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却惨淡一笑:“天帝...给覆泱所下的咒...竟是天元咒。”
    千询哽住了心间话语,讶然道:“什么?”
    天元咒...江呈佳握紧了双拳,眸中渗出恨意。
    当年天帝怅尧为了彰显天威,竟然对覆泱下了极世恶咒。
    此恶咒本是为了镇压上古凶兽饕餮所创,已多年未曾使用。覆泱一举焚灭梵花谷,犯了众怒,又为了江梦萝当众驳斥辱骂怅尧,才会招致大祸。
    恶咒之所以为恶咒,是因为它本身之残酷。
    它要受刑之人坠入六道轮回,永世不得好死,尝尽人间百苦,最后痛不欲生。因被下咒之人大多数都是上古凶兽或奸邪妖魔,所以此咒会将受刑者的神运与天命联系在一起。每当受刑者的凡间本体死于非命后,他的神运便会消减,最后逐渐失去神格。不但如此,此咒以消耗为基础,用受刑者的神格气运破坏凡界气运,破坏的越多,他身上的罪孽便越深,一旦天命将其神格认定为恶灵。受刑者这辈子便再也别想重新为神,过完人间最后一世,便会被贬入无尽地狱,永生囚禁,受尽雷刑火灼之苦,直至神魂覆灭,归撒天元。
    唯一能解此咒的方法,就是受刑者所爱之人亲自前往凡间,将受刑者的凡间气运改变,让他得以天命,一世平安终老,才能消去诅咒,恢复其神格,让他重新为神,回归本位。
    但万年以来,能解开此咒的人几乎没有。因为,没有谁能够扭过天命。
    哪里是什么两千年后,便魂归天命,化为天泽融入苍生?
    那里是什么叠加诅咒。分明是天帝怅尧为了私仇,违背天命,给覆泱下了极世恶咒。
    她在这千年之中,还要反复猜测天帝诅咒究竟是什么,一次次抱有希望的去救宁南忧,殊不知,竟然是救无可救。
    怅尧!好一个卑鄙心肠的天地共主!
    江呈佳狠狠握拳,此时恨不得冲破封印,上天庭,与那恶毒的天帝同归于尽。
    南云都,大地之母——女娲后族居住之城,饶是六界最安静的一片天地,虽都城之内也有风波卷卷,可到底比天界安详多了。当年,江呈佳为了保住南云都一片安宁,也为了天下苍生,可以付诸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然则,这苍生的共主,却如此对她。
    江呈佳低下眸,眼眶中泛出泪光,心绞无比。
    她究竟令覆泱遭受了什么样的罪啊!
    时隔千年,才得知覆泱身上真正诅咒的江呈佳,此刻更加后悔起来。当初,祸眼大开,若她怕了,不想去了,没有被妖魔重伤,或许覆泱不会如今日这般...也不会有神魂覆灭,归撒天元的结局...
    江呈佳伏在一旁案几上,神色十分黯淡。
    千询此刻气得咬牙切齿道:“怅尧他...竟然这么对待白禾神君,当真可恨!”
    江呈佳遮住脸庞,把自己埋在臂弯里,不肯听他多说,只愿将自己封闭。
    千询劝了许久,她也没有说一句话。
    她缠绕在得知实情的阴影之中,不声不响,坐在窗前,呆呆地闷了一天一夜。
    千询很是担心她的状况,第二日想要进去询问。
    江呈佳却主动打开了门。
    一夜过后,她仿佛...恢复了原样。那张美丽到不可思议的容颜,除了有些苍白,竟再找不到一点悲伤。
    千询一愣,小心翼翼问道:“都主...您没事吧?”
    江呈佳看着他,扯出了一个不像样的笑容。
    千询见状,便知她有事,且事大着呢!
    他十分忧心:“都主...天元咒既下,想破解,是断然不可能的。您...”
    话说到这里,他又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心里也十分难受。
    “不。”江呈佳却摇了摇头,她面无血色,眼中无神,可此刻的口吻却十分坚定:“我得知覆泱身上的诅咒乃为天元咒,可...这也并非完全无解。”
    千询懵道:“什么意思?”
    “怅尧违背天命,将此极恶之咒施在了覆泱身上,这本就是他天地共主的罪孽。若这一世,我能让覆泱凡世寿终正寝,也许可以打破诅咒之平衡,将此事一直状书递交天命,逼迫天帝去除诅咒,反噬自身,救回覆泱。”江呈佳认真说道。
    “呃....”千询听罢,觉得颇有道理。
    “本来,此咒应该解无可解,可偏偏,怅尧为报私仇,下了本不应该覆泱承受的诅咒。事情...便由此出了转机。”江呈佳继续道,“看来,当年怅尧之所以当着众神的面,立下转世诅咒,却隐瞒了天元咒,又时刻看护虐籍,将覆泱此事压下,对身边知情人封口的原因——正是为了瞒住天命。”
    江呈佳冷哼一声:“天命,岂是他可以瞒住的。”
    千询见她又重新燃起希望,心中却不知是好是坏,总是担忧的很。
    昨夜,他生怕江呈佳因此事崩溃,从此抑郁。可如今看来,却是他多想了。江呈佳对覆泱的执念,已经深不可测。若她这一生,不能解救白禾神君,只怕到死不休。
    “那...都主,您接下来想要怎么办?”千询问。
    江呈佳顿了顿,那双秋水如波的美眸泛滥出思念:“我想去找他。现在就想。千询,你...回南云都吧。好好看着南云都。”
    千询来不及反应,江呈佳便绕过他,往此间房舍外走去。
    薛必已在这客栈的另一间房舍等了半月有余。
    江呈佳将千询送走后,才去隔壁寻了他。
    薛必以为阁主终于出来,是要同他继续一道前往会稽。可谁知,她一开口便道:“薛必,你整顿人马,匀出一辆车驾,将我送去广信吧。”
    薛必不解道:“阁主...怎么突然要去广信?”
    江呈佳侧目望了他一眼,没有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催促道:“快去套车马,八日内,必须赶到广信。”
    越快越好,她现在只想见到宁南忧,想要跟在他身边,日后寸步不离。
    江呈佳的心思向来这般古怪,飘渺不定。薛必无法猜透,只能遂了她的心愿,立刻整顿车驾,让人套车,迅速启程,把江呈佳送去了广信。
    八月多,宋宗一案差多了结,而中朝西境鹧鸪一案,太子与窦月阑私下调查出现了阻碍,一时之间难以进行下去,便不想继续在广信逗留。
    一众人收拾收拾,都准备启程归去。
    太子心里惦记着宋宗一案世家的判决,日日与江呈轶商议此事,没时间顾及宁南忧。
    这一行人,竟将他忘了个干净。
    不过,宁南忧却并没觉得有甚,反而觉得这样甚好,他可放下心思,安心对付窦月阑,撤掉所有西境的精督卫后,他便一直掩藏着真正杀害鹧鸪的凶手的踪迹。他知道下杀手的人是宁南清。只是他现在尚且还与淮王府有着不可切割的利益关系,还不能完全抛弃,便只能替他掩瞒。
    养了大半月有余,他腿肌处的伤仍是牵连的很,任他去哪里,都觉得撑不住。于是心急前往北地的事情,也只能稍微搁置。
    这天夜里,宁南忧去了厅堂,随着太子众人一同处理宋宗一案所有审议的文书,心情很是焦躁烦闷。
    来这广信快要两个多月,这里的茶食用具,一应都不是他的喜好。
    太子与窦月阑天天烦着找他麻烦,日日如此防范,他早已烦不甚烦。
    眼下坐于灯火通明的厅堂上,更是不甚烦忧。
    广信暂代胡光之位的县令许存,为了讨好太子、窦月阑与江呈轶,时常往驿站里派一些娇媚莺燕。又经常搞出些花样,台戏
    、乐府曲、茶宴、雅集,一众小宴频频而来。江呈轶为了让太子多见识见识外面的风浪以及宫外的人事,便统统应下,每个小宴都去参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一行人是来广信游玩的,不是来查案的。
    眼下,这许存又遣了一群做茶的姑子前来侍奉他们。
    宁南忧对身边绕着的这些女郎,很是厌烦。他们做的茶,很不地道。
    这让他心里惦记起江呈佳来。
    可是,她却并不在身边。
    做茶的姑子得了江呈轶的命令,从照壁前缓缓行来前厅,入了座。
    宁南忧抬起头,略略看了一眼,便见一群姑娘带着纱罩,遮了脸,曼妙身姿扭着扭着,端了茶盏便来替他们烧茶做茶。
    他心底厌恶起来,这许存,比原来的胡光还要俗气。找来的做茶姑子都不知是什么人,这般身姿妖娆,到底是做茶还是做其他事?
    偏偏堂上各位审批卷宗的大人们就爱这些。
    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闷,于是立即低下头,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书。
    这时,一个身姿清丽,美目悠悠,穿着银丝勾边透菊的长裙,轻轻笼着一层烟翠辫花的长纱,裙尾碎花拖地的女子朝他这边过来。
    宁南忧没心思理会她,继续批着手中文书。
    这女子跽坐在他身边,磨了茶饼,捣碎了放入一旁的热壶中烧滚,一股浓厚的茶香便朝宁南忧扑来。
    只是他没有在意,觉得茶香气息很是寻常,没什么可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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