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这些年来,朝中大员的消息才会被青巷幕后的宁九牢牢抓在手中。而近两年,朝中势力愈加不均衡,众多官员向宁铮倾倒,都是因着宁九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他们私下做下的不闻之事,皆被焉水楼的女子们挖了出来。而这些事情不大不小,却刚好能抄家灭族。有了这些把柄在手,朝中官员岂有不归附宁铮的?
    大魏朝堂之中,真正为官清廉,正直忠诚之辈寥寥无几,但凡有点料子的,皆被宁九扒拉了个干净,可见此人之厉害。
    江小定了定神,朝角落里正低头依偎在一名肥硕又丑陋的男子怀中的徐三娘走去。
    远远的,江小摇着圆扇,娇滴滴的唤了一声,“三阿娘,春娘燕姬来晚了,给阿娘赔罪。”
    徐三娘此时整个人挂在那膘肥体壮的男人身上,衣襟已经滑至肩膀,那脑满肠肥的男人此时眯着一双色兮兮的眼,粗糙短如萝卜的双手轻轻捏在徐三娘的丰腴肥 臀上,渐渐将她的衣摆撩起,向内探了进去。
    江小这一出声引得迷离的两人纷纷向她看去。那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的男人双眼一定在江小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一双沾满欲求的眼更加呆滞,整个人僵硬起来,徐三娘明显察觉到身边的男人下身似乎起了变化,不由娇嗔恼怒道,“卫大夫瞧见美人,就不要三娘了?”
    她扬起纤纤素手轻挠了一下那男子的胸膛,眼神娇柔,语气温软带怒,却有一种我见犹怜之感,使得身旁的男子立即从江小身上撤回了目光,低下头用力吻了下徐三娘红艳小巧的唇,哈哈大笑道,“天底下的美人再美也抵不过徐三娘你啊!”
    徐三娘应声而笑,长袖微掩面庞,故作娇羞,可那男子并未立即打消对江小的心思,亲完徐三娘的香嘴,又色眯眯地看向江小,对怀中美妇人道,“三娘不向我介绍介绍这位美人儿么?焉水楼何时出现了如此美貌的女子?”
    徐三娘瞥了江小一眼,眉眼间迅速略过一丝忧虑,遂而又瞬时换上了俏笑娇颜,玩笑着嗔道,“大夫果真满嘴谎话,方才还说任何人都比不上三娘我...”
    她云容娇红,美目流盼,一双手有意无意地撩拨着身旁男人,意图转移他对江小的注意力。
    江小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一声未吭。那男人被徐三娘撩拨的满身热火,眸眼间便似饿狼一般,却又不知为何忍耐了下去,他似是看定了江小,想要拥她入怀,坐享软香满怀,肥厚的唇边竟流下了一丝莹亮液体。
    徐三娘心知肚明,她本就是半老徐娘,虽犹有韵存却也有年老色驰之相,吃惯了肥肉老肉的男人自然想换个新鲜的尝尝。她倒也不恼,只是这燕春娘是睿王的人,她是半分也不敢让人打燕春娘的主意,正焦急地想着如何引开身旁男子的注意力,又责怪起这个燕春娘来的太不是时候,叫她十分难做。
    江小依旧不做声,她想瞧一瞧徐三娘究竟会以什么方式化解此情此景。此人虽然年岁渐长,却依然能如此吸引男人,其魅惑撩人之法可谓登峰造极,但她信,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人比燕春娘更能蛊惑人心。
    只是,徐三娘还没想出什么对策来,焉水楼便又走进来了一人。
    那人一袭玄衣深袍,中衣衣襟口处有简单的云线蟒鳞纹绣穿,外有灰色长纱披之,纱袍之上有竹林穿影,摇曳似景,头戴玄银雕叶纹的小冠,脚蹬卷云纹紫金长筒靴,踏着稳健的步伐向江小行来。
    “燕姬今日去了哪里?孤白日来寻,夜时又来寻,如今才见着你,当真叫孤着急。”沉稳浑厚的声色传入江小耳中。
    这熟悉至极的声调令江梦萝为之一颤,心口便忽有一只莽撞小鹿跳个不停。她未敢转身去看,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觉一阵清香悠然飘来,长袖一挥,她便被揽入了那人怀中。
    江小立即收了心,警惕起来,她娇媚地趴在那人的怀中,软声细语道,“大王莫怪,燕姬这就赔罪。”
    而此时,搂着徐三娘的肥硕男子将眼光投向来人身上时,瞬时吓得魂飞魄散。
    来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深邃黑眸似射寒星,两弯眉峰似剑锋利,浑如漆刷,气宇轩昂,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挡之气。
    此人正是洛阳城内令人闻风丧胆,见之一刻便魂不附体的睿王宁南忧,小字昭远。
    他年纪轻轻,因由父亲之官职特殊,便已册封藩王,获有封地,却依然被天子允准留于京城。
    宁铮有三子,长子宁南清,小字伯远,乃为天骄之子,才武双备,是为宁铮最得力的助手。幺子宁南昆,小字明远,乃为其掌上之珠,纵娇宠于一身,为人骄傲自负,才学满腹,虽心智城府不如其长兄宁南清,但脾气秉性最与宁铮相似。
    唯独次子宁南忧平平资质,无才无德,又残暴无度,贪色成性,很是不招宁铮待见。但因他嗜血狂暴,贪财敛宝之性,父亲又是宁铮,洛阳城上下无一不畏惧其性、其势。生怕某一日宁铮这二儿子突然降灾于自身,都对他避之不及。
    “下官不知,这位美人是睿王您的人。下官知错!”那肥硕男子此时浑身火热被宁南忧周身寒气震慑的消散全无,整副肥壮浑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栗起来。
    “卫大夫好兴致,想必我父王交于你的事务都处理干净了,你竟如此放松?”宁南忧皮笑肉不笑,暴戾的气势却十分自然地流露出来,这令他怀中的江小也不由心颤了一下。
    卫大夫登时满头冷汗,跪在宁南忧脚下用力磕了几个头,浑身发抖道,“睿王恕罪,下官这就回去!下官...下官...”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徐三娘见势不妙,便急忙满面笑容地上前向宁南忧行了一礼道,“大王莫气,是三娘几日未见卫大夫,于是派了小厮去请了来,这才....”她故作娇羞掩面俏笑。
    江小便察觉身边的人稍稍松弛了一点,她心底暗暗想到,怕是宁南忧心中令有疑问要与燕春娘独论,已没了心思再纠缠下去,只见他冷着一张脸,紧紧揽着江小一句不吭,转身向焉水楼朱红长梯走去。
    江小乖顺地由着他带离了大堂,在一干人等的注目下与宁南忧走去了二楼雅间。彼时那卫大夫已吓得完全瘫软在地上,徐三娘怎么扶也扶不起来,不由啐了一声,鄙夷起来,只觉得这世上有些人当真是毫无相较之可能。
    江梦萝紧紧跟随宁南忧入了雅间,板门被睿王“啪”一声用力关上,她微微蹙了眉,知晓正事来了。
    “燕姬今夜出逃可有危险?”宁南忧进了雅间便立即松开了江梦萝,两袖垂摆,负手而立,眉宇间隐去了方才堂前的不快,面对江小假扮的燕春娘很是客套。
    江小也即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落落大方道,“大王不必为婢子担忧,那水阁薛必已被我牢牢抓住,只是...水阁阁主江氏女实在不可小觑...也不知她如何晓得我媚惑薛必之事,发了好大一通火。好在最后结果依然让婢子成功入了水阁。虽只是个粗使婢女的身份,但若大王信燕姬,水阁之况,我必在两年之间查探清楚。”
    宁南忧沉思了半晌,盯着江梦萝的一举一动,不松分毫,似要将她看穿似的,那如鹰般尖利的目光扫着江小,令她胸口窒息。
    江小心间打起鼓来,神经紧绷着,表面却依然要装作云淡风轻。
    她不由苦笑,回忆起每一世见到他,她似乎都会无比紧张,其实她自己也并不明白到底她在紧张什么?她盯着宁南忧这张与她卧房里挂着的画像中人一模一样的脸,心情复杂。
    宁南忧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着往下说道,“你若不能随时将水阁消息传报于我也无妨,在江氏女手下还是一切小心,保命为上。”
    他似乎信了江小就是燕春娘,并未察觉她与往日的不同。看来,睿王也并未似传言所说一般与燕春娘亲密无间。他待燕姬只算是客气,也有几分将她归作自己下属的意思。而这一切,大概是因着十三年前的一桩旧事了。
    这桩旧事恰好是江梦萝特地在宁南忧幼时埋下的一段旧情。她有着她的忧思,她想,倘若这一世的他因皇权之争对她下手,那么这段旧情就是她用来保命的符篆。
    江小计算着时间,估摸着睿王府那边一柱香后该有动静了。她恭顺乖巧地冲着宁南忧笑道,“谢大王关怀,婢子定当小心。”
    她嘴角这略显寂色的笑意,让对面的宁南忧忽有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他不由怔住,心底有些疑惑。燕春娘与他并非许久未见,为何他会有这种感觉?
    江小走至雅间席座的案几旁,拎起烧得温热的紫砂壶为宁南忧斟了一樽酒,青铜鹿纹的酒樽被江小递至宁南忧眼前,她娇俏一笑,“大王,燕姬此次一别再难相见。这杯酒,还望大王赏脸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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