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奇瞥了一眼周源末,眼神中满是讥讽:“既然鲜卑统领说此事与你无关,我也不好再做纠缠。只希望统领能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莫要再做出毁坏盟约的事情了。”
    善其阿连连点头,赔上笑脸道:“昨日,小单于诚心满满,亲自前来我方帐中调停,还重新拟定了盟约...在下哪里还敢做出破坏联盟的事情?”
    两日前,鲜卑王传信至苍河沿岸,叮嘱善其阿不要冲动行事,毁坏两方联盟。况且今夜,善其阿本就理亏,阿尔奇这样说,他也不敢像往日一样反驳。
    见他如此反应,阿尔奇不屑冷笑,转身冲着身后的士兵招手,便押着周源末朝右侧不远处的匈奴营帐行去。
    周源末心里清楚,阿尔奇不会真的向善其阿兴师问罪,顶多警告一番,便会离去。
    但对他,便不会手下留情了。
    阿尔奇手下的士兵粗鲁地推着他前进,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营地。还没行至帐前,索罗琦便马不停蹄的奔了过来,盯着被压制的周源末,一脸气愤道:“小单于,我便说了,此人心怀不轨!您看看!这才几日!他便串通善其阿从囚帐中逃了出去,可见其狡猾!”
    阿尔奇目色浅淡,深邃眸光扫在索罗琦身上,缓慢而优雅的扬起唇角,阴冷道:“他若再不逃,恐怕就要被你打死在囚帐之中了吧?”
    索罗琦表情一僵,从他身上感受到阵阵寒意,冷不丁哆嗦一阵,悄悄朝后退了几步,支支吾吾说道:“属下、属下奉大单于之命,对此贼人进行惩治...他就算受了重伤,亦是...罪有应得。怎能因此,私下勾结善其阿,逃出囚帐?”
    阿尔奇单眉冷挑,呵呵道:“大单于即便已经不再信任于他,也未曾下过命令,将他处死?索罗琦,你倒是很会决断?竟私自替大单于做了决定?”
    听到这番维护于他的话,周源末心中不经有些诧异。
    阿尔奇方才在鲜卑营帐中的阵仗,明明是想治他大罪,可眼下...为何要在索罗琦面前替他辩驳?
    周源末沉下眸,仍垂着头一言不发。
    索罗琦狠狠朝他剜了一眼,心中恼怒,却碍着阿尔奇的话,不敢再随意指责他。
    这个高大威猛的异族将军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恹恹地说道:“属下...私自责打周源末确实做错了。但..眼下,大单于已知晓周源末逃出囚帐一事,不知小单于...要如何解决此事?”
    阿尔奇话锋一转,冷漠道:“自然是秉公处置。他即便是被你逼至绝路才做出此等孽事,却终归背着大单于,私下与善其阿联系了。此大罪,不得不治。”
    索罗琦一愣,不知阿尔奇究竟是何想法,怎么一会儿袒护周源末,一会儿又要治他大罪?
    周源末微睁双眼,瞳眸流转。起先亦不明白阿尔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后来他逐渐有了些眉目,不得不冷赞一声,叹其心思深沉。
    索罗琦仍想询问阿尔奇的打算,还未开口,便见小单于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绕开,带着身后一行人朝大单于的毡包奔去。
    此刻的大帐之内,匈奴王阿善达正与手下诸位部落特勤、首领商议攻城事宜,拨沙插旗时,听见帐外传来一阵整齐有素的铁履声。
    帐外士卒掀开帷帘,朝里面报了一声:“大单于!小单于已将私逃的军师周源末抓住,正押着此人等候在大帐之外。”
    阿善达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眸往营帐前扫了过去,遂阴沉沉说道:“速度倒是挺快。让他进来吧。”
    士卒即刻应下,转身引阿尔奇入了帐内。
    小单于抚了抚身上的战袍,理顺凌乱的发丝,朝大帐中稳步行去,行至中央,在众首领面前朝阿善达单膝下跪,手抚胸口行大礼:“阿尔奇拜见大单于。”
    阿善达稍稍缓了缓冷峻的神色,亲自从王座上起身,走至他面前,将他扶起淡淡道:“阿尔奇,我的儿,不必如此多礼。听外面来报,说你已经将那叛徒抓住?”
    阿尔奇颔首,垂下眼眸肯定道:“是..儿子已将此人拿下,正在帐外。大单于可要一审?”
    阿善达表情一顿,在这名青年脸上来回扫视几次,才淡淡应道:“孤自然要审。”
    阿尔奇即刻朝帘帐的方向拍了拍手。外头的士兵便押着周源末往帐中行来。
    一行人整齐划一的走至正中央,稍顿脚步停下后,便伸手将周源末往地上推去,口中呵斥道:“跪下!”
    这个中原郎君踉跄几步,脚腕绵软,猛地一下跪了下来。
    他被人捆住双手,挣扎不得,身姿歪歪扭扭,无力调整,只能保持这样奇怪的跪姿。
    阿善达瞧见此人的面孔,便心中生怒。
    若不是此人,匈奴尚不会损伤那么多兵力,虽前一战并无多少伤亡,却大挫军心,到现在也未曾恢复。
    他愈加恼火,想都不想,便伸出脚来,朝中原郎君的胸口狠狠踹了过去:“叛徒!竟真的敢同善其阿私下串谋!”
    这一脚,阿善达使出了全力,再加上他脚踏铁履,周源末只觉得心脏猛地一停,百骸惧颤。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扼住了他的呼吸,令他飞出一米远,猝然坠地,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他头皮发麻,挣扎了许久,胸口的剧痛使他几乎无力起身。
    阿尔奇冷眸朝他射来,表情淡漠的在一旁看此情景,仿佛事不关己。
    周源末死死揪住胸口,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在众人面前,脸色苍白如鬼。
    他无意间瞥见了阿尔奇的表情,不禁恼恨。
    周源末咬牙切齿地垂下头,朝阿善达行中原大礼,心口疼得声音发颤:“大单于!臣...不敢背叛与您!臣今夜...并非与是善其阿串谋!臣...臣只是想为大单于探得边城消息,才会从囚帐中逃出去。”
    阿善达眉峰一抽,呵呵冷笑道:“周源末...你以为孤这么容易被你蒙骗吗?你既然逃出了囚帐,便是对孤的不忠,竟还想在此狡辩?”
    此话落罢,他即刻冲着帐外的守兵高喝一声:“来人!将此人拉下去!当众处斩!取其首级,悬挂于军帐之前,以此警戒!”
    周源末挣扎跪地,反抗着冲进来要将他就地正法的守兵,一边蹬脚,一边大喊:“大单于!请听臣一言!臣此次出逃!真的是为了您探查边城之况!且此次,臣得到了准确无误的军报!定能助大单于一举攻下边城!”
    阿善达听他口中不断呼喝,只觉聒噪吵闹,并没有被他话中所说吸引。
    周源末被拖到营帐之前,死死攀着帷帘不肯离开,大喊大叫道:“大单于!边城并无援军!城内断水断粮!邓情昏迷不醒!李安等人坚持不住了!若此时攻城!定能拿下北地!臣即便是死,也要在临死之前告诉大单于!若错过此攻城之机,恐怕日后再想拿下北地,攻入大魏内防,便难如登天了!”
    他说完此话,便自动放开了帷帘,好似心满意足,圆了心愿一般:“这是臣对大单于最后一次谏言...今生今世,臣能拜在单于麾下,死而无憾!”
    他字字珠玑,态度诚恳坚毅,抱着毅然决然的心态赴死,仿佛无半点懊悔。
    这让阿善达心生疑虑,突生一线怜悯,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对押着周源末的刽子手喊道:“且慢!”
    帘帐掀起,周源末的头颅已在刀下,只有毫厘之差便能使他身首分离。他紧咬牙关,背后虚汗淋漓,黏着浑身的伤口,扯着他的神经。他感受到了脖颈后的那一丝冰凉,下意识的吞咽着喉结,心颤难抑。
    阿善达从帐内疾步行来。
    外账灯火通明,周围聚集着巡兵,个个伸长脖子往大帐的放下探望。
    周源末萎在刀下,丝毫不敢动弹。
    阿善达立于他身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说得可是真的?边城断水断粮,且并无援军?”
    周源末双手被困,但仍能屈身磕地。“砰砰”几声磕头响,证明他的决心。
    再起身时,他额上已渗出鲜红的血丝。
    “臣!不敢欺瞒大单于!此消息乃是臣设在边城之内的下属拼死送出来的消息。倘若大单于不信,可派侦察兵悄悄潜入两侧山岭,观察城门之象。这几日,李安等人定会带着一小批人马悄悄潜出边城,赶往邻县借粮...至于边城断水,想必大单于也有预料。
    苍河断流,苍山水源已被调转方向,边城之内无小股溪流涌入...他们早就断水了。且,之前一战,边城之前列阵的魏军之所以突然猛增人马,并非所谓的援军,而是城中所有民众身披盔甲上阵,滥竽充数,故作玄虚,以此造势恐吓我们。”
    周源末一字一句慢慢同阿善达分析。
    阿善达心中沉闷,不知眼前此人说得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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