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并未料到他会这样问,她一直以为宁南忧其实并不喜自己这样叫他。她怔愣了一番,轻轻笑道,“若妾叫二郎,二郎可愿将妾放开?”
    “不放。”宁南忧低低说着,语气沉闷,一直灰暗的眼底逐渐的升起了一丝温度。
    这像孩子般的玩闹语气叫江呈佳也哭笑不得。
    “你,莫要生我今日的气。那时,我太狼狈。而我,并不想你瞧见我如此狼狈之态。”宁南忧一字一句吐露心中想法,只是迫切的想要江呈佳知晓今日的他并非有意。
    他心中惶惶不安。在他人生中这数十年来的无尽黑暗中,江呈佳的忽然闯入,就像一抹阳光,令他的封闭的心口被打开了一个角。多年来的孤独早已让他习惯一人承受一切。他无法想象,有一天,会有一个女子扑在他的面前,替他挡去父亲的责难,因他受伤红了眼,因他怀疑因他误会而委屈难过。
    哪怕她可能带有目的,哪怕她可能只是与他做戏,哪怕他知道他不该对她动情,可他还是动摇了,那颗他曾经以为已经坠入地狱的心,此刻好似有了一线生机。
    他控制不了自己,终是无法令自己远离江呈佳。
    江呈佳听着他的话默不作声。宁南忧半天没听见动静,于是低下头朝她看过去,见她满脸不高兴的靠在他的怀中。
    “你...很生气?”宁南忧迟疑一顿,浅叹一口气,有些失落。
    江呈佳眨了眨眼,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推开他的手臂,站起身默默的去拿放置在漆几上的小瓷瓶,又将一旁烧的滚烫的水炉拎起,往放置在入门右侧台几上的铜盆中灌了满满一盆的热水,取了块丝巾放入水中浸湿,端着铜盆再次来到榻边。
    宁南忧一直盯着她瞧,便是在等一个答案。
    她看着他那双黑眸中夹杂的些许期待,便无奈道,“君侯还是让妾先替您处理杖伤吧。”
    他一怔,面露寂色,缓缓垂下头,似是有些失望。江呈佳瞧见他的神情,不动神色。她轻轻将他的袍带解开,替他褪去外袍,又小心翼翼扯开他上衣的系带,再掀开衣裳往他的背部看去,此时他背部绑着的白色绸布已然渗出了血,红成一片。江呈佳解开绑在他胸口的白色长条绸布,宁南忧便一直斜靠着盯着她看。不知不觉中,她觉得自己变得燥热起来,洁白无暇的脸颊升起一朵朵红云,遮住了她的疲倦,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孙齐绑的结,她本就解不开,再加上宁南忧这般凝望,叫她更加慌不择路,抓着这个布结扯了半天也不曾被解开。她气呼呼的磨了磨牙齿,面色愈加的绯红。宁南忧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小动作以及脸上千变万化的神情,觉得很是有趣。
    江呈佳将头埋得更低,只微微抬起一双眸,死死的盯着那个打不开的结看,扯了半天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手心里却不知为何全是满满的凉汗。她无比小心的将他满身缠着的布条解开,看着手中满是血迹的白绸布条,她的鼻间再次酸了起来。
    宁南忧津津有味的盯着她看,嘴角悄悄扬起。布条全都拆下,宁南忧露出一片精瘦却宽厚的胸膛,在他平静的呼吸下,轻轻起伏波动着。江呈佳的一双眼忍不住的往他胸前瞟,于是脸颊便越来越滚烫通红。他瞧着她满面通红,害羞扭捏的模样,心情便很是愉悦。她转过身取来浸泡好的丝巾,为他擦拭伤口。宁南忧便随着她的动作乖乖在榻上趴了下来。
    他的脊背上有太多新伤旧伤叠加,已完全摸不出平整的一块,每一处都有些触目惊心。她一步步擦拭到腰际,忽然便停了动作,脸色毫无征兆的殷红起来,她结结巴巴的同宁南忧说道,“君...君侯...可否解一下裤带?妾...”
    宁南忧一怔,转过身愣愣的朝她看过去,瞧着她通面窘迫,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便再忍不住心中笑意,浅浅笑起来,在摇曳的烛光中笑得十分温柔好看。
    江呈佳只觉得没脸见他,于是将头压的更低,耳垂娇红似火。
    他不言一语,从榻上单臂支起身体,另一只手扯开了系在腰际的裤带,轻轻褪去一半,又重新趴了回去。江呈佳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小心的将他的裤子再往下扯了扯,继续为他处理伤口。
    宁南忧眯着眼,本没想太多,倏的察觉她还在扒自己的裤子,于是先是一怔,脸色也迅速彤红起来,皱着眉头哑着音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
    江呈佳一惊,慌不择路的应了一声,“可是妾弄疼了?”
    他哭笑不得的朝她看过去,“我未曾伤在腿部。”
    江呈佳如梦惊醒,低头瞧着自己的双手扯着他的腰带,还在一个劲的往下扯。她反应过来,慌张的松开他的腰带,眼巴巴的望着他尴尬的说道,“君侯勿怪,妾...妾只是想为君侯擦拭伤口。”
    宁南忧低声嗯了一句道,“我知道”。他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满是笑意的盯着她看。
    江呈佳只觉无地自容,竟不知她对宁南忧的心思已龌龊到这种地步...
    她急急忙忙的为他上了药,取来干净的白绸布条,替他将伤口缠绕起来,便慌张的想要逃跑。宁南忧却不曾给她这个机会。
    在她替他绑好了结,正要起身去洗丝巾时,宁南忧突然将她揽入了怀中,低低的笑了起来,喉中发出悦耳却致命的笑声,只叫江呈佳浑身都颤动了起来。她想要掩饰自己的慌张与羞愧难容,于是在他怀中挣扎起来。越是挣扎,面色便越是赤红。
    宁南忧紧紧的抱着她不放手,低声嘶哑道,“阿萝可愿意原谅我今日的胡闹?”
    江呈佳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埋得很低很低,小声嘟囔道,“我要是生你的气,今晚就不会来你这。”
    这句轻语呢喃轻轻飘进他的耳中,令他再次愉悦的扬起嘴角。她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的呆在他怀中,只是一直将自己的脸藏着,不敢抬头看他。江呈佳闭着双眼越想越觉得自己没脸没皮,色胆包天,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丢脸之事。
    宁南忧见她卷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动也不动,便心中一片柔软。正当他心满意足的抱着江呈佳,闭上眼准备休憩片刻时。突然听见屋外传来阵阵敲门声。她微微一动,面色窘红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满眼迷离道,“都这个时辰了...谁来找君侯?”
    他低头盯住她,十分认真且固执的说道,“叫我二郎。这是阿萝自己提及的,难道阿萝忘了?”
    她一怔,一开始未曾反应过来,待他话音落定,她忽然再次红了脸。不知为何,她现在突然唤不出一句“二郎”来,总觉得羞于宣口。她白璧无瑕的脸颊此时再次潮红一片,张口欲言,可偏偏什么也说不出。
    屋外的敲门声又响了一阵,紧接着传来了一阵稚嫩清脆的童声,“主公主公,爹爹来信啦,主公主公,你可在屋中?”
    这小童急匆匆的唤着,可屋中已然没有声响。
    江呈佳趁此机会想要逃跑,便讨好似的同宁南忧道,“君侯,屋外有人找,这个时辰了定然有急事,君侯可先处理要事。”她满眼期翼的说着话,十分期盼宁南忧能在此时放开她,暂时放她一马。
    宁南忧却不依不饶。他凝视着她,双眼如潭,美髯凤目在烛光的映衬下好看至极,一字一句无比坚定道,“唤我二郎。”
    她揪着他胸口的衣襟,有些慌乱,但最终硬着头皮,娇娇弱弱的唤了一句,“二郎。”
    他愉悦的哼了一声,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尔后冲着外面的小童说道,“直接进来吧。”
    江呈佳有些惊愕,没料到宁南忧竟当着她的面让那小童进来。若她想的没错,屋外的小童,便是方才在宁南忧屋前呼呼大睡的那位小姑娘。方才这小童提及季先之的信书,她原以为宁南忧会避开她,却不曾料到宁南忧并未有防范她之意。
    她低头环顾了一番如今他二人的躺着的姿势,不由羞燥惊慌道,“二郎可否等等让她进来,我们...”
    此刻的宁南忧并未裹上上衣,除了背部的伤处被白绸布条紧紧缠绕,其上身几乎全部裸露在外,腰间裤带松松垮垮的挂着,并没有系上。而她发髻凌乱,衣裳因他也不整至极。此番姿态如何能叫一个孩子瞧见。
    只是还未等她说完,那小童已经推门而入。江呈佳眼疾手快的扯过摆放在宁南忧身边的被褥,将自己完完全全的罩住,躲在里面不说话。宁南忧将她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中,不由发笑。
    屋门前,一个梳着包子头的小童提溜着一双铮亮黝黑的眸,朝屋内冒出了个头,贼兮兮的朝宁南忧的榻上望去,恰巧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小童一笑,露出脸颊两边的小酒窝来,眉毛微微弯起,像月牙似的,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贝齿,笑嘻嘻道,“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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