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家那位君侯虽说表面对你很是信任,可私底下一直命精督卫监督你与千珊的一举一动,若不是你的易容术好,又与千珊身形相似,又有烛影暗处打掩护,瞒住了盯着你们的精督卫,这才确保无虞。否则只怕你们这样不断进出与拂风联系的举动早就被戳穿了。而今烛影去追赵拂,我们也已抵达临贺,居于这指挥府只怕更难与外界联系了...要怎么查这中朝密探?”
    姐妹俩相视一眼,通通沉寂下来。
    “这临贺动 乱断断续续已有了半年,一应卷宗千机处虽然皆有记载,但总归还有些纰漏,比不得顾安那处记得详细。好歹他一直跟进此案,不若我们悄悄去县衙?既然动 乱是中朝人弄出的动静,那么那些卷宗之中总有踪迹可寻?”沐云想了想此事,还是觉得顾安最是靠谱,便这样提议道。
    江呈佳却摇了摇头道:“君侯在还未请旨前往临贺前,便已派了季先之先来此处查探,想必比我们都要清楚这动 乱起因。可至今为止,精督卫也并未从这动 乱中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怕...我们就算去寻顾安,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如今该如何是好?”沐云紧蹙眉头,托着下巴思索起来。
    江呈佳左右环顾一番,拉着沐云进了屋,拴上了门悄声道:“前日,我与君侯争吵,两人奔至临贺俊山岭外。你猜...我在那片树林遇见了谁?”
    “谁?”
    “虎啸军一营主将姜峮座下一帐的偏将军曾于。”
    “曾于?”沐云惊问。
    江呈佳默声点了点头。
    “曾于来此...想必是宁铮信不过宁南忧才会...?”沐云托腮凝目推断道。
    “淮王从一开始便信不过君侯。曾于要从幽州转过来,还要瞒住魏帝的人,想来路程上也花了不少时日...前日我见拂风递上来的卷宗,知晓曾于这一帐二十几人在琅邪消失了踪迹,想必这便是宁铮用来迷惑魏帝的伎俩。他在君侯还未请旨前往临贺之前便秘密向曾于下了命,想是已在这临贺布下了准备,等着曾于抵达此地,他便要对蒋氏动手。可他却没料到,他们一行人恰好被我与君侯撞个正着。我已命拂风盯住了曾于一行人。这些天若他有动静,拂风便会即刻来报。”
    “若等拂风来报...是不是便来不及了?”沐云愁眉苦脸道:“虽说烛影与拂风都提前在蒋氏府宅附近布下了人手。可若城外暴乱一起....也不一定能够护得住蒋宅。”
    “你且放下心,那曾于总还是会顾及君侯在此,他要掩藏自己的踪迹,行事便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一旦暴露,淮王的目的就达不成了。”江呈佳冷冷哼了一声,“若曾于得手,蒋氏一族被除,君侯必然是替罪羔羊,淮王若是想君侯乖乖呆在临贺,必然要小心行事。”
    “你说的有理。”沐云点头附和,遂牵住她的手温柔道:“我不是侯府的人,你家君侯也管不住我。两日后拂风的大哥钱秀海与他大嫂嫂崔氏便归临贺了。到时,我便以拜访旧友的由头住出去,替你分散些精督卫的看守。”
    “也好。钱大哥底子干净,就算精督卫查也查不到什么。”江呈佳关心道:“不过,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小心。”
    两人于屋中聊了好一会儿,直至夜黑才各自分开。
    江呈佳从客房出,绕过回廊没走几步便到了卧房。
    纸窗里已传来隐隐烛光。宁南忧早已归了屋
    她上了台阶,正预备推门而入,身后却传来一声温婉的叫唤:“弟妹。”
    江呈佳转身寻望过去,便瞧见一抹绯色身影立于皎洁澄莹的月光中,手中拎着一个雕纹花边的精致食盒款款而来。
    她欠身行了一礼,柔声一唤:“湘夫人。”
    李湘君迈着莲步,脸上笑容不减,和蔼可亲道:“作甚称我湘夫人?那是下人唤的,你我都是一家人,你不若随着昭弟唤我君姐吧。说起来,我其实也只比你大了两岁。”
    “如此算来...君姐的年岁竟比夫君还小?那为何夫君唤您君姐?”
    “昭弟同亡夫乃是至交好友,昭弟视夫君为兄,自我嫁入大司马府后,他便称我一声阿姊,此后便唤我君姐。我小名唤作玉霜,弟妹也可唤我小名。”李湘君温声细语的解释一番,喉音脆若银铃,很是动听,又十分谦和让人无法抵触。
    江呈佳点点头,这才问起她的来意:“不知君姐这么晚来南院有何要事?”
    李湘君勾唇笑起,淡淡道:“姑母见昭弟与你晚膳未用给,便让我送来了食盒。我听季叔与吕寻提及...说你夫妻二人前些日子都病倒了,身子实际上还虚着。如此晚膳便不可不用了,仔细着胃不舒服。”
    江呈佳莞尔一笑,正想回话拒绝,门却从里面打了开来。
    “阿萝。”里面的人低低唤了一声,顺势瞧见了站在院里的李湘君,于是眸眼一怔道,“君姐也来了?”
    李湘君上了台阶,将手中食盒递过去,轻声道:“我来替姑母送晚膳。”
    宁南忧虚掩着门,只露出半个身子,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衣,里面缠着的布带露了出来,上面占着血迹。
    那李湘君低眸恰好瞧见,惊呼一声道:“呀!昭弟何时受了这么重的伤?”
    玉冠公子面上微微一愣,急忙拢了拢衣领道:“没事,不过是些小伤。君姐不必挂心。”
    “你虽心系国事,可也该仔细着身体,很不该如此不小心。你这样,叫我如何同亡夫交代?”李湘君责骂一句,波光似水的眸眼间满是担忧,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娇媚之意。
    “君姐教训的是。”他的眉梢染上一些淡淡的无奈,还有一抹江呈佳从未见过的暖笑与开心。
    “怎么?我端着食盒...你是一点也不愿意让我进去坐坐?”李湘君举着食盒,挑眉看向他,语气有些调皮。
    宁南忧低笑一声,垂头将衣带系好,又转身随手拿了一件披风系上,这才推开门道:“母亲叫君姐过来,我怎敢违抗?”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屋,完全忘了同样站在门外的江梦萝。
    廊下的小姑娘也倔强的不肯进去,愣是等着李湘君反应过来唤她:“弟妹?怎么不进来?”
    江呈佳娇小的身影映在月光中,显得有些落寞,让人忍不住心疼。
    宁南忧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笑温柔道:“阿萝,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作甚?”
    她怔怔的瞧着里头坐于窗边,慵懒肆意,优雅饮着杯中茶的公子,鼻间涌起一股酸涩。
    “阿萝见二郎同君姐聊的热...自然不忍心打扰。”她低声软糯糯的说着。
    李湘君听出她语气里的酸意,唇边笑意慢慢淡下去,有些尴尬道:“弟妹莫要介意。我同昭弟许久未见...一时忘了形...竟没顾及道你的情绪。”
    宁南忧弯弯嘴角,冲江梦萝招了招手。
    门前的小姑娘这才跨过门槛走进屋中来。
    李湘君却起身向宁南忧一拜,客气道:“我也不便继续在此,姑母那处还需要我。昭弟要听姑母的话,乖乖用膳。我便先走了。”
    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宁南忧敛眸,冲着李湘君点了点头,温和道:“君姐与母亲要早些休息。”
    李湘君听了他话头没有挽留之意,也缓缓起身,雍荣闲雅的欠了欠身,便踱步离去。
    江呈佳站在一旁,听见木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门内的气氛忽而冷下来。
    她皱皱眉,有些忐忑的站在门口,望着静静靠在矮榻上读书的宁南忧不知开口说些什么。
    “阿萝若是饿了,便来用些膳。”
    屋内冷了少时,宁南忧忽而出声道:“别傻站在那里。”
    他语气平平,听不出半分情绪。
    江呈佳低下头,面色僵硬道:“二郎吃些吧。我不饿,我有些乏了先睡了。”
    她径直走向墙边狭窄的床榻,扯过被褥缩到角落里睡了过去。
    宁南忧瞥了她一眼,继续靠在软榻上读着书卷。
    江呈佳起先生气,一股闷闷的酸意盘旋心头不去,在榻上等了半日也不曾见宁南忧过来安慰自己。
    若是换作平日,他早就来榻上哄她了。
    她心中郁闷,肯定了之前那种古怪的感觉。她头风那日,宁南忧前来探望,举止便有些疏离。今日对她也是忽冷忽热,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若他不愿同自己多语,自己又何必去讨那个不快。
    于是干脆闭上眼,强迫自己入梦,不去理会矮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
    许是今日劳累过度,她的病还未好全,没过一会儿,江呈佳便真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中觉察身边有一冰冰凉的人钻了被窝,轻轻挨着她躺在了榻上。
    那人身上寒气重的很,手脚冰凉,惊醒了梦中的江呈佳。因到了盛夏,她全身不似五月那般寒冰如雪,睡了没一会儿,身上便已滚热。
    大概是怕宁南忧再着了凉,有碍于伤,她便装作熟睡在床上打了个骨碌,翻身抱住了身边的人,滚烫的小脚伸到他脚掌边,替他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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