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史诗级乌龙带来的,疾风骤雨般的尴尬狠狠地洗刷一番过后,林零发觉和管津文同路爬楼梯的过程好像被无限拉长了。
    此刻的林零很希望能一秒就冲上六楼,然后迅速进家关门,更希望刚才的大尴尬事件可以在明早一觉醒来从她,管津文,还有房东的记忆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然而并没有。事实是林零并没有什么超能力 台阶只能一级一级地去爬;期间二人的目光都在极力回避对方身上的卫衣,失忆的愿望也必不可能了;好不容易爬到六楼,声控灯都喊了三声才亮,就连唯一有可能实现的,一到六楼就迅速进家关门的希望也落空了。
    这算什么?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缝?
    更要命的是,到家之后,林零发现自己的阿戈美拉汀已经吃完了。
    怎么办?周末再去看诊开药吗?
    可是这几天该怎么耗下去啊,没有抗抑郁药,林零就要整夜地失眠,还要凭一己之力扛住恐怖的躯体反应的同时应付着工作。
    那肯定不行。
    看来只能牺牲一天的工资,请假去看诊了。
    她记得来b市之前,负责为她看诊的刘大夫给她推荐过b市三院的一位姓王的心理门诊大夫。二人好像还是在b市同期培训过的旧识。
    林零在手机上提前挂号,预约了王大夫的心理门诊,之后再请了明天的假。
    吃完药盒里的最后一片药,所有的情绪在缓慢到来的睡意中退入幕后。
    王大夫和刘大夫一样,满面风霜,须发斑白,而且声音还有些沙哑。
    “林零是吗?老刘头跟我交代过,”王大夫粗糙褶皱的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阿戈美拉汀吃着怎么样,有没有过不舒服?不舒服就给你换药。”
    “我还好,”林零还惦记着早点看完诊有没有可能下午回去上半天班,“您继续帮我开阿戈美拉汀就行。”
    王大夫察觉到林零只是着急开药,他不认为这样做对林零的治疗会有任何好处,“小姑娘,我建议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查一下脑电图,你这个病拖这么久也不好,不能总是靠吃药硬压,这样治标不治本。你先去查查身体状况,工作可以请假,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林零拗不过,只好接过他开的单子,去了脑电图室。
    “2130号,林零患者。”
    “你这个脑电图的波幅一直这么低吗?”王大夫摘下老花镜,眯着眼睛细细地读着林零的报告单,“你之前确诊时候的单子还有吗?”
    林零从包里拿出一打确诊时留下的全部资料,从里面翻出大约一年多以前的一张脑电图报告,递给王大夫。
    今天测出的波频,竟然比之前测出的还要低。
    “之前你确诊的是中度是吗?”王大夫眉心紧皱,这病情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呢?“小丫头,你不能再以为每天吃药就能万事大吉了啊。”你这再放任发展下去,怕是要从中度变成重度了啊。
    “好的大夫,我知道了。”
    林零自从来到b市,开始更高强度的生活之后,越来越容易感到疲乏,工作时精神难以集中,生活当中则会被各式各样的人际关系难住。
    很多时候,比起面对生活当中出现的问题,她宁愿选择逃避。长久以来,她唯一能够稍稍坚定心志继续进行的事情,无非就是强迫自己适应两点一线的工作生活。
    还有,喜欢管津文。
    吃药就可以万事大吉?她好像从前还真的是这样认为的。一粒药吞下肚,睡意就会定时袭来,头脑也会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一种难得的镇静。
    那是林零一天里最轻松的时间。在那期间她可以在药物的辅助下,任性地把自己从这个糟糕透了的世界里抽离出来。
    好累啊。
    林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现在的状态就好像一个尚未溺亡但早就浑身湿透的人,生活无味,内心疲乏。不至于完全绝望,但是能让她重新焕发活力的希望也同样遥遥无期。
    王大夫不建议林零下午继续去上班,而是提议她在家好好休息。
    “你甚至可以请一个稍长的假。你太需要松弛下来了,你要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消化自己的情绪,而不是依赖吃药。”
    走出诊室,林零还是听了王大夫的建议,直接回到家里。
    不想下厨,索性就叫一份外卖,躺在被窝里,耳机往耳朵里一放,不闻世事。
    那就继续做一潭死水吧。
    王大夫交代说要消化情绪。她有什么情绪呢?
    多彩和丰盛或许属于其他人,但她并不在其中。
    一个灰黑色的世界,往往连悲伤都没有咸或淡的滋味。情绪被丢进这样的一个世界,就如同小石子被丢进一汪湖泊,激起一串涟漪之后就再无踪影。在这个没有灯光,无忧无喜的世界里,林零已经度过将近四年的时光。
    今天看诊时收到的建议,迫使着林零不得不去正视自己对于药物的依赖。
    如果只是依靠药物去粉饰太平,那么她就永远浸淫在这片灰色当中。
    起初她不断渴求找到一个光源,把她世界里的灰色割裂并照亮;如今她却开始因为药物的存在开始逐渐放弃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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