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魏军定然还会偷袭,若他不能反击,恐怕接下来的形势会更加糟糕。索罗琦紧盯沙盘,细细观察着边城四周的地势,琢磨着从何处能够突破山上的防守,先将一军。
    堂前,一众特勤处理完各自军营中的公务后,便结伴而行,匆匆入了将军府,奔往前堂拜见索罗琦。
    院中传来一阵轰轰的脚步声,索罗琦抬眼望去,便见他麾下的特勤们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满脸仓惶与焦急。索罗琦登时觉得头疼,心里烦躁起来。他守在这边城之中,身边却并无猛将。匈奴军中尚有威名的几员大将,皆跟随阿尔奇去了虎陵丘。留在边城中的八名特勤,都是匈奴王室子弟,他不能随意差遣,身边用得顺心的,唯有两人。
    如此情形,要他对付诡诈狡猾的魏军,实在难上加难。幸而,匈奴驻守于城中的兵力尚足,二十万大军足够抵抗魏军的小股兵力。
    索罗琦盘算着,如何劝说门外这一群子弟重新设营扎防,正低头盯着沙盘思量时,便听见一阵呼喝声传来:“属下拜见索罗琦将军。”
    索罗琦不言不语,默默放下手中的小旗帜,转身落座于虎皮所制的裘席之上,冷眼寒眸,淡淡说道:“辛苦各位特勤处理完军事,还要赶来我这里,听一番唠叨。”
    特勤们面面相觑,心中惶恐道:“将军严重了,这是属下等人分内之事。”
    索罗琦不再与他们废话,指着沙盘道:“今日魏军偷袭之事,诸位应当引以为鉴,边城军防不可再这般松懈下去。本将以沙盘观势,粗略的作了一番布置。诸位且看,城东、城西、城南,这三处位接山脉深林之间,尤其容易被偷袭,纵然有所防范,也不容易守住。故而,我在此三处暂设了兵阵,严列军防,静静待之,尚可防上一防。
    至于城北,地壤平原,若魏军来袭,城门高阁放哨的士兵便会察觉,不必太过担忧。我的想法,暂且只有这些。不知各位可还有什么计策,可以防范狡诈的魏军?”
    那八名特勤眼见索罗琦落座,也纷纷走到左右两侧,按照身份入席,才刚刚坐好,便听见顶头这样说,不由一慌道:“将军运筹帷幄,我等觉得此计极佳,再无其他建议。”
    索罗琦顿时拉下了脸,当即不高兴起来:“小单于将你们几人留给我,便是要你们为这边城的防守出谋划策的。而你们,却如此偷懒懈怠?难道是想逼我降罪于你们么?”
    听他嗔怒的语气,众人再不敢继续敷衍。
    阿栒棋连忙解围,调解气氛道:“将军息怒,属下等人将将处理完军务,因城中大火而担忧,一时之间未能想到好的法子,并非故意懈怠。还望将军体谅。”
    索罗琦看向他,随而低头默言。
    阿栒棋清了清嗓子,倾出身体来,向上座的将军抱拳作揖道:“属下有些想法,想与将军说。”
    索罗琦青白的脸色终于缓了缓:“你且说说看。”
    阿栒棋道:“如今魏军盘踞于山脉之间,对周遭地势了如指掌。我等无法攻破他们所设的防线,便只能已计诱之,先将他们引下山,才有可能给予反击。否则,即便此刻我们在城中设了阵...之后也不一定能防住敌军的偷袭。
    边城所处盆地,虽接壤一处平原,但四周却是陡峭高耸的山脉,难受易攻。此刻因为我们之前的疏忽,令魏军先行摸透了山势,占领了先机。故而,论战况来说,我们已经处于下风。若想破此局,便只能在山下盘设陷阱,先困魏军,才可一网打尽。”
    索罗琦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想过要攻破魏军在山上设下的防线。只是...你也说了,边城周遭的山势险峻,一旦被人占领,便很难再攻破了。况且,魏军警惕性这样高,恐怕我们在山下设尽百计,也不一定能够将他们引下来。你心里有什么好主意么?”
    阿栒棋略略沉思,随即抬头看去,轻声道:“属下认为...要想诱敌深入,以牙还牙,也未免不是一计好策?”
    索罗琦皱眉道:“以牙还牙?”
    阿栒棋脸色一冷,眼中泛出精光:“魏军可以对边城放火,我们自然也能效仿。”
    索罗琦道:“你的意思是...放火烧山?”
    阿栒棋唇角勾起,瞳眸寒光肆意:“深山林野虽然地势高峭,径路难行。但同时...也有个致命的缺点。正因山中树木枯草众多,更容易烧成大火。魏军的营帐就在山地之间,一旦被火势包围,自然只能寻找路径出逃。
    而边城山脉的另一侧有一处断崖,他们若想活命,便只能攀岩而下,遁入谷中躲避。我们若是能事先在那谷内设伏,岂不是可以一应网尽,予以重击?”
    索罗琦展开愁眉,脸上稍稍有了些喜色,十分赞许道:“这倒是一个好法子。他们既然敢扰的边城不安,我们也能将他们逼入绝境。阿栒棋,就按照你说得办。今日夜时,便准备火种,悄悄潜入深野,放火烧山!”
    此时,一旁的素顷特勤却觉得不妥,出声反对道:“将军,我觉得阿栒棋此计,不妥。放火烧山,说不定会引发林中重灾,万一殃及边城,又该如何是好?”
    索罗琦瞥他一眼,冷哼道:“那依你之见,有什么法子击破魏军在山上的防守?”
    “属下的部族之中,擅用毒粉。晨起之时,林中薄雾缭绕,清风微抚,最容易吹散传播毒气。何不以此,无声无息的解决这些魏兵?如此,也不用特意绕道,去断崖山谷设伏了。这样岂不是更好?”
    索罗琦沉默下来,竟觉得素顷说得有些道理,平日里他最是看不惯此人,今时说出这番话,倒是令他有些惊讶。
    “不妥。以毒粉攻之,我们如何确认林中魏军已全军覆没?倘若敌营之中,有技艺精湛的医者,这种伎俩很快便会被识破。若魏军肆意报复,向边城的水源投毒,我们该如何是好?
    况且,晨起之时,高山林脉之间,本就有毒瘴笼罩,最是骇人,甚比任何一种毒粉。难道你当魏军都是傻子么?他们既然能驻扎在山中,必然对这林间沼气毒瘴有所防范...你的毒,真的能撼动他们么?”
    阿栒棋立即反驳道:“素顷,你想以部族之毒粉悄无声息的灭了魏军,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素顷被他堵的无话可说,深深扭着眉尖,神色不佳的坐回了席上。
    索罗琦默默看着两人,总结一番道:“不如,两个法子都用?林间毒瘴的厉害,或许及不上素顷部落里研制的毒粉,若二者混合,亦可能有不一般的功效。未避免此法留下后患,火烧之举也可并行。”
    阿栒棋听他发话,默了声,低下头不语。
    索罗琦盯着他看了看,问道:“阿栒棋,你有什么顾忌?”
    阿栒棋摇摇头道:“将军欲施两计以绝后患也未必不可。属下并无其他顾虑。”
    索罗琦皱眉,轻声道:“若有说法,此刻庭上提出,也可令众人一起商议。”
    阿栒棋这才说道:“将军说得是...属下觉得,两计并行虽然可行,但消耗的人力必然翻倍。属下只怕城中防守不够,若四周再有偷袭,恐怕应付不及。”
    素顷抓准时刻,回怼道:“阿栒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匈奴二十万军派出仅仅三四万兵,便会守不住边城了吗?你也未免太自轻了些?”
    阿栒棋冷眼盯他道:“是素顷特勤太自傲了。我们好不容易攻下边城,若不小心谨慎的行事,在这难守易攻的地界,很容易便会吃亏。魏军多狡诈,仅仅这一天一夜的四次攻袭,便已让我们损失千数兵马,你难道觉得...我们匈奴的二十万军,经得起长久的消耗么?”
    素顷道:“我看是你固步自封了吧?行事这般懦弱,怎么能成大事?我们既然得了小单于的命令,坐镇后方,自然要尽全力解决一切困难。”
    阿栒棋怒道:“素顷,我一直忍着你,不愿与你正面冲突,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懒得与你计较!而今,我所说之言,皆出自肺腑,将军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说我行事懦弱、固步自封?”
    素顷见他吼了起来,自己也忍不住拍案而起,红着脸粗着脖子道:“怎么,难道不是么?你向来行事如此!索罗琦将军不加评论,只是顾及你的颜面,你还真以为,自己说得做得都很对么?”
    阿栒棋被他彻底激怒,坐在席上,当即掀翻了面前的案几,怒站起来,冲到对面,挥起拳头,就想揍他一顿。
    便在此时,主座上的索罗琦猛力拍了拍面前的案几,大喊制止道:“够了!在这样轰轰闹闹的,就给我滚出去!阿栒棋,你做回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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