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风骤,雷鸣。
    金陵城一处豪宅内,灯火通明。
    这座宅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亮堂了,它为什么突然变得灯火通明?是遇到了特别的事,还是来了特别的人。
    这座宅子放眼看去,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大了一些、豪华了一些,像这样的宅子金陵城里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但仔细打量,这宅子却又和其他豪宅丝毫不一样,这宅子每间房、每棵树、每堵墙、每座假山前都分别站着三名披甲卫。这披甲卫是江左王朝的精锐,他们个个精神矍铄,太阳穴高高鼓起,虽身披重甲但丝毫不觉臃肿,行动起来迅捷如风,站在原地不动如山,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而能驱使这些披甲卫的,自然只有江左王朝的皇亲国戚、豪门贵胄。
    大门口,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这马车十分豪华,光执辔者便有三人,个个锦衣华服、气宇不凡,打头的那个拢着胡髻,显然是个巫蛮族人。在这马车外,还站着四名带刀侍卫,这四人昂头挺胸,眼中精光烁烁,一看便是用刀的好手。
    “下车吧。”
    随着车内人说话,车内又走下了两位黑衣男子,这两名黑衣男子容貌俊秀,一双眼睛如刀劈一般凌厉,身后各背着一把好剑。他们小心翼翼地为车内人掀开那华丽柔软的车帘,打开伞,然后毕恭毕敬地等候着车内人。
    车内人轻轻探出头,然后下了车。这人年纪已过四十,但浓眉俊目,面若白玉,虽身材走样,小腹凸起,但依旧难掩他身上的一股贵气。
    随着这中年人的出现,阴沉的雨幕中突然显出一阵风,随着这阵风息,这中年人面前竟然已跪了七个人。没人看清他们的行踪,他们好像是随着雨滴一同落下般,突然就出现在这里。
    “七杀手,恭候相爷。”
    中年人看着雨幕中跪着的七人,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七人免礼,便径直走进了豪宅内。
    相爷?这相爷是谁,竟然有如此大的能力,竟然让王朝内卫七杀手都如此毕恭毕敬。这相爷自然是江左王朝的赵含国,赵相爷。他可是江左王朝的实权人物,手握十万北府兵,掌管江左都城三万禁军,掌刑司、镇抚司、缉事司三司都是他一手创办,就连这江左王朝的皇帝都是他扶上位的。赵含国权利之大,甚至让江左皇帝燕玄机亲口说出了“燕与赵共天下”,可以说这赵含国在江左是一手遮天。莫说是这七杀手,就连皇帝见到赵含国都要毕恭毕敬地鞠躬喊上一声“相父”。
    书房内,侍女已将沉香点上,一缕白烟携着淡淡的清香缓缓升起,将一屋子的雨腥气都驱了个干净。随着赵相国进门,一名小厮已将一双干燥温暖的布鞋擎在手里,跪伏在地上,恭候着相爷“赏脚”。
    赵含国只是将脚轻轻地一抬,两只手便唤来两名侍女搀扶。这两名侍女一身穿白衣,一身穿黑衣,都是肤若凝玉、眉如墨画,一双眼睛携星带月,当真可以用活色生香来形容,最绝的是这两名侍女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嘴角一颗痣,姐姐生在右边,妹妹生在左边。也因此赵含国将这对侍女取名“阴阳”,取“阴阳相生,相克万事,周而复始”之意。
    赵含国换好鞋子,又由“阴阳”将身上沾了水汽的衣服脱下,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将周身衣物换好,赵含国终于缓缓坐下,但直到此时跟在他身后的掌刑司总卫卢道远仍是不敢说话,就连呼吸都似是夹着鼻孔,怕惊扰了他面前的赵相国。
    赵含国倚在椅子上,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大腿上,仰面看天,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相爷,茶。”阴儿托着一盏茶,送到了赵含国的手里。
    赵含国接过茶,放在鼻子嗅了嗅,确定了是武夷山绝顶那棵八百年老茶树的茶叶,才将那茶递进了嘴里。只见他啜了一口,在齿间漱了三个来回,便将那茶水吐进了茶杯,紧接着他又舒了一口气——唇齿留香。
    见赵相国舒了一口气,阴儿便将那盏茶收了回去,而掌刑司的总卫卢道远也终于敢开口了。
    “相爷,这局都按照您的安排设好了,这点小事哪还值得您亲自来金陵一趟呀,几个小虾米我掌刑司就可以将他们全料理了。”
    赵含国依旧双眼看天,只是嘴唇微动说道:“几个小虾米?这丐帮天下第一大帮,地跨五国,拥众十万,这是小虾米?白云山庄的罗傲前朝镇西将军罗威的后人,地跨三州,手里银剑卫也有一万人,铁线门前朝内务府总管范归南的后人,西北巨富,这天下的钱庄票号大半都是他产业,更别说少林、金顶分管天下佛、道,信众百万,玉女宫背靠大丹国皇室宗亲,这都是小虾米?”
    卢道远站在原地,已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鼠目寸光。”赵含国拍了拍自己的手掌,气定神闲道,“你以为你靠你的掌刑司就能控制这江湖?异想天开,这江湖别说你掌握不住,我也掌握不住,五大国也没人能掌握住这江湖。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互相猜忌就好了,等着六大派、四大家相互猜忌、分崩离析,那才是我们下手的时候,这次只不过找找乐子。”
    “相爷,那……那……那些人我们还接着杀?那乔镇岳我们也杀?”卢道远垂首低眉道。
    赵含国点了点头:“除了玉女宫的人,其他都可以,只要不留下痕迹,让他们猜不准是谁下的手,就随你喜好了。至于乔镇岳,能把下一任江湖盟主杀了,当然是件好事。”
    听到赵含国这么说,卢道远“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信誓旦旦道:“请相爷放心,小的定会为相爷送上一件大大的好事。”
    听卢道远这么说,赵含国只是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这卢道远是个什么人,赵含国心里最是清楚。好大喜功、好吃懒做、贪赃枉法,你能想到的所有贬义词几乎都能放在他的身上,但他也有两个好处,一个是蠢,另一个是忠,而这也恰恰是赵含国最看重他的两点。
    一个人忠诚,那他就会老老实实按照上面的意思做事。一个人蠢,那他的脑子就没地方想一些聪明人所想的事。
    “也不知道今夜过后,又会发生一些什么事呢?”赵含国看着窗外,嘴角浅浅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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