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浪头皮发麻,想想先前他对这位超级强者做的那些事,他就有种找死的惧怕,虽然彼时墨千痕应该还是王位,但化解他的血箭也不过信手拈来,人家没有那么做,就是掩藏真正实力而已,如果惹急了,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墨连野内心更是几番狂涛骇浪,尽管墨千痕失了宠,他也从未放弃过弄死他,各种手段可以说是层出不穷,奇怪的是,任你各种手段,哪怕何田田出嫁那次,墨千痕仍旧有惊无险地渡了过去,要说全怪白无绝半路杀出,如今看来,不尽然了。
    墨清淮感觉双臂一松,趁樊捷不备,猛然一挣,滑倒在地,明眸既惊且奇地盯着那个本该畏畏缩缩,此刻却无比伟岸挺拔的躯体。
    谢远眯起眼睛,好一番仔细打量墨千痕,显然,这小子的出场,也给了他不大不小的打击。
    而谢遥,这才无心喝酒,也无暇听曲儿了,她随便摆摆手,叫曲山曲水滚蛋,然后也饶有兴致地盯着墨千痕看了。
    “姐姐。”墨千痕一来先亲热地唤人。
    接着,他就注意到白无绝罕见地穿了一身白衣——褪去玄影的黑袍后,可不就剩借来的这套白衣了嘛,此衣不怎么合身,松松垮垮略显肥大。
    几乎立刻,出于直觉,墨千痕往墨清淮身上一瞄,眸光再落回白无绝脸上时,顿生几分幽怨。
    白无绝见他来到,本是松了一口气,但顺着他的眼神转了这么一圈,四目相对时,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
    墨千痕这小子好像刚刚进阶,路上又来的急,气息尚未调匀,而她立在谢远手边,墨千痕也不敢贸然上前质问,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呃……念头甫起,她又猛然醒觉,奇怪了,她为何要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
    看出墨千痕投鼠忌器,谢远细嫩如童的面庞上浮起一缕阴沉的笑:“想不到啊想不到,竟是痕王隐藏最深。”
    墨千痕冲白无绝几不可闻地哼哼一声,顷刻笑闹道:“本王瞧瞧,哎呀,经年不见,差点认不出了,这不是国师大人吗?您一如既往保养有方啊。”
    一如既往……你还认不出?
    这话自相矛盾,故意埋汰人。
    “痕王倒比年少时伶牙俐齿了不少。”谢远道。
    “没办法嘛,这世道,无甚本事,嘴巴再不利索点,怎么活得下去呦。”墨千痕嬉笑道。
    “本师看,痕王本事大得很,别的不论,韬光养晦,厚积薄发的本事,就无人能及。”谢远讽道。
    “过奖,过奖。”墨千痕假装听不出嘲讽之意,煞有其事地谦虚拱手。
    谢远暗中忍气,道:“痕王妖毒已经解了吧?脸上还戴着这面具作甚?”
    “是啊,摘了吧。”谢遥适时插嘴,上次她就发现墨千痕无意间裸露的下颌和颈项非常优美,早想一睹为快了。
    “这么多年,本王都习惯了,想必你们也习惯了吧,真担心摘掉面具,吓到你们怎么办。”墨千痕摸了摸面具,装模作样叹息一声,好像多为人家考虑似的。
    “好体贴哦。”谢遥掩口假笑。
    而墨连野和谢远没被吓到,却是气到了。
    尤其那小子嘴上说的比唱的好听,实则一边说着,一边当他们的面,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挪开了面具。
    那底下的脸,品貌非凡,器宇轩昂,每一寸皮肤都可用冰肌莹彻香罗雪来形容,哪还有当年毁容烂脸,体无完肤,狰狞可怖的中毒模样?
    妖毒确实解得彻底干净。
    “……”谢遥当场看呆了。
    她浸淫欢场多年,什么俊朗少年没见过?却在见了墨千痕真容后,心口小鹿激撞,生出了多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情欲冲动。
    或许,一直看着这张脸,不会令人多么心猿意马,偏偏这张脸常年隐在面具里,且给人留过丑陋恐怖的印象,一朝逆袭转变,立刻就擢住了人心。
    连墨清淮那样的好皮相,都险些输给他。
    “痕王这么能演,你父皇母后知道吗?把所有人都骗的团团转,你很得意吧?”谢远怒极而笑。
    他本虚弱,这一来,气息愈加不畅,差点呜呼。
    大殿墨连野急忙搀住舅父。
    疾浪则悄无声息地退开了两步。
    “国师大人,话不能这么说,骗人也是你们逼的啊,要是早让你们知道本王妖毒得解,你们还不得气死啊!”墨千痕叫屈。
    早晚都得气死,早知道早做打算,这会儿才知道,什么打算都没有,岂不干等着吃气?
    “你!你……瞒天过海,欺人太甚!”谢远雪白一片的脸上终于有些红晕了。
    “不是你和大皇兄想叫本王安分一点嘛,本王照做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不能最后反咬一口。”墨千痕一副被剥削压迫的娇弱表情。
    谢远气得哆嗦:“你……”
    “舅父,太傅快杀进来了!”墨连野不得不出声中止这个话题。
    谢远只能压下火气,猛地扣住白无绝脖子。
    墨千痕、墨清淮同时喝叫:“放开她!”
    左少邦和墨千痕先后而至,使得谢远忽略了白无绝方才暴露的些微异样,尤其这一扣,顺利地就把白无绝扼住了,令他总算找回点优越感。
    谢远脸色恢复苍白,弱声弱气地命令道:“三殿,你自己放血,痕王,你给本师退到院中去。”
    墨清淮手上本就有伤,二话不说扯开布带,双手各自握拳狠狠一捏,血就从拳头里流了出来。
    墨千痕目沉如水,缓缓倒退至门槛之外。
    “唰”,左少邦飞身飘落,与墨千痕隔着丈余距离一左一右地立在门外。
    碧粼刀尖不断滴着粘稠的血。
    疾浪见了他,连喘气都是死亡的味道,不自觉地又悄悄退开两步。
    岂料,左少邦看都没看他,刀指谢远道:“短命鬼,你的手大可在小绝脖子上一直掐着,本帝保证,待会儿那只爪子就拿不下来了。”
    “吾乃国师!谢家后继无人,本师就是北骨国唯一的国师!你胆敢砍了本师的手,本师也保证,陛下一定砍了你脑袋!”谢远用细弱声音冷笑道。
    碧粼刀锋一侧,左少邦道:“那就试试!”
    “哎太傅,太傅,暂息雷霆之怒,你只不过是个送东风的,要不要这么激动啊?”墨千痕跳过来拉他。
    左少邦愤然振袖。
    墨千痕赔着笑脸又退回去,道:“晓得!晓得!太傅规矩,周身丈余,不留活物。”
    “收起你的嬉皮笑脸!”左少邦抖掉刀身上最后一滴血珠,“东风已至,你还磨蹭什么?”
    “这不等王妃姐姐呢嘛。”墨千痕道。
    左少邦眸光一闪。
    白无绝额上玄水印纹渐渐浓郁,发散出丝丝黑气。
    谢远也在等这一刻,只道此时时机成熟,手指沾上墨清淮放的血,捏诀往她眉间一点。
    正如墨清淮所言,驱动控灵咒,需要皇族之血,谢远先前一直借用封着皇家血印的玉碟牵控原位水灵,其实称得上温和,也是白无绝故意顺服,一而再再而三地蒙混了谢远,叫他从未怀疑过血印里的皇族之血气泽并不够。
    如果谢远早一开始就察觉到这一点,直接割了身边墨连野的血施展控灵咒的话,白无绝现在绝对不会这么轻松就把他的力量暗中化解。
    而此刻再用墨清淮的血,已经迟了。
    谢远沾血的手指点中玄水印纹。
    黑气倏然暴涨,宛若流动的雾霭般流落地面,自下而上缓缓幻化出一个与白无绝等身量的黑色人影来。
    影子从头到脚通体玄黑,披着黑色斗篷,戴着漆黑面具,看若实体,实则能量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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