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朝局势本来可以避免,奈何大魏当朝者内斗,边境之战竟也斗得你死我活,中朝便于其中坐收渔翁之利。边境百姓苦不堪言,但统治者却坐视不理。
    江梦萝领水阁之人在未归魏帝一派时,便时常暗中相助边境将士,可硝烟四起,战事汹汹,再多的雪中送炭也无用,边城生灵涂炭之景比比皆是。只有平息战争,才能为大魏百姓真正带来福运。
    于是江小毅然踏入皇权纷争,辛苦筹备一年多,终见成效。拂风招呼水阁四海河山的兄弟一路护送婢女碧芸去了陇西。
    薛青于城前郊外驿站焦急等候,两日后,拂风终于将碧芸带至薛青面前。
    战势急迫,薛青顾不得与拂风叙旧,领着碧芸快速奔去了陇西郡内。二人快马加鞭行至位于治所狄道的平定王府。
    天色漆黑,平定王府外,有一人焦急等候,其蓝衣华裳,曲裾直袍,摆下缝绣万年青图,两袖边缘有兰纹相扣,立于府门前,淡白的月银光色下将他精致的脸庞照了出来,这人生得一副丹唇外朗、高挺鼻梁、明眸渐开、面白如雪的容貌,算得上是国艳仙材。只是脸上沉重凝然的表情让人看得同他一般心情烦躁。
    倏地,王府右侧通向城门的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那男子眸眼一亮,向前走了几步,看了过去。
    薛青在天色完全被黑幕遮住前赶回了平定王府,一下马,便即刻扶着婢女人碧芸向门前等候的男子奔去。
    “公子!”薛青急匆匆向那男子作揖。那绝色男子急忙上前将他扶起道,“莫要这么多规矩,快!随我入府!”
    薛青满脸通红,是焦躁心急之态,他身边立着一名穿着打红斗篷,严实裹着的妇人。三人简短行李作揖,便向王府主堂走去。
    此时此刻,平定王曹勇正候在正堂。堂前的身影挺拔魁梧,遥望而去,这人面貌生的十分忠厚朴实,眉宇间又不失行伍之人杀伐决断之气。不过一会儿,小厮便前来报了一句,“大王,姑娘身边的婢女碧芸来了。”多年以来,平定王府的下人们还是习惯称呼曹秀为姑娘。
    曹勇想起妹妹定了定神道,“让她进来。”
    “诺。”小厮应了一声,便将碧芸等三人引进来。
    正堂厅前,烛影摇动,薛青一身朴素外袍跟在蓝衣公子身后,陪同碧芸入了厅。
    三人按礼拜见曹勇。一番作揖行礼后,曹勇看向了立于烛影中那位身姿挺拔的蓝衣公子道,“江公子果然不欺曹某。”
    蓝衣公子拱手相向,微微鞠躬道,“大王此番可信江某?”
    曹勇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才道,“要调用我曹家军还需曹氏兵符,若舍妹当真有意,必会将兵符交于公子。”
    蓝衣公子点头微笑道,“碧芸姑姑已将兵符带来,请大王校认。”
    一旁,穿着大红斗篷的女子放下帷帽,抬起头,这才看向曹勇。这张熟悉的脸,曹勇已有十年未见,心中忽然涌起多番感慨。
    “奴婢碧芸拜见大王。多年未见,大王可安好?”妇人正视着曹勇,那张略有沧桑,眼角带着淡淡尾纹的脸,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清秀明丽的模样。她向曹勇行了跪礼,缓缓起身后冲着曹勇微笑起来。
    “一别十年,孤并无不妥,阿秀她可好?”曹勇心急询问妹妹的情况。碧芸却避开了曹勇的提问,“姑娘此次命我将兵符带来,也是想与大王道一句,不必为她担忧。”她从怀中拿出一块青铜虎符,虎身之上刻有一个曹字。
    曹勇接过兵符,还未开口言说什么,碧芸便又道,“姑娘此次命我前来,还想让我提醒大王一句,曹家先祖一生汗马功劳,对大魏忠心耿耿,望大王谨记先祖遗训,忠于正统,顾全天下苍生百姓。”
    曹勇凝起眉来,哑口无言。
    蓝衣公子见状上前一步弯腰行礼道,“望大王能亲自去瞧一瞧,阴平关的大魏百姓们,若大王不肯给予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便真的走投无路了!”
    曹勇长叹一声,无奈道,“孤何尝不知,百姓战士如今所受之罪?”他抚摸着手中的兵符沉思片刻道,“罢了,既然江公子拼尽全力,又将碧芸带至孤面前相求,孤便应了你。即日起随你前往阴平关,同镇远大将军一同抗击中朝!”
    蓝衣公子见他终于同意,眉眼间才有所舒缓,曹勇看向面前淡淡微笑的碧芸,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兵符,长呼一口气道,“碧芸,这兵符你带回去交于阿秀,告诉她,孤必不忘祖训。”他将兵符郑重其事的交于碧芸,双眼坚定。
    那妇人似亦有触动,接过兵符后再次向曹勇行了跪拜礼道,“大王珍重,碧芸便不留于此了,婢子需早归洛阳。若不然,姑娘会担忧。”
    蓝衣公子身边的薛青在此时上前作揖道,“还请大王允准我与碧芸姑姑先行告退。”
    曹勇懂得碧芸为何匆匆要走,虽说她乃是曹秀的贴身婢子,在睿王府有着崇高的地位,却并不入宁铮的眼,宁铮那厮若在西疆发现了碧芸的踪迹,只怕会为宁南忧平添许多麻烦,这是曹秀不愿瞧见的。
    他允准了薛青先行带着碧芸离开,将蓝衣公子一人挽留了下来。
    “江公子。”曹勇以对待贵宾的方式一般朝他行礼一拜,“足下为民之大义实令曹某敬佩,若江公子愿意,日后可称曹某一声锦叙兄,不必再唤大王,曹某年长于公子许多,虽说于政事愚笨却也自诩为忠义之辈。而今因舍妹被卷入党争,着实惭愧。”
    “锦叙兄说笑了。我江某此生并非佩服过几人,却实在敬佩锦叙兄你。这陇西乃是黄土贫瘠之地,而兄长你明明文武双全,心有大志,抱负于胸,却因祖训甘愿守在黄沙艰苦之地,为陇西做了许多连当朝天子都无法做到的事,又怎是愚笨之人?兄长便唤江某梦直即可,阴平一战若胜后,梦直定要与兄长促膝长谈,论一论这天下之事。”
    蓝衣公子姓江,名呈轶,字梦直,乃是江梦萝的表兄。
    两月以前,在江梦萝进京为魏帝策划青巷之行时,他便已来到了西疆。两月以来,他替城阁崖挡去不少风险,才使得宁铮至今未曾除去城阁崖,奸计无法得逞,又是他事先截断了所有陇西之地的信铺,杜绝洛阳消息传入陇西,再只身一人前往平定王府游说曹勇。他这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正是江梦萝为这次能够联合城阁崖与曹勇设下的另一条路。若青巷之行不通,江呈轶也可凭自己说服曹勇前去救援阴平。
    次日,曹勇随江呈轶领五万曹家军快马加鞭向阴平赶去。
    彼时,城阁崖已带领大魏军队留守于阴平关的五千人马死守城门整整三日三夜,大魏损失惨重,护城河已成血池,到处都是鲜血与残肢,黄沙白骨卷起凄声厉喝,入眼尽是这座城关的千疮百孔。
    江呈轶与曹勇及时赶到,自东西两面悄然夹击中朝军队,又与城阁崖里应外合,打了一天一夜,才击退中朝。中朝多日以来的消耗,也不能支撑他们继续作战下去,只能落荒而逃,至此阴平关才从危机之中解除。后。
    此迅迅速上达京城,朝野上下皆欣喜不已。没过多久,西疆便接连传来捷报,洛阳城上下百姓雀跃欢呼,天子大赦天下之罪以此庆贺。与此同时,江呈轶之名也随着他为城阁崖帐下军师,为其与曹勇出谋划策,又同之一起征战沙场,拿回失守城池,守住大魏边疆而名扬天下。
    一切尽在江梦萝的计划中,水阁算是趁此机会为魏帝狠狠的扳回了一局。
    睿王宁南忧因先后失兵符与军粮被宁铮斥责禁锢,一连十几日,宁铮几乎日日都要上班来睿王府寻他的麻烦。
    更令宁铮恼火的是,阴平捷报传来不久,那枚遗失的曹氏兵符又不知被赵琪用什么方式寻回,交还于宁南忧手中。这不禁让宁铮开始怀疑此事之中有没有睿王的参与。否则,赵琪不会这么巧合的在曹勇与城阁崖联手后恰好将兵符追回。
    于是乎,在京城接连一月的满城庆贺与欢喜中,睿王府的压抑沉寂,府内人心惶惶,胆战心惊之态与府外之景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此刻,宁南忧跽坐于书房内,手拿一卷兵书正凝望出神,他脸色苍白透青,额角有一处殷红伤处一直延伸至眉下正滴着血,令人看得触目惊心,惹人心疼。片刻之前宁铮才从睿王府离去,他盯着竹卷上所刻之字的,只觉得额角伤处火辣辣的疼。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愈发恼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的握住竹简,漆黑的眸中隐忍,怒意,心冷,伤怀,疲惫各种情绪溶杂在一起,令他更显惨白。
    书房寂静片刻,帘前便传来季先之的声音,“主公,宫中之事已经完备,那魏帝果真对水阁有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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