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进那道诡异的空洞,如同进入了一条深邃的通道。
    周身的流沙,挤压着身体,在地底蠕动。
    仿佛进入一条蠕虫胃里,正在被渐渐吞噬。
    奥安现在感觉自己存在一个狭窄的球体中,这球体破开前方的土石,正在不停地向前运动。
    假如此刻有伟大存在观察他们, 就会发现,地下的土石包裹住两人,他们走到哪,哪里就裂开一道口子,推送着他们前进。
    就仿佛,整片沙海,一起推送着他们前进......
    这等力量......
    就算是绝世传奇,未免也有些过于夸张了,要知道, 奥安前世见过的最大的沙漠撒哈拉,也远不及南荒的流沙海,操纵如此大范围的沙海,就算是天赋类法术也是够呛,反正把他放到冰原里,也就造冰山丢着玩玩,掀翻整个冰原地表想都不要想。
    当然,要是他拥有神性,那另当别论。
    他揣摩着布尔加的实力,恐怕在这南荒,无人能治得了他,就算是超凡来了,属性相克的情况下,也未必能稳胜。
    恐怕这位上古地龙,也有不少秘密,估计是得到了什么奇遇,在这南荒里,战力得到大幅增强。
    不过肯定也有限制, 不然为什么一直都呆在这南荒地陷谷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去找母龙生小龙。
    “难怪安戈帝国不敢动他......”
    心中暗自警惕,万一对方强行出手,立刻传送走!
    他虽然骄傲,却并非夜郎自大之辈,布尔加的脾气没人摸得清,虽然同为龙族,但也可能敌对自己,要是打起来,在这沙海大漠中自己绝非对手。
    何况他最重要的对空优势在这里施展不开,战力至少削弱三成。
    说起来也是无奈,他还远未成长到这个阶段的生理极限,否则根本不怕这家伙。
    之前在艾尼亚大陆挑战议会时,应该是提前达到了极限战力,除去没有神性外,实际战力可以吊打绝世传奇,就算超凡来了也有一战之力, 不过也有场地加成因素在内。
    五百米的龙躯, 唯有传奇龙种才能在传奇阶段跟他比一比,何况他的灵魂强度远超同阶, 古神之力的淬炼可不是开玩笑的,灵魂已经渐渐带上了古神的气息。
    估计除了被称作“神话龙种”的时光龙外,同阶没人能跟他打,他的起点就是古神之力,带上一堆神器,根本就是开挂。
    当然这挂开的不算狠,因为他长不大了。
    奥安现在,也不过堪堪摸到三百米的门槛,这还是吞了无数天才地宝的结果。
    基本上,所有能提升实力的魔药和宝物,他都吃完了,这才从刚来到这里的两百余米迅速成长到三百米左右。
    他吃下的资源,都足够一个普通人直接晋级绝世传奇,乃至超凡了!
    他发现他的生命周期尺度大的可怕,几个月愣是一点成长的迹象都没有,细胞跟魔力、元素、精神力结合之后,已经成了一种半能量半物质的状态,想要继续生长,相当困难。
    怀里的莉莉靠在他胸口,软的像朵白云。
    轻轻摸了摸那头白发,奥安替她打点了一下小裙子。
    好吧,看来,只有吞噬古神之力才能成长了,每次吞噬古神之力,自己的实力都会大幅提升,也会提前长大不少,魔女之路,必须走下去,哪怕万般困难。
    收起思绪,屏息凝神。
    包裹住两人的土黄色球体在地下破开一条通道,速度越来越快,这意味着越来越接近那位南荒主宰者了。
    一种强烈、厚重如山岳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大地都在因那位主宰而颤抖。
    周身的震动渐渐平息,奥安面色凝重,怀里的莉莉也已经离开他的怀抱,取出粉碎之正义。
    在达到超凡以前,魔邓肯大裂解术将是她的主要进攻手段,约尔文留下了不少冰系超凡秘藏,包括那冰封半个星球的恐怖禁咒,但她还没资格修炼。
    当然,超凡以下,没人能挡住这恐怖一击,之前对战伊芙琳,她一招就打散了对方的神性,使得其全属性大跌,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不得已召唤罗斯下界。
    只是布尔加弄出来的这动静着实骇人,她也有些不确信了。
    球体破开,却并非身在沙海中,展露眼前的,竟然是——
    被掏空的,地下王国。
    大地,就像是一层土黄色的帷幕,遮住地底的虚无。
    地表下方的土石,已经被完全消失,整个地底,居然是个巨大的溶洞,尖耸的岩柱,还在滴着水。
    这可不是天然形成的,完全就是人力所为!
    两人回头望了望,土石中被开辟出来的通道正在渐渐愈合,看来是没法沿途返回了。
    咽了口唾沫,奥安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要说这是布尔加搞出来的,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也太变态了,掏空整个地底,难度不亚于击沉一片大陆板块,十万个核弹加起来都只是挠痒痒。
    这个破位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本以为撑死就是藏了个超凡,可无光海还没去呢,这南荒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
    说是两名圣域曾经在这死斗过,他也相信。
    好奇心炽烈高涨,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警惕。
    因为那深邃的地下空洞中,亮起了土黄色的光芒。
    布尔加的一双龙瞳,仿佛一对炽烈的探照采矿灯一般,照亮了这昏暗地洞。
    他看着两人紧张的样子,没有动手,身子藏在黑暗里,只有一双龙瞳,与奥安对视。
    比他更强烈的视线,毫不退缩的望着他。
    那是一双,古老、威严、高贵、璀璨的黄金瞳。
    奥安从未如此全力的催动古神血脉。
    他的眼角,血管凹出皮肤,里面的血液,也是冰晶般剔透,呈现出冰蓝色的纹路,一头黑发,也在渐渐变成冰白色,浑身上下,寒冰龙鳞隐现。
    就算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藏在黑暗中的地龙身子,只是窥见冰山一角,山一般的威严,令他感到极大威胁,之前的估计,还是小瞧对方了,恐怕只有开启憎恶状态,才能与之一战。
    两位王者的视线,如同两道神光,在这地底交锋,强烈的龙威,无形的碰撞在一起,双方的威压领域,毫不相让地对抗着。
    无形的压力,甚至让头顶的岩层开始震动,落下无数细碎的小石子。
    莉莉撑着粉碎之正义,这把十字剑一样的法杖绽放光芒,一圈法术光辉包裹住她的娇躯,所有掉下的石块接近她时都被粉碎。
    她紧张地看着奥安,人类的特征越来越少,龙类的特征愈来愈多,化形的身躯渐渐撑不住了,龙翼,龙角,龙尾......
    他正在变回那桀骜无比的寒霜龙王,只有王才能与王抗衡。
    身体在颤抖,奥安咬着牙对视着那位大地之王。
    他不想屈服于对方,但也不想变回龙身,这会让他显得像是被逼着变回去一样。
    龙族在伴侣面前,尤其是雄龙,是不愿意示弱的,无论是任何形式,尤其是对抗另一条龙时。
    所以,许多龙学家都把龙称为——“为了争夺伴侣可以打的头破血流的傲慢大蜥蜴”。
    因此他苦苦支撑,但要是真撑不住,那就是丢了面子,莉莉就在旁边看着,面对另一条龙他要是落入下风,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立刻就要化身憎恶状态拼个你死我活。
    这家伙说他狡诈,那是比魔鬼还精明,可一旦碰上这种挑衅他威严和骄傲的事,理智立刻就被压下去,不顾一切也要捍卫自己的王座,龙血激烈沸腾,王的威严不容挑衅,即便是神!
    地下空间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激烈,莉莉手中的粉碎之正义渐渐凝聚光辉。
    就在这气氛即将被引爆达到顶点之时,布尔加骤然收回了所有威压。
    那双藏在黑暗中的土黄色龙瞳看了眼莉莉,视线掠过粉碎之正义时,露出一种忌惮,旋即又看向奥安:
    “那么,蚀光之影阁下,说明你的来意吧。”
    奥安现在浑身是汗,以人类之身直面龙王之威,差点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个化形状态,实力暴跌,他之所以坚持用人类之身抗拒对方,一个就是不愿屈服,一个也是想试试,这状态战力还留了几成。
    刚刚的对抗结果不容乐观,支撑一会就被逼的现出龙化状态,估计只能打打一般传奇,高阶传奇都打不过。
    人类真是孱弱的物种。
    关键是他不想修习法术,否则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当然了,莉莉曾经劝他学学,这种本领学了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时间几乎无穷无尽。
    不过他有时就是犟脾气,说不学就不学,因为学法术他觉得不自在,太不痛快了。
    人急了什么都能做出来,除了数学题,龙急了什么也能干得出,除了法术模型。
    渐渐缓了缓,看着藏身黑暗的布尔加,他皱眉:
    “山隐之龙阁下,藏头露尾的,可不是待客之道,我尊重你的强大,可不该是这种待遇。”
    哪知对方笑了一声,龙吼在地底回荡,仿佛巨钟敲响:
    “蚀光之影阁下,也许你见了我的模样,我怕让您发笑。”
    “什么?!”
    奥安正想问他,就见到从黑暗中爆发出强烈的土黄色光辉,驱散了所有黑暗。
    这位大地之王露出了他的真身。
    奥安倒吸一口凉气,莉莉则捏紧了手里的法杖。
    展露眼前的,是一尊威严、狰狞的巨龙身躯,但是没有双翼,土黄色的外表,的确是地龙模样。
    他的鳞片,不像是一般地龙那般粗糙,而是光滑无比,严丝合缝,像是一面光可照人的土黄色铜镜一般,这样既能反射不少法术,还能减少受力。
    背脊和关节处,都生长着尖刺,这些尖刺,像是黄水晶一样剔透晶亮,尤其是龙首上,更是生长着水晶丛,如同一顶水晶王冠,这些水晶,内部都蕴含着强烈的魔法能量,爆发之时,光芒足以照耀千里。
    布尔加的龙躯像是山岳一样雄伟,仿佛一座大山化成巨龙,其上生长着璀璨的水晶。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美丽的巨龙。
    但是,仅限于前半截龙躯。
    后半截龙躯,被紧紧地“锁”在黄土之中,粗糙,丑陋,狰狞,像是进化不完全的怪物,龙爪都歪斜着,鳞片暗淡无关,与土石融为一体。
    以奥安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布尔加的后半截龙身,已经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完全石化,变成了沙砾、石头、泥土混合的物质,跟大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什么东西能让这位南荒的主宰变成这样?
    奥安打了个寒战。
    布尔加看出他的疑惑,幽幽开口,古老神圣的龙语回荡地底,音节顿挫,优美而庄重:
    “抱歉,蚀光之影阁下,吓到你了么?”
    奥安深吸口气,凝重开口:
    “的确,但,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
    对方沉默一会,龙语威严传来:
    “我将知无不言,不过,我也有要求。”
    奥安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好,你说。”
    布尔加的要求仅仅只有一个:
    “待你君临天下后,助我解除诅咒,帮我晋入超凡,进化成真龙!”
    奥安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君临天下,怎么保证我一定能做到?”
    布尔加抬起龙首,望着头上的土石,回忆似说道:
    “那位太阳小姐,曾经找过我约法三章,她的眼神,和你一样,至于你的能力,兰狄司大人下界助力参战对抗邪神,多元宇宙中找不出几例。”
    奥安面色不变,心中却掀起哗然大波。
    太阳小姐,自然是指辉日皇帝,芙丽蒂娅了。
    他急忙问:
    “你和她打起来,胜负如何?”
    布尔加缓缓摇头:
    “大漠中,平手,大漠外,我毫无反抗之力。”
    “什么?!”
    奥安未曾想过这大敌竟然如此强大,布尔加在沙漠外怎么也是个绝世传奇,居然毫无反抗之力?!
    像是看出他的震惊,布尔加补充道:
    “她并非如你所想那般强大,而是因为我的诅咒原因,在沙漠外,我的力量会大幅削弱。”
    话题又回到了诅咒,奥安深吸口气,凝视着那双龙瞳:
    “还请告诉我这片大陆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风沙和时光一同掩埋的过往与隐秘,通过那庄重的龙语,在地底回荡。
    ......
    曾经,这个位面还没有如此孱弱,它曾是主物质界也不可忽视一大位面,这里非但有着超凡存在,甚至有着圣域强者!
    这意味着,这个位面至少达到了恒星系级的体量,如同前世的太阳系一般,辉煌无比。
    只有这种位面,才配称得上“多元宇宙”中的“一元”。
    这片大陆,只是原本位面的冰山一角罢了,布尔加根本称不上称王称霸,他老老实实地在山脉中沉睡着,超凡们无心搭理一头传奇的亚龙,他也安心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后来,不知为何,有一位强大的存在,降临了位面!
    这位存在,即便是有着圣域的这个位面,也是绝对的主宰!
    布尔加没有见过那位存在,他只是隐约的感受到那位主宰的气息。
    当时,他瑟瑟发抖地沉睡着,因为那主宰不知为何居然降临到了这片大陆,分明这里毫无秘密可言。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主宰身受重创,来这里也许是养伤的。
    他无法想象什么存在能伤到这等主宰,也不敢出去掺和,就躲在地底。
    然而就算这样也逃不过浩劫。
    那位主宰,也许是被人追杀着,总之,原本繁荣的位面,因为那位主宰的到来,彻底分崩离析!
    追杀这主宰的,同样是伟大的存在,他们在大陆外的星域中战斗,那战斗的光辉,即便是太阳的辉煌也不能比拟,群星陨落,位面分崩离析。
    整个星系被打的四分五裂,生灵涂炭。
    这片大陆,就是被打的脱离了原本的位面,降格为了单独的位面,从此再也不允许超凡进入,更别提圣域了。
    本就贫瘠的位面,更是雪上加霜,原本这里就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下更是彻底独立开来了。
    那位主宰击败了追杀者,可自己也要死了,他坠入无光海中,就此陨落。
    布尔加当时一直躲在地底,不敢出来,可大战的余波,不放过任何人。
    原本这片大陆,还不止一个版块,结果硬生生被打碎。
    一位绝世强者陨落在了虚空中,他的尸体化作了地核,形成了大地,他的血液化作了江河,形成了海洋,原本被打散的版块,被吸引而来,重新聚合成如今的大陆模样。
    布尔加很幸运的,得到了这位绝世强者遗留的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
    奥安能猜出那是什么了,布尔加身上的水晶,就是最好的依据。
    【传说·地脉核心】
    绝对的大地精华,数百万年未必能凝聚的奇物。
    任何土系生物吞了这奇物,都能立刻凝聚神性,晋升超凡!
    就算是莉莉的神性精粹,也远不及这神物!
    然而,这并不是白得的,那位不知名的绝世强者陨落后,留了一丝怨念在其中,布尔加虽然得到了其中的力量,却也失去了自由,被锁死在这南荒地脉中,看上去他是南荒的主宰者,实际上,他是一个囚徒。
    现在,这位原本骄傲的地龙,已经被囚禁在地底,以他的龙身,作为地脉运作的枢纽,移动都困难,不解除诅咒,想要晋升超凡融入神性,简直是痴心妄想。
    奥安听完这些隐秘,大脑陷入了彻底的震撼中,身边的莉莉,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这个位面来头竟然如此之大,就算在多元宇宙中,也绝对称得上号了!
    那位主宰又是何人?想来肯定和光辉有关,他招来的对手,居然可以硬生生打碎一个巨型位面!
    布尔加静静地等待他从震撼中回归神来。
    奥安深吸口气,对着布尔加躬身致谢:
    “山影之龙布尔加先生,感谢您的帮助,你的需求,我日后必然做到!”
    布尔加点点龙首,又用那双探照灯一般的龙瞳看着奥安:
    “无光海的秘密,还有人类帝国的神话之力,肯定和那位主宰有关,但当时我不敢出去,也不甚了解,我知道你想要打探情报,很遗憾我无法帮助阁下了。”
    奥安有些头疼,大哥你活了这么久,就这么怂么?要是我的话,这等大能作战,怎么也得出去瞄一眼。
    他虽然知道了这片大陆的曾经,却没有得到人类帝国的消息,对他此行的帮助,聊胜于无。
    “看来,只能去无光海一趟了......”
    布尔加看出他的困虑,也有些尴尬,毕竟他说的虽然震撼,但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对现在的奥安没有任何帮助。
    他搜刮记忆,找到了一点有关无光海的信息,对奥安说:
    “阁下,我想你一定会去无光海一趟,毕竟安戈帝国还不能力敌,关于无光海,我了解不多,但也有一些信息对你有用,去无光海,这些信息你必须知晓。”
    奥安收回思绪,正了正身子:
    “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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