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打了个滚,落在湖上,所幸没有进水,仍然飘着。
    闯祸的沉沂香双手捂面,借着鸵鸟心态暂时逃离世界,此时她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虽没被偷袭,叶明也被这个笨手笨脚的姑娘给吓了一跳,真是好气又好笑。
    见沉沂香这副模样,叶明戒心大减,对着她柔声道。
    「沉姑娘,你看。」
    打算转移她的注意力。
    沉沂香虽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此时听见叶明的话,仍好奇的挪开手指,偷偷瞧着。
    只见叶明向湖里一踏,她险些就惊呼出声,却发现叶明没有下沉,而是如履平地般步在湖面上,将漂走的木桶捡起。
    若非木桶仍滴着水,沉沂香还以为这不是湖,只是一面镜子。
    这是叶明在盘古密林练习真元控制的一个法门,其实只要看得仔细些,便会发现叶明踩出的涟漪略小,因为叶明并非「站在」水上,而是「飘在」水上。
    每次落脚与水面接触时,都将恰到好处的真元冲下,再借着浮力才没有下沉。若放出太多真元会乱了平衡,太少会沉,是一个非常好的训练方式,在叶明百无聊赖间发现。
    沉沂香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幕―一除了可以踏空而行的合体境强者,她还不知道有什么修士可以在水上行走。
    叶明走回湖边,打了桶水,看着沉沂香双手捂着脸,从指缝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暗暗好笑,戒心尽去,道。
    「沉姑娘,我们回去吧。」
    想来会需要夺舍年轻肉体的老魂修,再怎么反应也不会做出眼前这可爱的举动。
    「叶、叶少侠......」
    沉沂香失神道。
    「不、不对,叶大侠,您......您该不会是合体境高手吧?」
    叶明闻言,失笑的摇了摇头,道。
    「我和沈姑娘一样是元婴中期,其实沉姑娘也可以的,我可以教你,对控制真元很有帮助。」
    「好、好呀。」
    沉沂香害羞的将双手交叠在下腹前,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捂着脸偷看叶明的模样,差点又要伸手捂脸,头又更低了些。
    沉沂香,你是特地跟过来丢脸的吗!她在心里破口大骂。
    看着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沉沂香,叶明趁此机会传音道。
    「莉卡,你那边有什么异常状况吗?」
    耳边随即传来莉卡朝气的声音,道。
    「希洛好像吃腻肉干了,之前明明可以连续吃比较多天......只有这个!」
    还真是够「异常」的,叶明抽了抽嘴角,汗颜道。
    「明白了,你继续警戒。」
    莉卡半点也没觉得自己的报告奇怪,仍开心道。
    「好!」
    短暂交谈后,叶明转身面向湖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草地,道。
    「你先坐这,我跟你說怎么练习,以后你也可以教赵进他们,我是在金丹时练习的。」
    沉沂香闻言忙跑到叶明身旁坐下,满脸通红的胡乱点头。
    叶明也不管这姑娘毛躁——他以为是毛躁―—的样子,说明道。
    「先将脚轻轻放在湖面上。」
    叶明本就是有耐心也乐于助人、教导的人,只不过六年前的惨案、随后九死一生的日子,让他对外人一直颇有戒心。
    这趟路聊下来,叶明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当年那个首席弟子的模样,这才对岱水剑派的众人特别耐心,也会稍作关心。
    或许他隐隐之间,也和岳茗一样,一直向往着能当个「师兄」吧。
    见沉沂香依言轻轻将脚放在湖面上,他道。
    「感受到水给你的推力了吗?」
    沉沂香虽然心头小鹿乱撞,但也总算稍微冷静了些,闻言点了点头。
    「渐渐放松双腿,让脚往下沉,同时用真元将脚往上推,让脚浮在水面上。」
    叶明解释,一面动作,最后转头道。
    「你试试。」
    沉沂香今年三十,她十二岁筑基,而后仅仅花了十八年就自修到元婴中期,虽然只是单纯运功修练,真元羸弱轻浮,却已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也因为这样,魂修才会找上她们姊妹。
    且灵修和其他修士不同,无论剑修、术修,一股脑将真元放出都是最基本的法门使用,随着修为精进,控制才会逐渐入微细致,最后像唐千那样能四两拨千斤,不多一毫不少一毛。
    但灵修却反过来,灵修最开始能以灵术转化几缕真元就已经很不容易,自然要学会如何好好善用这点真元医治患者,随着修为精进才能越使越多,因此这种细腻的真元控制,正好是灵修的专长。
    不错的天赋加上灵修的特殊性,沉沂香马上就抓到诀窍,能和叶明一样,只凭真元就让双脚浮在湖面上。
    当然,此时是慢慢增加才容易成功,要在站在湖面上可没这么容易。
    叶明对灵修了解不深,见沉沂香不到半盏茶时间就学会,有些惊讶,道。
    「沉姑娘真是深藏不露,我当时可是花了一刻钟才初步掌握。」
    沉沂香听见这话,羞涩的低头微微一笑,道。
    「我们灵修和剑修不一样,比较擅长控制这种数量不多的真元,如果像你们的剑法那样,我就不行了。」
    叶明闻言微微一笑,道。
    「我好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再说一次—一沉姑娘应该对自己多点信心才是。」
    .....嗯。」
    沉沂香听这叶明的话,有些愣神,最后笑叹道。
    「姊姊也常这么对我说,可是我好多事都不会、好多事都做不好.......「是吗?」
    叶明转头看着夜空,安慰道。
    「可我知道沉姑娘真元控制细腻,定是位厉害的灵修;且富有责任,即便是不擅战的灵修仍愿冒险护送弟子参加大比;另外天分也很好,身为散修年纪轻轻就有元婴中期的修为,在大门派里,甚至有机会是长老的亲传弟子。」
    她看着叶明的侧脸,被月华刻得好暖。
    忽然一阵夜风,轻轻拉着沉沂香的袖袍,拖着几缕青丝,缓缓拍在叶明的臂上。
    她这才发现,两个人坐得好近。
    近到她的右肩,好像能微微感到他的体温。
    人的勇气很特别,有时候千言万语的心理建设、滴水不漏的逻辑推理,都没有办法让它增加半分。有时候只需要一轮明月、徐徐晚风。
    一汪春水。
    和一个对的人。
    沉沂香收起双腿,站了起来。
    对于叶明起身疑惑的眼光,她没有闪躲,只是红着脸笑道。
    「你说的对,我觉得我可以试试看。」
    语毕,她一伸脚就往湖中踏。
    叶明一惊,连忙出手要拉,却停在空中。
    沉沂香双脚轻轻踩在湖面上,荡着涟漪。
    看见叶明伸在空中的手,踩在水上有些不稳的她,下意识的伸手扶着,叶明一愣,沉沂香稍暖的柔黄,便已附在上头。
    沉沂香转过身来,回眸一笑。
    佳人玉立华清池,天淋桂华洗凝脂。
    湖光山色都衬了她嘴角那弯娥眉月。
    叶明伸出的那只左手,好似偷偷抓着羽衣,才让天女留在这儿,如诗如画。
    随着转身,重心一变,沉沂香立足不稳,就要下沉。
    搀扶的右手随即被人反握,叶明伸手一拉,在落水前把她拉了过来,饶是如此,仍湿了裙角,偌大的涟漪在湖面上一阵一阵,皱了山岚、晕了月光。
    晃了眸子。
    乱了心头。
    叶明赶紧将手放开,轻咳两声,拿起水桶道。
    「我们回去吧。」
    沉沂香用真元将水气逼出,满脸羞红,跟在后头。
    她知道,今晚大概又是一个不眠,却会不小心睡着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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