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里风已经决定要杀张骞。
    正如其头号幕僚哈根所说,杀了镇北军来的使者,苏元一定会暴怒。
    假如苏元一怒之下斩了古里烈,那下一任北戎大王之位,就必然属于他古里风。
    因为除了古里烈,其他王子中,就属他麾下勇士最多!
    到时候就算大王不答应,也不行。
    古里风红着眼睛想道,除非大王是想要北戎彻底完蛋,否则就算再不情愿,那个位子还是要传给我!
    但是,什么时候动手?
    古里风和哈根商量了一夜。
    张骞在北戎这几天,会住在离王庭不远的木贺街。木贺街本身就是其他族人常住之地,商贸很发达,来往之人颇多。
    若是能直接刺杀是最好的,但这一点却行不通。
    因为随张骞而来的,还有百名镇北军士。
    除去张骞进王庭同大王见面时,其他任何时候,这些士兵都会围绕在张骞左右,保护他安全。
    派单独刀客去,万一刺杀不成,便会打草惊蛇。
    到时候大王一旦得知此事,必定会立刻出手,搞不好会让张骞住进王庭。那时再动手,几乎不可能。
    要知道在王庭里,只有大王有资格杀人!
    其他人胆敢在王庭动武,那便形同刺杀大王。
    哪怕是王子,也会被大王的护卫当场格杀。
    古里风不敢那么做,他必须要确保,第一次动手就成功,把张骞杀死在木贺街。
    他想过给张骞在食物中下毒,但询问后才发现,张骞等人似乎自带有干粮,根本没有从外面买过吃的东西。
    “大王子。”哈根这时提议,“不如就用‘挑选新勇士’的借口,调一批生脸来王城。到时夜里动手,强破了张骞的护卫,将其杀死。”
    “这……调人来王城……”
    “大王子不必忧心,只需用万胜营寨大破,北戎需要新的勇士保卫家园这一借口即可。别人也不会起疑,只会认为大王子心系家园。”
    古里风眼前一亮:“这样说的确不错!只是人数上恐怕不能太多。”
    哈根道:“只需两三百人便够。到时夜里发起突袭,突糟袭击,敌人又有两三倍之多,就算那镇北军善战,又能如何?”
    “哈哈,不错。”
    古里风对这个计划显然很满意。
    他对哈根赞赏道:“哈根,你的计策很好。将来等我继承大王之位,你会成为我最信任的左右手!”
    两人敲定计划,便去准备执行。
    张骞那边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一早晨醒来后,便前往王庭,再次面见北戎大王。
    北戎大王说他考虑一夜后,为了北戎勇士性命,愿意做交换。但张骞要的太多,他不能给。他只能给三千牛羊加一百骆驼。
    张骞自然不同意,双方一番讨价还价,言语交锋十分激烈。
    最后北戎大王气得差点要杀了张骞,但张骞还是不肯屈服。
    无奈,最后定下用牛羊各四千五,再加上三百头骆驼,换取北戎一万多名士兵和古里烈。
    但在双方订好的条件里,张骞明说没有先后之分,双方约好时间地点,一手交人一手交牲畜。
    北戎大王本来想先把人弄回来,之后牲畜自然是能赖就赖,但眼见被张骞点破,也很是无奈,最终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就交易时间和地点,双方还要再度商量,北戎大王说要和手下人讨论,两日后给张骞答复,于是张骞便还得再等两日。
    他倒是无所谓,只要苏元交代给他的任务完成便好。
    下午,古里风调来的人入城了。
    一共两百七十人,是他仓促间能调来的最多数量。这些人几乎都没来过王城,属于生面孔,不好被认出。
    由于古里风提前交代,这些人入城时都装作彼此不认识,入城后才在古里风的秘密安排下聚集在一起。
    哈根作为这次行动的策划,也担任指挥之位。
    他将准备好的盔甲刀剑,分发给这近三百人的勇士队伍。告诉他们目标是谁,以及动手时的具体安排。
    “到时我会亲自带领你们去。”哈根对众人道,“你们要发挥勇士精神,勇猛作战,只要杀了那个大周人,便是大功!将来等大王子继位后,会将你们全部编入到大王族卫队内。”
    “嚯!”众人齐声应道,各个神情兴奋。
    他们都知道,北戎兵的最好归宿就是大王族卫队,既不用上战场,待遇还好。
    只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族卫队人数有限,通常不超过百人。他们近三百人,怎么可能全部编进去。
    哈根早就想好,眼下这些人,今晚过后能剩下一半就算不错。毕竟那些镇北军兵士也不是等闲之辈,哪怕是突袭,想轻易灭杀他们也要付出些代价不可。
    ……
    哈根策划刺杀行动时,真正的刺客甲五,却已进入镇北王府。
    他面对沈炼所说出的话,第一时间被士兵转告到苏元耳中。
    苏元此刻正在太师父真缈的小院里,毫无疑问,他认为此处是整个王府内最安全所在。
    “我倒是也想见见他。”苏元瞧向真缈,“太师父……你说,不会有危险吧?比如见了面,那家伙突然暴起出手之类的。”
    真缈莞尔笑道:“你还真是谨慎。好吧,你若真是担心,便让那刺客到这里来,有我在你旁边,你总不会再怕。”
    “那感情好。”
    苏元其实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管是真缈陪他去,还是让那个刺客到这里来,他都会觉得安心不少。
    很快,士兵把人带来。
    甲五见到苏元,倒是很意外。
    “你居然真的敢见我。”
    “我敢见你,自然有我的依仗。”苏元道,“你昨天就入城了,本来可以直接来王府刺杀,但你却在客栈住了一天,为什么。”
    甲五沉默了。
    他的眼睛中闪烁着某种挣扎,似乎要很艰难才能说出那些话。
    “我想看看,为什么这里的人,看上去都很安宁。为什么你这座城,和我以往见的城都不一样。”
    苏元看着这个年轻人,心中猜想到了什么。
    “这么说来,你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
    “什么?”
    “我是说,你还没有完全失去人性。你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你发现我是个有益于百姓的王爷,而你不想杀我。”
    “是的。”甲五承认道。
    他不会撒谎,苏元所说,的确是他心中所想。
    他去过很多地方,杀过很多人,在他看来,那些人没什么不同。乃至于他义父傅成阳,和那些被杀者也无不同。
    他听从傅成阳命令杀人,也只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就会被杀。
    他原以为这次刺杀会和往常一样,只是从踏入北风城开始,不,是还未踏进时,他就发现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这样一座边疆小城,生活在其中的百姓居然比一些中原大城还要幸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口中的小王爷苏元。
    甲五昨晚一夜未睡,他躺在床上一直在想,假如苏元做皇帝,天下有多少城会变得像北风城一样。
    或许像当年他们一家所遭遇的噩梦一般的经历,就不会再有。
    他也可以正常长大,而不是变得像个怪物,最后被傅成阳带走,培养成为一名刺客。
    苏元道:“你可以留下。”
    甲五心中微动,他说:“我是刺客。”
    “从今日起你就不是了,如果你想留下的话。”苏元意有所指道。“其实不用我说,你自己心中早已经做决定了,就从你交银子给格沙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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