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离开墨府之后不出半个时辰,墨家盐庄账册就全被衙门收走了去,速度极是凶猛,一时间,墨隽、墨芊、墨昭、墨沅皆是面面相觑。
    绍酒皱着眉进来:“姑娘,外面都传咱们的盐庄被查抄了,还说姑娘要被下大狱呢。”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熙熙攘攘吵闹声十分嘈杂,正要询问,几个丫鬟就哭着闹到了跟前。
    几个眼瞅着以为墨家要获罪的胆小丫鬟,偷了首饰珠宝要收拾行李跑路,墨暖当即拍了桌子,手指着几个已经被绍酒掌嘴而面色红肿的小丫鬟,怒声道:“立刻捆了找人牙子发卖,就说他们手脚不干净偷东西,也不必卖到什么好去处!”
    几个小丫鬟哭的喘不上气,跪地一遍遍地磕头:“求长姑娘饶了婢子……婢子实在是怕得很,听说是满门抄斩得罪,怕再不跑会被砍头,吓得六神无主所以才……都是婢子们猪油蒙了心,求长姑娘饶了婢子……”额头狠狠的磕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墨沅怯怯的上前,刚要开口为之求情,墨芊冷声道:“听说墨家要获罪了,还不忘敛着主子家的财跑路,当真是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话音刚落,墨沅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闭着眼睛偏过头去不再看这几个小丫鬟。
    几个小厮连拽带拉,把丫鬟们捆了下去。嘈杂声渐远,墨暖却仍觉得头嗡嗡作响,墨芊递了一杯热茶:“长姐别气。”
    墨暖看着面前的弟弟妹妹,眼中闪过不明意味,原来任性娇纵的小姐少爷,一个个仿佛在一夕之间都开始懂事体贴起来。尤其是自小就爱粘着宋怀予的墨芊,这几日来更是对他绝口不提……这心照不宣的默契,使她麻木的心兀地一疼,宛如刀割。
    墨暖眼风一一扫过面前的稚嫩面孔,自唇角扯出一抹笑来:“近日来恐怕糟心的事不止这一件,你们都提起精神来警惕着。”话罢,又怕显得太过严肃,又安慰道:“也不必太过担忧,一切有我。”
    她拉过墨沅的手,瞧着这个才不过四岁半的庶妹,“近日来功课温的如何?”
    墨沅怯怯的,对长姐难得的温柔很不适应,生怕答得不妥帖令长姐不满意,“长姐放心,沅沅未曾落下功课。”声音小小的,是一贯的惧怕和敬畏,“就是有点想爹爹和阿娘。”不是有点,是夜夜啼哭不已的思念,却不敢宣之于口。
    墨暖摸着墨沅的头:“年后咱们就要祭祖了,沅沅不如多抄几份经书,祭祀的时候让庙里的师傅点了香灯在爹娘的牌位前供着,让爹爹在九泉下也知道沅沅的思念可好?”
    墨沅闻声,抽了抽鼻子,连忙点头:“沅沅今天就开始抄写。我要抄三分,不,五份,不不不,十份!”
    墨昭这个亲哥哥皱了皱眉,开口阻拦:“你每日只量力而行……”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暖打断,只瞧墨暖已经点了头:“就十份,现在就回去抄写吧,若是提早抄完了,就来告诉长姐。”
    一直到墨沅被奶娘领了出去,墨暖才挑了挑眉:“觉得我何必给沅沅一个小孩子布置这么繁重的课业?”
    墨昭连忙低头:“墨昭不敢。”
    墨暖叹了口气:“让沅沅忙起来,就不会听到什么府里的闲言碎语,让她小小年纪跟着胡思乱想。”
    墨昭的眼眶微一酸涩:“是。”
    墨暖摆了摆手:“都回自己屋里去吧,这几日也别到处乱跑了。”
    众人纷纷离开。偌大的正厅只剩下墨暖和自己的两个婢子。她头疼的揉着眉心,正低头思索之际,自门前突然传来墨列的声音:“听说妹妹漏税违反我朝律例,名下庄子皆以被查封了?哥哥忧心得很啊。”
    那声音得意洋洋,言语之间的恨意没有半分的掩饰。他也不等别人开口,径直走到了墨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正坐在椅子上的墨暖,眼中尽是挑衅之意。
    墨暖悠悠起身,对上墨列的眼睛,自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她朱唇轻启:“这会子墨大少爷还有功夫来看我们的笑话?不赶紧回家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官府过去拿人,还能让婶娘没那么狼狈。”
    她伸出纤纤手指扶了扶耳垂的翡翠耳坠,笑道:“又或者子替母偿这攀污做假证的罪,代为受罚去做老虎凳,想必二叔泉下有知,也会赞同感念。”
    墨列的眼睛登时淬出了毒光,他看着墨暖的眼神仿佛一只蓄势待发准备撕咬猎物的毒蛇,墨列一字一句,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找过仵作验尸,我爹是毒发身亡。妹妹真是好本事,连鸩酒这样的禁品都能弄到手。”
    墨暖挑了挑眉:“哦?是么?”她脸上的笑更扬起几分,只是眼底毫无笑意,她轻飘飘道:“那你去报官试试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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