此人与付博暗中亦有联系么?若我们一路护送鹧鸪的灵柩前往建宁,难免不会在路途中寻到什么蛛丝马迹,找到他串通中朝之势的证据。他心中当然不希望我们此行顺利。
    如今付沉受伤,我们前往建宁之路必定要耽搁一月有余。这段时间,足以让付博将他与中朝暗中联系的证据销毁了。这个老狐狸...行事依旧如此严密谨慎。”
    宁南忧嗤笑一声,随即冷声说道:“既然他敢让人对付沉出手,我便必不会饶过他。他加注在阿沉身上的痛苦,我定要翻倍讨回来。”
    吕寻蹙起眉头,一脸认真的回应道:“主公之心属下明了,定然将涪陵官府之内暗中操控刘四与苏啸之人查个清楚,再将他与付氏的关系找出来,必然让付博逃不了这桩罪责。”
    宁南忧嗯了一声道:“还有...这几日你去嘱咐廖云城带着边境驻扎的精督卫从水路先行,悄悄潜入中朝,按照你当年查到的付氏与鹧鸪暗中互通书信的内容,沿着前往建宁的郡城小县细细查访,务必找到付博与中朝共同建立的情报据点。”
    吕寻犹豫道:“涪陵如此险恶,主公此时将云城派遣出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宁南忧却道:“这一路我们遇见的刺杀还少么?廖云城也并非全程跟着,不也安全度过了?有你和甄群在我身旁,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吕寻的表情略带疑虑,低眸细细琢磨了片刻:“也罢。既然都已到了这里,只要兄弟们的速度够快,抓住隐藏在官府之内暗中操手的人,那付博也不可能立时改变计划。”
    宁南忧微微颔首,低头默认了他的说法。
    不得不说,宁南忧对形势的观察细致入微,对涪陵官府背后的世家势力猜测的十分准确。
    酒楼之事闹开的两日内,吕寻领着精督卫的人暗中查遍了整座郡城,一一核对苏啸口供所述之势,便从中发现了付氏暗中操控涪陵官府的痕迹。
    很快,他便确定了苏啸口中所说的那位隐于暗处操纵一切的官员人选。
    然则,涪陵的审官府以及其他官衙中的使吏少说也有百余人,吕寻从中删选了一番又一番,最终查定了十人。而他在这最后十人内反复细查,却再无法继续往下筛选。
    无奈之下,只能先将这十人报给宁南忧知晓,请他另谋策略,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事情过去三日,付沉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终于苏醒,睁开眼便看见满脸疲惫宁南忧坐在他身边陪着。
    “昭远?”
    他唤了一声,床沿边正昏昏欲睡的郎君听到这声沙哑之音,立刻清醒过来,扭头望向榻上,瞧见付沉终于睁开了双眼,便连忙关切道:“你醒了?怎么样?可有感觉身体还有那里不舒服?”
    付沉吃力的动了动身体,只觉得肩头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传来,他稍见红润的脸色立刻变得青白,然他忍了下去,低声说道:“伤口自然还是疼的,不过...比我昏厥前好多了。”
    他咧着嘴唇勉强笑了笑,想让宁南忧放心。
    床沿上坐着的郎君皱紧眉头,伸手拨开付沉肩头绑着的白布,检查了一番,眼瞧着伤口不再有血色渗出,这才安心道:“看来伤势已经止住了。你可知...你连烧了三日,我险些以为你熬不过来了。”
    付沉故作轻松道:“我还未亲眼瞧着你替我父亲和我讨回公道,看你替卢夫子洗刷冤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掉?就算伤得再重,也想着一定要醒过来。”
    宁南忧笑了一声:“行了,不用为了安我的心如此哄话。你如今睁眼,高烧也亦退下,我自然放心。”
    付沉松了口气,动了动冰冷的手,攀过去搭在榻边,拍了拍宁南忧的膝盖道:“我昏迷的这几日...你可有将那闹事之人的身份查清楚?”
    宁南忧望着他道:“果然不愧是阿沉,纵然昏睡着,心里也了如明镜。”
    “怎么能不清楚?使团入涪陵的消息第二日边传得满郡城皆知,出使所亲领的乃是摄政淮王之子,这是九州皆知之事,试问谁会不长眼睛的来我们下榻所住的酒楼闹事?当然是不愿使团顺利前往建宁的人所为。”
    付沉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总算连贯通畅,宁南忧听得并不困难,见付沉还有力气与自己讨论这些,他心中剩余的些许不安也稍稍消解了一些。
    “你说的不错。那闹事之人名唤苏啸,确实是为人所派。此事我已经让吕寻去查了。他速度倒也快,已经确定了此事幕后操纵的人选...只不过涪陵人员复杂,官场比京城还要混乱,可疑之人实在太多,我麾下精督卫删了又删,还剩下十人...吕寻再无法筛选,便将这难题丢给了我。”
    宁南忧低声温柔的说着这三日发生的事情。
    付沉笑道:“三日,吕寻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审官府与各大官衙的使吏加起来也要数百人了,他能删选至十人,已是极好的了。那么...你可有想到什么办法去引这真正的幕后黑手出来?”
    宁南忧挑眉:“说起来,我确实有个主意,也恰好能将你心中惦记的那桩事情解决。吕寻已然备好了药物,就等一个机会,让我做一场戏,令李氏以为她成功利用了你与我。”
    付沉眸光一闪,小声问道:“你是想...于涪陵之中设下重宴,邀请审官府与各大官衙之人前来?”
    “你真是了解我。果然不愧与我搭档多年。”宁南忧淡淡笑道。
    付沉喘了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唇:“这宴席我自然不能缺席,所幸...我肩头的虽是贯穿伤,熬过了最凶险的这几日,便也无碍了...能陪着你置办这场席面。”
    宁南忧听罢,脸色严肃起来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叫便也无碍了?付沉,你自小体弱,又从未习武,肩口这处伤若不细细疗养,恐怕将来会留下病根。你最爱习字,难道想要将来再也拿不动狼毫么?宴会的事情,自有我来解决,李氏以及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我也会按照你的心意做好一切安排,不必你操心。”
    付沉一怔,疑惑道:“若无我参宴,你怎么能让李氏以为她真的瞒骗过了你?”
    宁南忧叹道:“自然也要借用你之手,不过却不需要你参宴。这两日李氏也时常来看你,只要你与她独处时,向她透露我的计划,假意暗中相助她,便可为我制造理由,至于之后的事情,吕寻早已安排妥当。”
    付沉那双深沉漆黑的眸略略一转,安心道:“原来如此...”
    郎君之间沉寂片刻,付沉扯着淡淡的笑,低声温柔道:“昭远...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我做这些。”
    宁南忧怔了证,遂而轻轻在他的手掌心拍了拍道:“你我之间说什么谢?从前你帮我的难道还少?若我少年时,没你在旁扶持,怎能暗中蓄藏实力?阿沉...所有一切都是相互的。你愿意为我,我自也愿意为你。”
    付沉听着,心中暖洋洋的流过一阵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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