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江呈佳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昨晚....”他开口说了两个字,江呈佳就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昨夜的事情,我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君侯此番来又想要说些什么?”她用一双杏眼冷冷瞪着他。
    宁南忧沉默了一会儿,克制住心中那股懵懵懂懂的冲动,冷面应道:“我来,是要拿我的衣裳。”
    “君侯的衣裳不是半个月前便已经命季叔取走了吗?这里哪里还有君侯的衣裳?”江呈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他登时一怔,才想起半月前是他自己让季叔把主屋的衣饰都搬去了浴房。他竟找了一个这么荒唐的理由来遮掩自己想要见她的意图?
    宁南忧忽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板着面孔坚持着说道:“我有一件官服落在你这里...季叔他没有拿给我。你莫要挡在门前,且让我进去寻一番,找到了便走。”
    他没脸没皮的瞎编着话,一脸的理所当然。
    江呈佳挑了挑眉,在他长腿就要往屋里跨时,她快准狠的将他推了出去,并将挡在门槛前,双手牢牢抓住门框,整个人成大字形,很是不悦道:“君侯不必亲自来寻,若我寻到了,必然亲自送到君侯手中。”
    话音落罢,她毫不留情的将门关上,并上了栓,摆明了不想让宁南忧进来。
    门口挺立的男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觉得自己从来未曾如此被人拒之门外,现下脸皮滚烫只觉得烦躁。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昨夜江呈佳醉酒耍疯后,心中莫名其妙涌上一股想见她的冲动。明明这一个月内他克制的很好,也渐渐放下心中对她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可昨夜仅仅一夜,他这一个月来建立的所有的防线顷刻间崩塌。
    从前的自己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自己,难道他当真如吕寻所说被这江氏女的美色所迷惑,意志力大不如从前了么?
    宁南忧并没有发现自己如此反复无常的真正缘由,或许是因为多年独自一人的习惯,他想不到,也不愿意承认,心底那点对江呈佳不一样的感觉。
    “既然你不愿见我,为何昨夜要去寻我?”他克制不住心底那股不甘心的滋味,鬼使神差的问出这句话,反应过来后又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半晌,屋里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呢喃声:“君侯究竟将我当作什么?召之即来,呼之即去...你明明答应过我,和我好好过日子。我不知你这些日子到底在和我闹什么,我也不知你和君姐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江氏女也是有骨气的,若君侯不愿与政敌之妹有过多牵扯,也不必一直强装着宠我爱我...我们只需保持距离便好。”
    这席话令宁南忧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他不知沉默多久,突然开口说道:“江呈佳,我从未答应过你什么,我也从未刻意在你面前装成什么。你若是偏要这么理解...那么我们,就这样吧。”
    这低落的语气中藏着浓浓的嘲讽,他负手立于门前,凝视着那紧闭的屋门,最后沮丧的离开这里,朝新建的书房行去。
    江呈佳靠在门后,竖着耳朵听外面的脚步声,心脏被某种悲伤扯得生疼。
    是啊,他从未明确的答应过自己什么,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说法。从大婚之日自己同他说的话,再到每一次争吵时她的请求,他的回答永远都是含糊其辞。
    她低下眸不知想了多久,越想越觉得自己异常可笑。
    这一千八百多年来,她为了将覆泱重新带回九重天,不知做了多少努力。每世来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命格想要改变一切,最后却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江呈佳自嘲起来,从屋门前游荡到榻边,安静躺下,脑中浮现了许多往事,这沉重苦涩的记忆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至始至终无法挥去。
    她闭上眼,满脑子全是覆泱的身影,再一睁眼便是他的笑颜。似乎他就在自己面前,冲着自己轻轻呼唤着:“阿萝,我们回家了。”
    她忽而笑了,似乎看到了希望,又充满了绝望。
    一年四季中最热的暑月刚过,天气依然沉闷燥热,只是相较于他们初时抵达临贺时稍稍凉了一点。
    四处积累的水汽飘荡在空中,渐渐的结成了一片又一片的乌云。
    气氛压抑的很,暗沉下来的天际边响着一阵阵闷雷声。
    没过多久,轰隆隆的雷声逐渐变大,细雨从上空淋淋而下,紧接着雨点越变越大,慢慢凝结成一粒粒黄豆大小的雨滴向着低沉压抑的大地扑面而来。天空像泄洪的口子愤怒地宣泄着一腔怨气,惊雷闪电,劈魔斩妖,划破长空。
    天在哭泣,在嘶吼。
    街道上,为了生计存活的人们没来得及躲过这场暴雨,一个个被措不及防的大雨淋的浑身湿透。
    江呈佳被滚雷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仓皇失措的望向窗外。
    她心里莫名游上一股不安,浑身是汗的下了榻,腿脚有些发软。
    倏地,她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江呈佳蹙起眉头,向屋门前行去,拆下门闩,推开了门。
    千珊站在门前,手中拿着一把水淋淋的油伞,面色有些焦急。
    “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江呈佳奇怪的问道。
    “奴婢是来和姑娘说曾于的事。”千珊一脸严肃望着她,“还有公子来信,说是知晓了君侯前来临贺的另外一个缘由。”
    江呈佳点了点头,立即将门打开,让千珊入了屋,随即把门拴上。
    “拂风安排去广州的人有消息传回了?”她关切的询问道。
    “不错,奴婢得了令便去寻沐云姑娘商议您同拂风见面的事。正巧钱大哥收到了自广州那边传来的线报。曾于于乌浒部落中上下游说周璇一月,终是说服了那乌浒王孟灾去与君侯牵线。据线报言,孟灾已派人送了一封手书于君侯手中,言明了来意。君侯本就等着孟灾找上门,此番孟灾来信,他即刻应下约定五日后的申时末刻在苍梧治所广信县会面。到时孟灾会联合手下三族部落于苍梧集结...与此同时,君侯遣淮王设在他身边的师公陈旭前往苍梧与中朝隐藏于苍梧郡的细作头子见面,两方已然谈拢。”
    “可有打探到君侯何时出发前往广信?”江呈佳替千珊寻了套洁净的衣裳,命她换上。
    千珊脱下淋湿的外袍,接过江呈佳手中的衣说道:“小翠与跟在吕寻身边的卫河关系甚好,已打探到君侯今夜亥时两刻出发。”
    “这么急?”江呈佳面露讶异。
    千珊点了点头道:“小翠说,吕寻三日前便已前往广信,去乌浒王与君侯约定的地点布置去了。”
    “布置什么?”江呈佳提了一嘴。
    这随口一问却令千珊一怔,她也面露疑惑道:“吕寻去布置什么,奴婢倒是没有细想。”
    江呈佳却觉不对,细细一想后面色便倏地沉了下来:“我且问你,君侯前去与那乌浒王相见之事...是否顾安也知?”
    千珊心中一惊道:“姑娘你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了...顾大人这一月也一直在查乌浒族。”
    “你有让人注意顾安那边的动静么?”江呈佳立即询问道,“顾府私宅可有收到过什么帛书信件?”
    千珊低下眸努力回想一番,才忆起今日果农递上的绢帛书信中曾有提到顾安收到了一封密信。只是那时她着急询问拂风的状况,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那顾安与城阁崖交好,两人时常有书信来往。
    江呈佳见千珊的脸色变了,便知这丫头定然漏了什么没同她说。
    “姑娘,奴婢今晨一心想着施安与拂风之事...一时间忘了这事...顾府的确收到过一封帛书。”千珊面色有点难堪,此刻责备着自己不够细心。
    江呈佳瞥见她低落神色,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双手淡淡道:“你不必自责。若不是小翠打探到吕寻先君侯一步前往了广信,我或许想不到这里。”
    “姑娘,此事之中有什么蹊跷?”千珊虽自责自己粗心大意,但其实并不明白江呈佳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估计,顾府收到的那封帛书...是君侯寄去的。”江呈佳面色一沉,纤细长指敲打起膝盖低声道,“顾安与城将军交好,必然知晓君侯此番前来临贺的真正目的。所以五日后广信一聚,是君侯为顾大人设下的一场鸿门宴。”
    “君侯要除顾大人?”千珊立即领会她的意,反问道。
    江呈佳点点头,定下来,双眼愣愣的望向发黑的墙板,脸色并不好看。
    顾安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忠于正统,最是厌恶权臣宠宦。当年乌浒王孟灾领族兵夜袭广州边防军,一路攻至临贺,关内侯——人称蒋太公的蒋善率领蒋氏全族领兵压制,那一战打了有整整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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