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薛青等一行人仍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沐云终日不安,害怕薛青在庄子里出了什么事。
    孙计在一旁,瞧着沐云终日思虑,脸色憔悴不少,便谏言道:“女君,若是您实在担忧薛青哥哥,何不前往城外庄子瞧一瞧情况,总好比终日在家中苦守要好些?”
    沐云瞧着孙计一脸孩子稚气,神情担忧的模样,心中一暖,她抬手揉了揉这少年的脑袋,却不答话。
    孙计并不知她心底在盘算些什么,只能垂下眼帘,继续陪在她的身边。
    沐云坐于庭前,抚着小腹,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她此时自然很想前往京郊庄子一探究竟。可她不能如此鲁莽,薛青此次离开半月有余,已完全失去了联系,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如今她已后悔,总觉得自己命薛青前往郊外调查庄子一事是大错特错。
    没准儿,半月以前付博就想定了什么主意想要对付江府,而付仲文送的帛书恰好在付博的算计之内,就是为了让她与薛青对庄子上发生的案子产生怀疑,以此调虎离山,叫薛青离开她身边,让她失去可依仗的臂膀,之后再专心对付她一人。沐云心思细腻,心里越是担忧,便更加清醒理智。薛青办事,从不会失联,就算出了事,也必然会想尽办法递消息回来,可如今这情形,倒像是有人故意拦截城外庄子里的消息,让她心生不安,引她出城探查。
    江呈轶、窦月阑二人陪同太子前往临贺与广信查案,前脚刚走不过一月,眼下估计还没抵达目的地。城外的庄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不能轻举妄动。若她在此时出了什么事,传到江呈轶耳中,他必定要返程归来护着她,这便是为他平添了烦忧。如今这京城之中,虎视眈眈盯着江府的人不在少数,江呈轶行的每一步皆小心翼翼。她既为他之妻,自然也要小心些,才能让他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情。
    薛青虽是江府的家臣,但亦是朝廷重臣。江呈轶被任命为东府司主司后,魏帝为表信任,特地将薛青任命为东府司下御史台令——御史中丞,并允准薛青入朝为官后仍能居于江府,为江氏家臣。主仆同任于朝堂,且都身居高位,对外却仍然不改主仆之名,这是天大的恩赐,京城之中从未有哪家朝臣能如此。这便意味着,当今天子默认,御史中丞薛青除了必须忠于天子以外,只能听从江呈轶一人调遣。
    如今的东府司之中,主司江呈轶启程离京,薛青奉天子及主司之命代理主事,却突然失踪,东府司内自然上下忐忑起来。
    沐云便愈发觉得,这前后大小事中暗含玄机。
    日子愈发平静,京城之内则暗藏杀机,危险重重。
    三日后,那股在城郊山寨中突然消失的马匪,不知经由何人在何地组织,惊现于京城之中,分别在各个郭区烧杀抢劫起来。
    京城出了这档子事,实在骇人听闻,中都官府与城防军立即派出数百名中都官徒隶与军将前去捉拿,可事情已经闹开,即便那些闹事的马匪很快便被捉拿归案,却仍然惹得都城惶惶不安起来。
    沐云听闻此事,心中大惊,马匪闹得京城鸡犬不宁,多日前,前去调查京郊山寨马匪一事的军将与官吏因办事不利导致京城打乱,皆被革职查办。不知何时,“御史中丞薛青出城半月未归,被京郊马匪击杀”的传闻在街市坊内流传起来。沐云猝然听闻,脸色大变,于江府坐立不安。
    东府司无主事之人,又赫然听闻此等消息,自然乱了手脚,几个坐镇的使吏前来江府拜访,想向沐云将此事一问究竟。
    半月内,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沐云哪里有那个心思听他们问话,便统统拒而不见。
    她心生焦急,终于决定翌日带着江府人马前往郊外庄子一探究竟。
    当天深夜,肃穆冷清的城门前,惊传一声急促的马鸣声,一个黑衣人持着令牌飞驰而过,向城内狂奔而去。
    薄春凉夜,那疾马绕到江府后门,不知扔了什么下来,继而又朝东边扬尘而去,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从马上滚落下来的东西沉寂了半响,突然动了动,从中冒出一个黑影从外墙翻入了江府之内,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内院书房之中。
    夜已深,内院书房却仍然灯火通明。
    孙计守在屋前,正有一点没一点的打着瞌睡。
    就在此时,黑影突然闪过,狠狠将孙计打晕,拖至角落里安置好,又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发现,这才推门入了屋内。
    屋中惊来一声:“谁!?”
    惹得庭院前的护卫纷纷朝内院望去,朝书房问了一句:“女君?出了何事?”
    屋内寂静片刻,护卫正要走过去,便听见沐云在屋内清了清嗓子道:“无妨,不过噩梦惊悸,缓缓便好。你们好好守好内院便可。”
    护卫得令,微微向窗上映出的女子身影行礼道:“喏。”
    一夜风平浪静,江府似往常那般,并无变动。
    第二日一早,沐云便带着一行江府护卫前往了城外庄子。
    孙计陪行在侧,一路上行于车驾旁,只觉得脖子后面酥酥麻麻的疼,脑袋也晕沉沉的。
    他心里觉得奇怪,想着难道是昨夜靠在屋外睡得太久,落枕了?
    更奇怪的是,今早醒来,原本和蔼可亲的女君不知为何,竟不怎么同他说话了,像是有什么心事。
    沐云坐在车驾内,时不时的掀起帘子询问马夫已行到何处?
    孙计便在旁安慰道:“女君莫急,薛青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少年童言稚语,最是让人没有防范。
    车驾上的女子朝他瞥了一眼,也不多说,放下帘子便躲到了车厢里。
    孙计一愣,低下头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令沐云恼了他。
    车驾很快行至郊外,来到了房四购入的那片庄子前。
    沐云下了车驾,细细端看这庄子的牌匾,停顿了好一会儿。
    庄子唤作落云庄。
    名字好听,里头的人却是些不服管的。
    沐云眸中似闪过了什么,提着裙摆向庄柱行去。
    庄子外围着好些个人高马大的管事,眼见着田径上走来一队人马便立即上前围成一排上前拦住道:“来者何人?”
    沐云皱了皱眉,未开口说话,身旁陪侍的小厮上前一句道:“各位管事,昨日府内已通传,言明了夫人今日会前来巡庄,眼下这位正是沐夫人。”
    这些管事听闻沐姓,这才缓了缓神色,各自向两边扩散去,为首的管事客气道:“小人们鲁莽了,还请女君恕罪。”
    “诸位管事客气了,恐怕我担不起你们的礼。”沐云因着薛青失踪的缘故,语气不善,甚至不曾看这几人,抬着下巴,带着微薄的怒意,往庄子里头去了。
    孙计立马跟上。
    庄子外的这群管事,看着沐云向庄子内急匆匆去了,都纷纷转过身,互相对视一眼,眸中浮现一丝恶毒之意。
    沐云像是来过这个庄子似的,带着人马沿着小路慢慢朝庄头的宅子行去。
    这里的情况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围在庄子里久久不散的付氏家丁,此刻已不在庄内。沐云没有见到人,脸上也并没有什么疑惑之意,只是兜兜转转入了庄宅休息。
    中午,统管庄务的庄头忙完了手里的差事,急急忙忙前来拜见沐云。
    庄子里的各项事务虽然还未交接完成,可房四已与先前的庄主将账簿钱粮都了结清了,眼下沐云便是这庄子的新庄主夫人。
    庄头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这位新庄主夫人入了庄子,却一言不发。
    而堂下跪着的一群管事与庄头也都不敢出声,愣是陪着这位年轻的娘子夫人跪了半炷香的时辰。
    沐云喝着仆役端上来的茶盏,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仆婢,冷不丁的开口道:“各位庄头管事倒是有权的很,什么时候,朝廷重官,你们也能扣留了?”
    这些庄头管事,一听她的话茬,便立即伏身跪拜道:“小人们不知夫人您到底在说什么?小人们怎敢扣留朝廷大臣。夫人您这话,小人们着实不知是何意思?”
    沐云阴沉着脸道:“今日我前来,便是向你们要人的。我且问你们,我府家臣,当朝东府司御史中丞大人薛青可在庄内?”
    那为首的庄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颤着声道:“夫人,这...夫人您当真冤枉了小人们,小人们实在不知这位薛大人是何人?他从未来过落云庄啊...”
    沐云气得脸发黑,阴沉沉道:“薛青自我江府出,奉我之命前来处理庄子交接一事,可半月有余,他自离开后便杳无音讯,你们还敢狡辩声称你们没有扣留朝廷命官?”
    “夫人!夫人恕罪,小人们当真从未见过这位薛大人,半月以前...从未有人来过庄子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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