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哭丧着脸,听到她这么问,便急忙回忆起来:“奴婢...守着小炉子,煮好药后,便装了罐,便回来了...一路上并未碰到什么人,并未出什么差错呀?”
    季雀机警道:“小翠姐姐...这药既然是装了罐的...那么这罐子是否曾在装罐前清洗过?”
    小翠十分肯定的点点道:“我在煮药前便已经仔细清洗过罐子,因千珊姐姐交代了,女君身子不好,一定要仔细着这些用具上,不要融入杂质,便很用心的清洗过了。”
    江呈佳顺着季雀的询问继续追问道:“这罐子你可有离过手?”
    小翠面色愁苦起来,垂眸细想,突然抬起头,右手成拳砸向左掌间,惊叫一声道:“我记得!这个罐子...院里的小七在东厨的时候碰过....”
    “当时我正在清洗炉子,小七便进了东厨,说是担心我一个人在这里忙不过来,所以过来瞧一瞧。奴婢也没太在意,转过头的时候,就瞧见小七又拿着罐子在清水里洗了一遍。只是...小七当真是认真清洗了罐子,并未对它动手脚....奴婢瞧见的时候她正从水中捞起罐子。”
    小翠有些迷糊又有些不确定的这么说道。
    “小七...同你一样,自我入了侯府,便一直随身伺候在我身边的人,虽她平时干得都是些外院粗活杂活,但人算忠诚,千珊之前在洛阳临行前捡练婢子们的户籍时...还觉得这个小七底子干净...人也单纯,是个好的。”江呈佳用指腹磨蹭着自己的下巴,低头边思考边猜测道:“或许,小七并不是此事的关键所在,但我也保不定她就是个好的,若是李氏真给了她什么不可拒绝的诱惑...只怕我这里在她眼中便什么都不是了。但这么些天,她里里外外服侍我,我看着,倒像是个忠心的...”
    她猜疑半日又自我否定,手指便不自觉的放在膝盖前敲击起来,脑中细细想了一想决定道:“小翠,你去将小七唤到院子里来。她年纪小,之前君侯山外被伏击,她吓得面色铁青硬是昏了好几个时辰,是个不经事儿的...我们便等着孙医令前来,做一场戏....试探于她,便知有或没有。”
    小翠点点头应了一声道:“喏。”
    季雀看着她退了出去,扬着天真的小脸,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江呈佳问道:“女君...若那小七姐姐并不是罪魁祸首...那我们又该怎么去抓这幕后主使呢?”
    江呈佳定了定眸子,浅笑道:“雀儿想看女君如何抓获贼人吗?”
    季雀点点头,小脸上透着好奇。
    江呈佳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雀儿可知毒蛇入茂丛,怎样才能将他逼出来吗?”
    季雀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挠着脑袋瓜子问道:“毒蛇入茂丛极难寻找...这茂丛便像是蛇的家,怎么能逼得出来?”
    “女君小时候呀,随着女君的兄长在山林里摘过灵芝,山林是杂草生长最为茂密之地。那里的毒蛇猛兽也是极其多。而灵芝恰巧喜欢长在悬崖峭壁又或是猛兽齐聚的地方。有一次,女君要去毒蛇盘旋的草窝里摘灵芝,便提前备好鸡鸭生禽,放在蛇洞前围着,那蛇在饿的时候,闻到食物的气息,自是忍不住从洞中游出。此时弯弓射箭瞄准毒蛇七寸,一击中的,便可彻底将毒蛇制服。”
    江呈佳耐心同季雀说着,心里却有些忐忑,也不知她此时同一个小童说这些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认为雀儿并不比旁人,她虽很是活泼贪玩,有着这般年纪该有的顽皮,可心思却很玲珑,又是季先之与碧芸的女儿,想必从小便会察言观色,但这世间险恶,雀儿却见之甚少。小孩子还是需得从儿时教起,让她懂得如何防范危险才好。
    这小童眉头起先皱的很深,没过一会儿便笑道:“我懂女君的意思了!女君可是想说...这在药罐中做手脚之人...便是那毒蛇,若想要将她抓出来,便要用一些引诱之物方能成功?”
    江呈佳见季雀很快便理解了她的意思,脸上便立即露出浅浅的笑容道:“雀儿说的极对。”
    很快,千珊便带着孙医令来到了北院。
    那孙齐被请入女君卧房,便是一直低着头不敢多看,更不敢多问,入了门便一股脑往地上一跪:“女君唤下官前来有何要事?”
    江呈佳莞尔一笑,抬了抬手,示意侍奉在一旁的红茶将药罐递给孙齐。
    那孙齐借过药罐,有些诧异的朝江呈佳看了一眼道:“女君这是何意?”
    “烦劳大人瞧一瞧这药罐里的汤药可有异常?”江呈佳盯着那药罐,面带微笑不慌不忙的说道。
    孙齐一愣,脸上似有不解,但还是照着江呈佳嘱咐,端着那药罐,仔细一闻,脸色立即大变,急忙将药罐放在地上,朝江呈佳磕头请罪道:“女君饶命,下官冤枉,下官为女君配置的药材皆是上乘之药,且严格按照分量来记,都是依据女君的病情来定的...下官...下官绝无陷害之心。此药....绝非下官原配之药方,其中却多了一味与防己相克的红花...这防己本是祛风湿,止痛,利水消肿的,但若是与红花混合使用,是则配药忌讳,若有其中药材计量有所不妥...便会出人命。”
    “什么?”江呈佳不禁将双手用力的抓住了盖在膝前的衣袍,冷眯住双眼,咬住牙关忍不住冷哼一声,心里想到:引蛇出洞,没想到蛇当真是毒蛇,还真应了她方才同季雀说的话。
    她细闻那汤药,只觉有异样,却完全闻不出其中加有红花,若是方才当真饮了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红花恰好同她体内那点寒毒相克...若再加上孙齐所说这药里头还有防己,两味相克之物,那么她今夜必是非死即伤,就算她是神身,但化做凡人封了神力,也难敌这样的暗害。
    好阴毒的法子!
    江呈佳不用想,也能才得到,在这个大宅院里究竟是谁想要害她。
    除了李湘君,她也想不到旁人。
    她紧紧握住拳头,沉默半晌同孙齐咬牙切齿的说道:“孙大人,我知此事同你无关,但此事若让君侯知晓...恐怕你也会落得一个失察糊涂的罪名,君侯向来不是个能容忍的人,若我今日将这碗药喝了出了事,你便是死路一条。可我现在没喝,便也算是救了你一命。既然你这命是我救的。你也应该拿出你的诚意。”
    孙齐才刚刚抬起头朝她望去一眼,便又被这话吓得完全伏拜在地上,颤着声求饶:“还请女君赐教,下官定当为女君所用,肝脑涂地。”
    “倒也不必说这样重的话,你只需同我演一场戏。”江呈佳朝千珊看了一眼。
    她便立即懂了江呈佳之意,急急忙忙冲出去,在北院后头新造的小厨房里重新熬了碗普通的汤药过来。
    屋子里剩下江呈佳与水河、红茶、还有孙齐四人。
    她冷冷的朝水河与红茶看了一眼,这两个小丫头便立即朝她跪下道:“奴婢们但凭女君嘱咐。”
    “我不需要你们作什么,只需将今日查出药中有异样之事放在心里,别提出来便可。”她细细嘱咐道,又随之朝孙齐加了一句:“也希望孙大人也如我所愿。”
    孙齐立即朝她磕头大喊道:“下官自是极其听从女君之意的。对女君之命,无有不依。”
    江呈佳一番试探,瞧着孙齐果真是对此事半点不知,又如此表真心,这才放下心来。
    孙齐胆子忒小,想来也不敢随着李湘君做这样的事。
    这方子以及药材,都是孙齐每日抓了新鲜的药材按照分量,用薄巾包裹了送到千珊手中的。每日的药材都一样,但江呈佳却也保证不了,他不在药材中动手脚。
    她知千珊的脾性,这药材从孙医令手中接拿已有数日。这丫头估计早就放松警惕,如今已将煎药之事交给了小翠去做,便说明后面几日的药材,千珊都没有核查。
    但孙齐方才被她轻轻一吓,便已经魂不守舍,他这样鸡大的胆子,想来是没办法协助李氏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既确定了孙齐并未参与此事,江呈佳也需这屋中数人保守秘密,否则接下来的戏,便没法继续演下去。
    江呈佳朝坐在自己身边的季雀看了一眼,温和笑道:“雀儿也将此事保密好不好呀?”
    她说得很是温婉动听,同方才对水河、红茶与孙齐的态度完全不同。
    季雀乖巧的点点头道:“女君且放心,雀儿的嘴很牢的。”
    江呈佳满意的点了点头,没过一会儿,千珊便端着一碗滚烫的汤药匆匆入了屋。
    “姑娘,汤药熬好了。”
    江呈佳朝她瞅了一眼,眸子一转,便瞥见了屋外院子里,小翠正带着小七慢慢走来。
    “孙大人,我可否问你一事?”江呈佳小声的同孙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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