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相公,以后除了我给你吃的,别人给的药都不能吃。”
    顾千渝笑着应了一声,“不过,除了瑾儿,应该也很少有人能近我的身。”
    夏瑾禾拖着腮想了想,“也对。”
    “相公,你昨天夜里是不是毒发了?”夏瑾禾猜想。
    毕竟要是顾千渝没什么事的话,七夜不会这么担心。
    “有一点,但是不严重。”怕夏瑾禾多想,顾千渝补充说,“我只在月圆之夜毒发,毒发之后也只是看不清东西而已。”
    听顾千渝这么说,夏瑾禾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顾千渝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轻皱了一下,他把夏瑾禾拉到怀里,轻声问:“瑾儿,萧沐凡还在祠堂吗?”
    夏瑾禾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怎么了,相公?”
    当时他们走的太急,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萧沐凡。
    顾千渝:“我怕他醒来后——”
    夏瑾禾直接打断了顾千渝,“如果是这样的话,相公大可不必担心,我给他下的毒,要是没有解药的话,这会应该是不会醒的。”
    “不过,相公,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告诉我说皇上会来?”
    这是夏瑾禾一直想不清楚的,就算说后面还有一句话,但是总也不会说是“假皇上”。
    “还是不能说吗?”
    顾千渝没有回答夏瑾禾的问题,声音淡淡地,透出来一股倦意。
    “瑾儿,这里湿冷,我带你出去。”
    两人甫一出门,就看到七夜抱着小翠在角落里画圈圈。
    外面微风不燥,阳光正好,这两人看着……竟有些夫妻相。夏瑾禾这么想着。
    七夜看到顾千渝的时候,马上跪了下来,“主子,七夜有罪,请主子责罚。”
    夏瑾禾记得上次七夜说的是“属下办事不利”,这次怎么听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顾千渝凤眸微眯,声音冷了下来,“确实该罚,按规矩去领罚。”
    等七夜带着小翠离开以后,夏瑾禾习惯性地拉着顾千渝的手,边走边问:“七夜是因为进了刚刚那个小房间领罚的吗?”
    “不是,是他自己没有做好本职工作。”
    “临走的时候,我交代他保护好瑾儿,最后却还让瑾儿保护他了。”
    夏瑾禾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刚刚屋子里的人是谁啊?”
    顾千渝忽然顿住脚步,他伸出手按在了夏瑾禾的肩膀上,一双眸子里带上了小心翼翼,“瑾儿,你会怕我吗?”
    上次就是因为夏瑾禾看着自己杀人,她觉得自己太过于残忍,眼神里都染上了厌恶,最近瑾儿失忆了,那有没有可能……
    听到顾千渝这么小心翼翼地问话,夏瑾禾琥珀色的眸子瞬间盛满了笑意,“相公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怕?”
    宫里的人,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
    就连……
    她自己也不例外。
    顾千渝像是松了口气,开口缓缓道:“我其实是夏襄国的太子。”
    夏瑾禾没有过于震惊,只是牵着顾千渝的手紧了紧,眼眸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十年前,两国交战,夏襄国那段时间奉行休养生息的政策,不想北辰国将士愈战愈勇,直逼皇宫。”
    夏瑾禾瞳孔缩了缩,她能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把相公送过来做质子了?”
    夏瑾禾说的已经比较委婉了,当时两国战事已经那么严重了,这根本就是让顾千渝来送死的。
    自古以来两国战争,质子都是牺牲品。
    顾千渝反握住夏瑾禾的手,点了点头。看着女孩紧皱着的眉头,顾千渝伸手给她抚平。继续道:
    “瑾儿不必担心,都已经过去了,那时候我虽然没有大家眼里的云淡风轻,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受。”
    十年前,兵临城下,两国和谈。夏襄国国君一直沉迷炼丹养生,根本不关心百姓死活,此刻也是因为战火缭乱,民不聊生,才重视了这次战争。
    为了平息战争,他们把年少成名的顾千渝推了出来。他那时候名声在外,又是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于公于私,他都是做质子的不二人选。
    事实证明,那时候皇上想的是对的,顾千渝做了质子以后,就连后宫的争斗都比往日少了些。
    他仍然记得,那年母后抱着他在阳春三月的暖风里哭的死去活来,那天很温暖,是最近难得的好天气,可是母妃垂在身侧的手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一向素白的手上的青筋凸起,那日,她红着眼睛,一遍一遍和自己说着对不起。
    但是也知道,她现在保护不了她唯一的稚子,而这也是解决夏襄国内忧外患最好的方法了。
    在顾千渝被带走的第二天,他的母妃就自杀了。
    顾千渝知道,他的母妃是为了保护自己,告诉宫了的各位嫔妃,他已经没有了做夏瑾国君主的能力,希望给自己减轻一点压力。
    “可是,他们又哪里会放过我,这些年夏襄国派来的杀手一直没有停过。”
    “即使我已经把我的死讯放了出去,但是他们还是不放心。”
    恨不得再扎上几刀。
    “这样想来,他们这么忌惮我,父皇对我也许也有几分真情在里面。”
    听到这夏瑾禾的眼眶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眼窝浅,向来留不住眼泪。
    “他们太不是东西了……”即便夏瑾禾自小养在深闺里,不会骂人,此刻也气的声音都带着颤意,“他们自己没有能力,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所以,相公身上的毒也是那时候严重了?”
    顾千渝伸手轻轻擦着夏瑾禾脸上的清泪,“是也不是。”
    “我的母妃是将军之后,根本不懂后宫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在宫里也不受宠,宫里的一个丫鬟都能欺负她。”
    顾千渝现在怀里抱着夏瑾禾,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很难再有深刻的情绪。
    “恰巧当时华妃在研究蛊毒,没有找到合适的载体,然后直接把子蛊下在了我的身上。”
    夏瑾禾抿着唇,顾千渝每说一句,她的心就跟着疼了一分。
    “子蛊离开了母蛊,所以这毒就叫做相思?”
    顾千渝摇了摇头,勾唇低笑了一下,“我那时候虽然年幼,但是也没有瑾儿想的……那么羸弱。”
    “我走的那天晚上,把中母蛊的那个人杀了,把母蛊挖了出来。然后……”
    夏瑾禾听的心口一阵一阵攥紧,疼的厉害,像一张网将心紧紧包裹,勒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然后什么?”
    “我取出了自己体内的子蛊。”
    顾千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夏瑾禾知道那可是在自己身上划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啊,那该多疼。
    顾千渝看着夏瑾禾脸上越来越多的泪花,探手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哭什么,我不是和瑾儿说了吗?不管怎样,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夏瑾禾抬起充满水汽的眸子,“那相公现在体内为什么还有毒?”
    “毕竟是我自己取出来的,可能有些余毒未清,然后在北辰国又被皇上下了毒。”
    顾千渝轻笑,“其实我挺幸运的,这两种毒的碰撞,我倒是捡回了一条命。”
    夏瑾禾知道顾千渝是在逗自己开心,但是瞳色浅泪坑薄的夏瑾禾根本存不住眼泪,这会抬起头看着顾千渝,带着些倔强而又易碎的美。
    当时顾千渝没权没势,孤身一人,支撑自己活下来的唯一信念就是自己的母妃。
    却不曾想,等自己有能力的时候,母妃早已经不在了。
    那时候他就发誓,要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
    “然后就遇到瑾儿了,这毒的名字也是后来瑾儿起的。”
    “瑾儿说,要是我哪天疼的厉害,就想想娘子,这样就不疼了,所以起名叫做相思。”
    两人站在院落里聊了一会后,天色渐凉,薄云微隐。考虑到夏瑾禾身体娇弱,顾千渝运着轻功带着夏瑾禾回到了祠堂。
    看到还在角落里躺着的萧沐凡,夏瑾禾问:“相公,所以他知不知道他易容的这张脸是皇上的?”
    “不知道。”萧沐凡揉了揉夏瑾禾的脑袋,“昨天晚上赈灾银有了些线索,我看你睡的熟,没有叫醒你,出去的时候正好就和他打了个照面。”
    “他看到我从祠堂出来,觉得那笔赈灾银和祠堂有关,就非要来。”
    “这个人杀人的时候又有一个很脑残的规矩,就是要易容成受害者身前最喜欢人的模样,然后我就把皇上的画像给他了。”
    “所以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非要易容杀人?”
    顾千渝给夏瑾禾倒了一杯热茶,点了点头,“夫哀莫大过于心死,而身死亦次之。”
    “其实这人武功和排行前二十的杀手比,也就算是一般,但是他抓住了人的情感空缺。”
    “当人们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或信任的人,下意识会放松警惕。”
    夏瑾禾略一思索,“更何况是要自己命的喜欢,所以他是抓住了别人震惊的那一刻,取人性命?”
    “瑾儿想的不错。”
    夏瑾禾忽然来了兴趣,“那相公给七夜和小翠交代了什么?她们当时看着可比我镇定多了。”
    顾千渝看着夏瑾禾仅喝了一口的茶水,叮嘱道:“瑾儿再喝一点,筑水小阁湿冷,小心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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