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此,顾大人便无需担忧了...樊将军未曾接触到机密帛书,宋宗恐怕也不知将军已猜测到广信城是总据点。即使他有所察觉,这么短时间内,他根本没有办法将据点转移到别处。适才,樊将军言宋宗此时应在苍梧,正巧前两日我派往广州联系宋宗的人回了信,言明宋宗携家眷仆役皆在苍梧城内私人山庄居住。我的人已搭好线,此刻宋宗正在苍梧等着我。明日待樊将军休息一日,我们便启程前往。”宁南忧思量一番,觉得即刻出发是最稳妥的方法,在红枫庄等着宋阳归来的这十日,他已事先派人前往广州与宋宗取得了联系,也收到了宋宗的亲笔回信。这个时机前往广州,正是最好时刻。
    顾安被消除了顾虑,前后思索一番,亦觉得有理,便赞同道:“君侯此议可行。太公觉得如何?”
    两个青年同时望向上座的蒋善。
    此刻蒋善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多了丝疑虑问道:“前往苍梧后...君侯预备下一步如何做?既然老樊猜测广信是个重要据点...我们这边总有人先去查探一番为好。”
    “广信县县令胡光与我是多年同窗好友,我倒是可以托他替我查一查。”顾安提意道。
    蒋善却否决道:“不可。胡光的身份太过明显,他有什么一举一动,宋宗很快便能察觉,若是打草惊蛇,便不好了。况且若真的那么容易能查出来,胡光早就觉察县城内人口流动的异常处了。可见宋宗行事时,做得滴水不漏。”
    顾安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转而又觉苦恼道:“可...如此一来...当初连樊将军都查不到的事,我们又如何能查得清?”
    “宋阳。”宁南忧接着他的话,答了一句。
    顾安一怔,遂扭头朝候在堂前的那个独眼少年看了过去。
    宁南忧继续道:“宋阳既然曾是水阁在广信的联络人,想必对这广信城十分的熟悉。他身形敏捷,又善于在街角厮混探取消息。让他去,用从前在广信的人脉细查地下 暗庄或据点一事,想来事半功倍。”
    “君侯说的不错。”蒋善肯定道:“老樊近年于郁林替宋宗管着一些走私上的线路,这些巷子铺子都很隐秘,这少年仅仅凭着我的玉石印章便能将他带到此处,可见其之聪慧。”
    樊彦望向门前的独眼少年,想起几日前,这少年跑来寻自己的场景,言道:“主公所言不错,这少年五日前寻到我时...竟能浑水摸鱼一路寻到我那里。我亦惊叹,他如何凭着半块残章寻到我的?后来他同我解释,说他认识那残章上半枚印记的模样,正是蒋家麾下肃令军的旗徽。他便才想到或许是与蒋氏军有关的人物,这便联想起多年前我与主公做的那一场决裂戏码,猜到或许是我,便寻了当年在军营中见过我的人,画了一幅画像,一路寻到了暗巷中,找到了我那里。此子天赋异禀,极善观察,的确能担此任。”
    “即如此,便让宋阳去探查广信据点一事。”宁南忧朝蒋善揖了揖手道,“我们六人便分成三波行事。我与我家夫人前往宋宗处,转移他的视线,借口孟灾所托,同他商议走私货物的路线。蒋太公便同顾大人则前往广州通向中原的走私黑路截人。樊将军与宋阳去往广信城找出牵头据点。我会令派人手,找出陶舂家人的所在,并解救其妻儿老小。再找机会从宋宗手中拿到陶舂当年的卷宗。至于能否劝服陶舂为我们所用,便要依靠樊将军了。”宁南忧细说着前往广州行事的整体策略,话音落罢,看向对面的樊彦。
    樊彦冲着他点了点头道:“君侯放心,此事交予我,定不负所托。”
    见在场的人都十分赞同宁南忧这番布局,上座的蒋善颇为满意的颔首微笑道:“如此,既定。今日归院,尔等且好生休息。等后日启程前往广州。”
    此事商定,几人又闲聊了几句,便从堂前散了。
    江呈佳一直默默跟在宁南忧身边,有些心不在焉。
    宁南忧拉着她的手往他们所居的枫园而去,一路上见她始终沉默不语,便锁住眉头询问道:“怎么了?从方才在堂上你便一直走神,可是有什么顾虑未言?”
    江呈佳抬头望向他,又低下眸仔细想了一想,皱着一双漂亮的黛眉,忧虑道:“我只恐...蒋公与顾安前往走私黑路不安全。眼下,孟灾前往南乡与陛下所派使者谈判...他与宋宗往年走私货物的那条黑路,没了乌浒兵在左右相护,父亲定然会派人加强防范...若是蒋公与顾安不小心露了面,被父亲的人察觉,那...你今日所作之局也就功摆山倒...说不准还会将你牵扯进去。”
    她一直再想这个问题,就在三日以前,千珊报来的一条消息让她十分不安。兄长前往隆中不到半月,便已音讯全无。再之前,烛影亦前往救寻施安,但也失去了消息。
    不知宁铮到底往隆中加派了多少人手诛杀施安,以至于此城似如插满了刀的暗网,皆是陷阱。
    此外,她还得知,宁铮在孟灾前往南乡的沿路官道都布满了官兵...据说周源末与吕寻二人虽乔装成了黄蛮亲兵,一路上伏击孟灾的车队数次,但有好几次都险些被淮王府的军兵所擒,差一点露了身份。
    宁铮突然如此警惕,她怕...他会察觉宁南忧在临贺的所作所为。
    宁南忧晓得,小姑娘定是又知道了什么,才会这样说。
    的确,近来他得知周源末与吕寻行事并不如预计那般顺畅...
    且他自付沉那里得知,提醒父亲警惕官道的人,正是跟随被流放降级的常山侯前往幽州的沈攸之。
    是他心中尊敬害怕的先生,是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他作对的先生。
    他虽心中害怕,但棋已摆盘,若要撤棋,这盘他费尽心思筹谋许久的局便失去了意义,会变得一文不值。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赌一把,赌陈旭并未将他在临贺所为之事告知父亲,赌他心中敬佩喜爱的先生还是从前那个怼天怼敌,走遍天下皆不怕,心怀抱负,心有黎民百姓的先生。
    “放心。”宁南忧抓住了江呈佳的手,坚定道,“我不会让蒋公与顾安出事。那里也布满了我的人手,若情况一旦有异,便会立即带着他们二人撤离。此行,除了受了重伤的蒋禅,蒋公的几个孙儿也会随行。”
    为了安抚江呈佳心中疑虑,他只能这样说。
    然则,这个小姑娘低头想了一番,遂抬眸道:“我命千珊亦派些人手前往,协助你的人...若真有异状,相互做个照应。”
    宁南忧眼神一滞,轻声道:“你...愿意为我调动水阁的人?”
    “没什么不愿意的。单论除去宋宗此人,我也希望你今日的布局能够成功。”江呈佳诚心诚意地讲着,无半点遮掩。
    见她如此坦诚的目光,青年勾唇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细语道:“多谢夫人相助。”
    两人行至院落,才发觉宋阳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也来到了枫园。
    江呈佳这才想起来,他们并未向宋阳解释蒋公与顾安两人为何在这里,也未曾交代一日后的行程所需注意的事项。
    “宋阳!”她唤了一声。
    这独眼少年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眉头蹙得很紧,一直闷着头。
    听到这一声清丽的唤,他条件反射似地抬起头,问道:“女君有何吩咐?”
    见他似乎被吓到的模样,江呈佳叹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比如...为何蒋公与顾安在此?”
    她站在照壁前,定定望着这少年。
    宁南忧负手站在她身后,默声看着这主仆二人。
    宋阳却摇了摇头道:“起初,属下亦不解,但后来...听主公与蒋太公议事...也猜到了些,想来是主公将他们救下的。”
    他猜到这些,江呈佳并不觉得意外,于是略颔首道:“若此事无疑问,那么你对后日前往苍梧,与樊老将军一起探查广信城之事可有什么想问的?”
    宋阳脸色沉了沉道:“若...此行,我与樊老将军找到了据点...女君可否给我一个提审陶舂的机会?”
    “什么?”江呈佳对他这个提议感到惊讶,脱口询问道。
    “女君...可否准我在一切都了结后,提审陶舂?”这独眼少年一字一句说道。
    他的话不仅令江呈佳感到诧异,更令她身后的宁南忧感到奇怪。
    “为何?”江呈佳追问。
    “秉女君,属下这只眼...如何瞎的,说起来还与陶舂脱不了干系。属下的父母如何惨死...亦与他脱不了干系。属下自七岁入阁...为得便是查询当年真相。陶舂...此人,就算他化成了灰,属下依旧认识。此次,属下有机会与陶舂见面,想借此机会询问他当年之事,问问他...究竟为何要害我们一家?”
    这少年情绪激愤,说话时已略略带着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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