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意让他失去理智,当众对他施暴。
    现在想想,自己气的也许并不是他背叛了自己,而是因为看到他和隐风在一起,看到他们两人那么亲密的动作,彼此互相维护,他甚至都忘记了眼前站着的是六年多没有见面的隐风,是自己曾经一直思念的人。
    那一刻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把那个人夺回来,要让他们都知道他是自己的人,他是叶倾云的人!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不知道,而现在知道了,却不是欣喜,而是更浓重的悔恨……
    在上官兰容那里没有找到方孝哉的儿子,但是叶倾云绝对不相信上官兰容能脱得了关系。
    「你替他找到儿子后,他就要带着他儿子回去了……这样你也愿意?」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呵呵呵!不要我管?如果不是我点醒你……你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吧?」
    「够了!……上官,我喜欢谁与你无关!」
    转身离开时,叶倾云看到上官兰容眼里的哀怨,听到身后纸张被撕碎的声音。
    夜风起,有什么如雪散飞,他伸手接住一片,是有着淡淡墨迹的碎纸,他听到上官兰容的声音随风而来,很轻很轻,没有听得太真切,又好像听明白了。
    「但是我喜欢……」
    叶倾云在廊上站了一会儿,见那人没有进屋的打算,便去自己房里取件长袍出来。
    走近时听到那人很轻地喃了一声「秀蓉」,紧接着什么晶莹剔亮的东西自他脸颊滑下,落在花叶之上,轻碎破裂,如珠玉四溅。
    叶倾云胸口一窒,心里莫名苦涩。
    想起一年多前那个人不畏他的威胁,就算死也要娶那个女人为妻的情景,他恨不得可以捅自己几刀。
    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为什么不早一点意识到?
    又一阵夜风袭过,掠起方孝哉身上单薄的衣裳,青丝携发带飘,几多惆怅。
    叶倾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袍,犹豫了下,终是走上去将衣服披在他肩上,「夜里凉,怎么不进屋?」
    「……!」方孝哉似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发现自己肩上的衣服,微微颔首,「谢谢……」
    总是不会习惯这样的客气和生疏,叶倾云又问了一遍,「怎么不进屋?」
    方孝哉回身看了眼那间房,摇了摇头,「我还不困。」
    不困也没有必要待在外面吹冷风吧?叶倾云心里疑惑,也跟着回头看去,这才恍然发现,他不肯进屋是因为这房间……
    那个时候方孝哉偷走了水域图,又不肯说出为什么要偷,还口口声声说他和骆隐风没有关系,自己气极怒极将他软禁在这里……
    之前下手不知轻重,伤得他很厉害,那个人在床上躺了很久才好转过来。而在那段时间里他业已平静很多,水域图拿回来了不是吗?他既不肯说出是谁指使的,但也不可能放虎归山,只是他一点都没有动杀念。
    见到那个人,只想起在船上那次的蚀骨销魂,他给自己编造了借口,因为自己不能放虎归山,所以要软禁他;因为还没有问出他背后的指使者,所以他不能杀他……只是自己对他一次又一次的情欲失控,叶倾云选择了无视……
    叶倾云看着那间房间,当时急着要去上官兰容那里没有注意,想下人都知道他是谁,便理所当然的将他带到以前住的房间。既是骆隐风曾经住的房间,也是他作为「骆隐风」、以及被自己软禁起来那段时间住的地方……
    叶倾云回过头,看到那人肩膀轻轻抖着,不知是冷还是因为害怕……他一定是想起了那段不堪的时日,所以才宁愿站在这里……
    想到这一点,叶倾云只觉得心口隐隐生疼。
    即使已经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意所向,但那些已经发生的、已经铸下的错,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补偿。就算有,他也不会原谅自己,那种事,任谁都不会挥挥衣袖云淡风轻,就这么淡忘过去。
    他可以不去想起,埋在记忆里不去碰触,但是刻下的伤痕,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
    两人这样站着,虽是安静平和,但总还是气氛有些怪异。
    叶倾云终是有点忍受不住,叹了口气,「我让下人收拾间客房给你,从京城到这里一直都在船上,也该累的。」
    方孝哉怔了怔,然后带着讶然的表情缓缓回头,漆黑温存的眼眸里点点水光,但是那份惊异的神情很快被敛了去,「还没有……肃儿的消息?」
    叶倾云不忍摇头,但又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去安抚他,只好先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替你把儿子找回来的。」见那人没有反应,便又问,「有一点我很疑惑,为什么你妻子会一个人带着他出门的?」
    方孝哉一愣,然后才幽声道,「秀蓉是带着肃儿回她的老家祭祖祈福,我和敬哉还有若尘还有事在身不能陪她,爹年纪大了不宜出远门。」
    「所以你就让她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门?你自己就出过事情,为什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我也知道水路有水路的危险,但是水路快许多,况船上都是若尘找来的一等一的高手、淮王府的侍卫,没想到……」
    方孝哉的表情后悔万分,紧紧攥着拳头,闭上眼紧咬牙根,似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叶倾云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伸手过去,手又僵在半空中,手指屈了屈又缩回来。
    这时方孝哉脸色平静地转身,「叶庄主,客房不用准备了,请你跟我来……」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叶倾云还是跟着他进了房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有几分森冷,待叶倾云走进来后,门闩落下,喀哒一声撞进心底。
    叶倾云不解地回身,却见方孝哉踏着自疏窗泄露而进的月色霜华,缓缓向他这边走来……
    「叶庄主,我这次来……本就没有抱着再回去的打算。之前偷了叶庄主的水域图,又擅自逃走,自认叶庄主不会轻易放过我,只是肃儿是方家唯一的子嗣……请叶庄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之上,找到肃儿将肃儿送回方家,方孝哉在此先谢过。」
    方孝哉说着再次跪了下来,跪行到叶倾云身前,伸出手摸上他的腰带,解了开来。
    没有束缚,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散了开来,叶倾云看不见方孝哉的表情,只听他声音平静地说道,「我可能做得不好……但是仍然希望可以取悦叶庄主……」
    裤结被松开,不知是什么冰冷冰凉的抚上他的男根,叶倾云倒抽了口冷气,「你做什么?」
    方孝哉没有回答他,那冰冷的东西圈住他的欲望,上下滑动,变换角度和姿势揉搓着他的分身,叶倾云恍然间明白过来那是方孝哉的手,只是因为在外面站的时间久了,所以才冰冷冰冷的。
    「孝哉你……」
    拒绝的话还未出口,下一刻分身被纳入一个温热湿润的地方,叶倾云低下头,只见黑暗里方孝哉的头前后摆动,动作生涩地舔弄着他腿间的物事,舌尖绕着他的顶端打着圈,然后深深吞入,因为不适而发出的低声呜咽和轻响的水声,淫靡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只是叶倾云感受到的不是颤栗快感,而是一波波沿着脊椎窜上来的寒凉,心口仿佛被无数的针扎着。
    刚在上官兰容的点醒下明白过来自己对他的感情,转瞬的惊讶之后便是无力和后悔……
    「为什么要这样?方孝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倾云低吼了一声,猛地将方孝哉推开,三两下将衣裳整理好。
    自己是那样地渴望他,不愿放手,曾经千里追到京城只为了要将他带回来,白天在码头上见他在风中潇洒而立,便已心动不已,但是他要的不是这样的关系。
    叶倾云取出火折子点亮了房间里的蜡烛,方孝哉摔在地上轻声咳嗽,眼角水光流转,唇上还沾了一些浊液,却是暗隐着说不尽的风情与诱惑。
    只是叶倾云知道那并不是他心甘情愿的,他心里全是他的孩子,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他的孩子,如果肃儿在他身边恐怕他早就拂袖离开,一天都不愿多待。
    突然间,生了些念头,那个人把寻找儿子的希望寄于自己的身上,如果一日找不到肃儿,那他是不是一日就留在这里……?
    不,就算留下了又有何用?
    那个人的心不在这里,而那个被自己强留下来的,无喜无悲,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方孝哉,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叶倾云蹲下身,用袖子替方孝哉擦去嘴上的污浊,柔声道,「不必这样,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尽全力替你把儿子找回来的,而你……如果不愿意待在这里就先回去船上好了。」
    方孝哉歪着头满眼不敢置信地看他,叶倾云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曾经那样待他,现在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了吧。
    只觉得脑子里很乱,乱到无以复加,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到底要怎样才……
    「孝哉,我……」
    叩叩!话脱口一半被敲门声打断,门外有人回报。
    「大当家,有人送了封信来,署名大当家收。」
    叶倾云将方孝哉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转向外面,「进来。」
    奚清宇推门而入,将手里的信笺交给叶倾云后便退了出去。
    叶倾云拿过信笺走到灯光亮些的地方,拆开,细阅,蓦地怒火中烧,一把将信纸揉烂。
    方孝哉显然被他这模样吓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叶倾云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咬牙切齿,「竟然在这个时候……」
    三江四海皆有船王,各守一方水域,如今齐聚两淮,可谓形势不妙。
    两淮乃淮阴与淮安共称,同处淮河下游,为南北水运要隘,扼河、漕、盐、榷、驿之枢纽,南商北贾,往来川流,热闹繁华,自古便受人觊觎。
    上官弘在世时,人脉广布、知交天下,两淮船王的位子也坐得如实,辖管的水域一直风平浪静,少见贼寇,故而四路八方也都卖他面子,即使有人心里打着两淮这块肥肉的主意,却也不敢妄动。
    然船王的位子落到叶倾云手里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他自己首当其冲做着那烧杀抢掠贼匪一样的事不说,虽是专找黑船下手,但难保有消息错误下错手的时候,毒七一伙也横行猖獗了很久,现今的两淮水域令行商者人人谈而色变。
    三江四海的船王突然造访,看来像是早有预谋,许是按捺不住,要对两淮下手。
    想到这里,叶倾云不觉长叹一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经够乱了,还要平添事端,转念间,心里又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些人,来的时机还真凑巧……
    次日一早,夙叶山庄的议事厅内便萦绕了一股肃杀的气息,来人一共七个,个个面色沉冷,只静静坐着,皆不言语。
    叶倾云背着手缓缓走进议事厅,落坐前,扫了眼座下那几个人。那些人他都认识,以前跟在上官弘身边的时候也打过交道,但是自从自己坐上两淮船王的位置之后,就再没关系过。
    按理说各地船王守着自己的水域不相往来也没什么不正常,船王的位子后继给谁也是船王自己定夺。那封信笺上说,各地船王相聚两淮要开一次船王大会,事前也没有商议和通知就这么说来就来……
    显然是不把他叶倾云放在眼里。
    故而叶倾云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沉着脸坐了下来。
    「各位船王一夜之间齐聚叶某这里,是要给叶某一个惊喜欢吗?可惜叶某这里寒舍简陋,恐怕招待不周。」言辞里逐客之意尽显。
    话甫一出口,底下有人「喀当」抄起搁在桌上的剑,被其他人以眼神制止。一阵沉默,片刻后有人起身,却是江浙船王魏锡飞。
    「叶庄主,咱们都是江湖中人,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等聚集于此,便是为你船王一位而来。」
    叶倾云嘴角微微一扬,心道,果然是为了这个。但不出声,静静听他往下说。
    「叶庄主并非上官弘之亲人,继任船王一位已让人生疑;又叶庄主任船王期间,反行寇义,烧杀掠夺,两淮之上,贼乱连连,商旅受阻,绝非人愿。我等见此情状不能再坐视不理,故请叶庄主交出两淮船王一位,我们在座几个便也不为难夙叶山庄。」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直把此番强取豪夺、威逼胁迫说成了一桩替天行道之事。
    叶倾云在这些船王里年岁最小,但论气势却丝毫不输给在场任何一个混迹江湖多年的前辈,他只坐在那里悠悠地转着手里的茶杯,一副爱听不听的模样。
    座下立刻有人按捺不住,再次跳了起来,「叶倾云,你这算什么态度?」
    「喀哒」叶倾云放下手里的杯子,睨看那个跳起来勃然大怒的人。
    「叶某又没抢到你的水域去,况叶某抢的本就是不义之财,你们要觉得叶某这船王的位子来路不明,那你们也可打着正义的旗号凭本事来抢,叶某在这里随时恭候。」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叶倾云!」有人在他身后出声叫住了他。
    叶倾云停下脚步略微回首。
    出声的是几位船王中年纪最大的、辖管东海水域的柏昆。方才他一直坐在那里巍然不动,此刻也依然气沉如海,只见他缓缓抬手,而后五指一松……
    一个小孩子佩戴的长命锁悬在他的指下,来回晃动。
    「肃……!」
    一直躲在侧门旁偷听的方孝哉一见柏昆手上那个东西,立时脸色大变,情绪激动地就要冲出去,幸而被路过的奚清宇捂住嘴一把拉住,但是方孝哉仍是不断挣扎,直到上来两个护卫连同奚清宇一起才将他架住。
    叶倾云只瞟了眼柏昆手里的东西,面上一片平淡不惊,没有多说什么回过头继续往里走,身影消失在侧门里时,「送客」二字冷冷传来。
    议事厅里有人对于他的无礼和无视怒极,一气之下,一掌拍碎了身侧的茶几。
    第十五章
    叶倾云走到后厢,便看见方孝哉被三个人一起架着,嘴还被奚清宇捂住,在看到自己进来的时候,方孝哉大睁着满含焦急的眼睛,摇了摇头,被捂住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还在竭力想要挣脱开那些人的箝制。
    叶倾云当然知道方孝哉为何会如此模样,刚才柏昆拿在手里给他看的长命锁,其实他也认出来了,那是戴在方肃身上的东西。
    他早该想到的,方肃在自己山庄失踪,而那些人偏又挑这个时候来开船王大会,显然其中有什么联系,一定是以为方肃是他的孩子,而那些人劝退不成便以此要挟。
    侍卫来报,说那些人已经出了山庄正往山下去,叶倾云这才一扬手,示意奚清宇和那两个护卫松开方孝哉。
    才一脱开箝制,方孝哉便踉跄着扑上来,双手拽住叶倾云的衣襟,声音颤抖,「肃儿,肃儿在他们手上……你还我肃儿!你把肃儿还给我!」
    叶倾云略略叹了口气,旁生枝节的麻烦使得情势比自己预想的要糟得多,而现下,他只想先把眼前这个人的情绪安抚下来。
    方才在议事厅时他丝毫未觉,但是看到方孝哉如此惊惶失态,不禁令他也开始隐隐担忧,方孝哉的慌张直接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其实从很早之前便是如此了,不过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在意罢了。
    叶倾云伸手覆上方孝哉紧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别担心,在没有拿到水域图前,他们不会对你儿子做什么的。」
    听到他这么说,方孝哉激动的情绪似平复了些,但是转而却是红了双眼,紧紧盯着叶倾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硬生生地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吞了下去。
    他堪堪将手收回,然后神情黯然地垂首退后两步,「我先回房去了……」便直接转身,摇摇晃晃地向他暂住的客房走去。
    叶倾云只站在那里,目光直直地看着方孝哉的背影,什么话都没有说。
    方孝哉在房里魂不守舍地坐了会儿,又有些焦躁地起身来回走了两圈,但是忧虑孩子情况的心绪怎样也平复不下来。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冷静,虽然孩子出事是叶倾云看顾不当造成的,但他不可以迁怒叶倾云,因为能救下孩子的只有那张水域图。
    即使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张图有何用处,但他却很清楚这张图在叶倾云眼里的重要。
    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想起那件事,方才还烦躁的心思一下子冷静了,不,更确切的说,是因为一阵寒意爬上背脊,烦躁转为恐惧。
    他以为自己新婚那日,叶倾云扰乱礼堂未遂愤然而去之后,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和这霸道的男人扯上什么关系。但他显然想错了,他和叶倾云彼此间的维系远比自己想的要多,而彼此间的纠葛也比自己想的要繁杂。
    房门被轻叩了两下,然后不待他回应就被推了开来,男子站在门口,一身凝重,方孝哉不由喉口微微抽紧,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也顿时僵硬起来。
    「孝哉……」叶倾云轻声唤道,却看到方孝哉身体一震,紧接着抓住椅子的扶手,紧紧的,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
    他还是在怕自己。叶倾云心里这样想着,带上门走了过去。
    「没能照看好肃儿,我很抱歉。」
    方孝哉抬头看他,眸底漾起微澜。
    「但是能破了那些阵法从山庄里把孩子劫走,我怀疑应该是有人里应外合才能做到的……」
    方孝哉似惊讶了一下,但没有开口,只是敛着眉头静等叶倾云说下去。
    清俊的男子暗暗隐忍下心里翻覆情绪的表情,激起他将之拥入怀中的冲动,叶倾云沉了口气,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庄里现在也不安全,为免你无端受到牵连,我让人现在就送你下山。」
    说着提起袖子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锦袋递到方孝哉面前,「这个你带着,到了山脚下再打开。」
    方孝哉神情木讷地从他手里接过那个锦袋,看了看,然后抬头望向叶倾云。
    「你……不去救肃儿?」
    叶倾云错开他投来的目光,撇开头去。
    方孝哉握着扶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为什么……?」
    「你到了山下就知道了。」叶倾云没有直接回答他,说话的同时伸手过去,「清宇正在外面等着你……」
    「不!」方孝哉神情激动地拍开叶倾云伸过来的手,用力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等肃儿回来!」
    「你就算等在这里,肃儿也一样不会回来的!」叶倾云的声音也冷厉了几分。
    方孝哉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接着身体瑟瑟发抖,视线落在身前地上,「你说过会救的……你说过会把肃儿毫发无伤的还给我……」
    叶倾云只是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于是方孝哉心里寒冷至极,若是叶倾云开口提出什么交换条件,至少证明肃儿还有救,但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
    原来在那张水域图面前,自己竟连当作筹码来交换的资格都没有,不由站在那里吃吃地冷笑。
    「清宇!」实在不愿看到方孝哉那副模样,叶倾云咬着牙对门外喊了一声,话音落下,奚清宇推门而入。
    「清宇,带上几个人把方大少爷送下山。」
    「是!」
    奚清宇和几个护卫过来正要架人,却见方孝哉缓缓起身,仿佛肩头压了千斤重物一般费力,却依然将腰脊挺得笔直。
    「不劳叶庄主动手,方某有腿可以自己走。」说完便自己向外走去。
    叶倾云仍是站在那里,方孝哉和他擦身而过时带起的肃冷气息,让他似乎听到胸腔里有什么清脆裂开的声音。
    方孝哉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首望向那道背影,「叶庄主,那张水域图真是如此重要的东西?」
    叶倾云没有立刻答他,待到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才开口,「很重要……几乎等同性命……」
    然转身之时,门外已空无一人。
    叶倾云望着门外略显萧索的庭院,流露出几分落寞的神情。
    孝哉,到了山脚下,你便可知我对你的心意……
    入夜时分奚清宇来报,船和人手都已准备好了。
    房里的烛火隐隐跳动,火光在叶倾云脸上落下阴影,他低着头,一块玉牌在手指间翻来转去,翻来转去,直到外面突然一阵大风遽起,吹得窗格「喀喀」作响,烛火乱摇。
    叶倾云突然停了手里的动作,起身,表情冷冽,「传令下去,所有船员上船,围截那几个船王的船,清宇跟我上『云起号』。」
    江风凛冽,黑沉沉的江面上荧荧火点越聚越多。
    叶倾云站在船头,衣衫飘飞,远处亮堂的地方就是那几个船王的船,帆高帆多的三桅海船,在他们只用于江上的双桅船前宛如庞然巨物坚不可摧。
    「今晚便要让他们知道,这里是我叶倾云的地盘,惹恼了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船上水手齐声应喝,一时声势骇人,几声炮响,点燃的油棉化作火团,撕破寂黑的夜空,为一场厮杀揭开帷幕。
    对方发现情况不对,连忙掉转船头准备迎战,但是谁知竟在此时风向突变,海船又远不如叶倾云的船灵活,只能迎着挨打,无奈地反击两下。
    只是片刻,几艘海船的桅帆都窜起浓烟,火光照亮了天际,叶倾云率领着自己手下的船,乘着风势在对方船员的惊叫声中直直撞了上去。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木板断裂的声音,一片硝烟弥漫里,云起号泊上打着柏字旗号的海船,船头在海船身上撞出个大洞,叶倾云提着剑飞身而上。
    柏昆的船陷入一片火海和混乱里,叶倾云厉眸一扫,锁定某个正向船尾而去的身影,嘴角一勾,拉过一根桅绳荡了过去。
    脚落地,正拦住那人的去路,叶倾云手腕一转,剑直指柏昆心口。
    「柏船王,你们也都知道世人称叶某为江寇船王,白日里那样冒犯叶某,晚上居然还毫无防备的将船泊在叶某的水域里,真可谓勇气可嘉。」
    柏昆虽被擒,却依然一片坦然不惊,「叶庄主好胆色,竟能仅凭几艘双桅将我等逼至如此狼狈的境地,柏某佩服!」
    身边「咕咚」一声,被捆成粽子样的魏锡飞被奚清宇丢到柏昆脚边,后面的人押着其他几个船王。
    叶倾云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魏锡飞,又把目光落回到柏昆身上,「我不会要你们的性命,把水域图还给我,并发誓以后再不踏足两淮我就放你们走。」
    柏昆先是不响,然后皱了皱眉,「叶庄主,水域图其重要堪比性命,持图之人才被承认为船王,叶庄主让我等留下水域图,不如就地取了我等性命。」
    「谁要你们的破图了?」叶倾云不耐烦道。
    于是柏昆不解了,「叶庄主不要我们的图,那要的是什么图?」
    被他这一问,叶倾云脸上的不耐烦浓重得似乎再有一个不合意就要一剑劈上去了。
    「什么图?当然是拿来换孩子的那张图!」
    「孩子?」而柏昆脸上的疑惑也不像假的。
    倒在地上的魏锡飞怒道,「姓叶的,你要杀就杀,摆什么理由?」吼完被奚清宇一脚重重踹在屁股上。
    倒是叶倾云被他怒着吼了一句之后,脸上的戾气却是敛了几分,「没有人拿着两淮的水域图来给你换孩子?」
    柏昆摇摇头,「恕老夫实在不能理解叶庄主的话,老夫这里既没有叶庄主的图,也不知道什么孩子。」
    叶倾云一愣,「那你那个长命锁……?」
    「你说的是这个?」柏昆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长命锁递给叶倾云。东西打造得非常精致,锁下的小铃在江风里叮铃叮铃的轻摆。
    叶倾云拿着将其转到反面,锁的背后有个「肃」字,角落还烙了方家特有的印,而且方孝哉当时站那么远都能一眼认出来,所以东西绝对假不了,但是……
    「我问的孩子就是戴这个长命锁的孩子,他现在在哪里?」
    柏昆想了想,「给老夫这个东西的人只说给叶庄主看这个,叶庄主会愿意和我们谈判,但并没有说孩子的事情。」
    叶倾云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厉芒,「谁?是谁给你这东西的?」
    柏昆抿紧了嘴似不打算说,任叶倾云架在他脖子上的剑越抵越近割开了皮肉,一线殷红顺着银亮的剑身滑了下来。
    「是上官兰容!」躺在地上的魏锡飞说道,「我们这次来也是因为他写信求助我们三江四海的船王,说你杀了上官船王、夺了船王之位又不恪尽职守,反而烧杀抢掠做尽贼匪之事,他万般无奈又被你软禁在万花岛上,便请求我们出面替他夺回船王一位。」
    叶倾云缓缓收回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弑师谋位?烧杀抢掠?
    「哈、哈……哈哈哈!」叶倾云仰首大笑起来,周围的人却都紧张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叶倾云笑过几声之后便敛了表情,「原来我叶倾云不论做了什么,都抵不过他一人仅用只言片语便能让人信服,上官,你生的好本事!」
    就在这时,有个属下从悬梯上来走到奚清宇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奚清宇顿时脸色大变,几步走到叶倾云这里,压低了声音。
    「庄主,方家差人来问,几时才可以让方大少爷返船?但是属下和属下的人明明看着方大少爷上了船的,再一问之下说是方大少爷刚上船没多久又被庄主的人给请走了……」
    叶倾云一怔,怎么可能?但又马上明白过来,不由微微眯眼,握着剑的手狠狠一紧,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来,「上、官……」
    上官兰容住的岛名为万花,岛上恰如其名,栽满了各色奇异的花草。
    叶倾云一上岛便直奔上官兰容住处,怒目赤红,杀气逼人。
    他早该想到的,纵然是自己的属下都不能自由出入夙叶山庄,而能那样来去无踪的,除了骆隐风便只有上官兰容了!
    纱幔飘荡的回廊,漫着淡淡的薄雾,四周芳草萋艳,令人有误入仙境的错觉。曲径回廊通往一扇紧闭的雕花大门,叶倾云想也不想一脚将门踹开。
    「砰」的一声打碎寂夜的宁静,叶倾云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视线先落在房里一个摇篮上,那里传来孩子「啊啊」的声音。
    上官兰容背对着门口而站,房里燃了盏灯,幽幽的灯火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叶倾云抬脚跨过门槛,缓缓走了进去,「上官,到底是为什么?你若想要这船王的位子大可和我说,为何要颠倒是非陷我于不义?又为何要偷走方孝哉的孩子……还有,方孝哉在哪里?」
    上官兰容没有回头,只淡淡的声音传过来,「果然只要和方孝哉有关的,你才会如此拼尽全力……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个和木头一样死板的人,究竟有哪一点吸引你?」
    火光在叶倾云的眼眸里跳了跳,照出一片令人颤栗的寒冽如冰,只有在说到「方孝哉」这三个字时,才会映出几许温柔。
    「这与你无关,把方肃给我,还有方孝哉。」
    上官兰容仍是淡淡的,一派与己无关的口气,「如果我说方肃和方孝哉之间你只能救一个,叶倾云你怎么打算?」
    叶倾云抿了下嘴唇,说道,「如果我不救方肃,孝哉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和他自己。」
    「呵,叶倾云你什么时候成情圣了?你忘记你当初是怎么对待方孝哉的?」
    听到他说起过去,叶倾云脸上微露黯然,「我是对不起孝哉,他不原谅我也是正常的,但我会尽自己所能为过去做的事做出弥补,而我对他的情意……」
    话到这里突然打住,叶倾云敛下表情,神情又冷了几分,「这是我和孝哉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我现在是来要人的!」
    「哼!」上官兰容冷嗤了一声,「我使尽计谋赶走了骆隐风,结果又来个方孝哉……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了今日做了多少事……你所看见的,还有你所没看见的。」
    叶倾云手腕微微一震,手里三尺青锋隐隐铮鸣。
    「果然都是你,在三江四海船王面前颠倒黑白,偷走方肃,绑走方孝哉,你究竟所图为何?」最后一句灌了内力,霎时窗门粉碎,遽来的风灭了房里的火烛。
    一阵静默,上官兰容才又开口,声音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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