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学校坐落于S市的市中心,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个稍显破旧与周围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建筑群还没有被开发商“开发”掉,主要是因为学校的很多建筑都是上世纪的产物,被市政当做文物保护下来。
    解放前这个学校叫做圣玛利亚女校,是S市著名的贵族女子教会学校,解放后几经变迁,最后成为教育部门的资产,后来经过高校改革合并,最终成为XX医科大学的一个分部。
    学校建筑多是低层木质小楼,古色古香,因为建筑颇有特色,据说很多影视剧都在这里拍摄取景。近年来因为生源扩招,宿舍不够用,就在院校旁边兴建了两栋新式宿舍楼。
    老王接过梓杨的行李,“走,我住在318。”
    梓杨抬头看了看刚才老王跳下来的地方,道,“好家伙,一听我有麻烦就这么跳下来了,也不怕摔断狗腿。”
    老王嘴一撇:“我平常都是这么下楼,走楼梯麻烦,宿舍大门入口在另一边。”梓杨看着宿舍一楼二楼的窗户都封着铁条,问道,“你们这是学生宿舍还是监狱啊?”
    老王一脸懊恼:“别提了,夜里11点之后宿管办阿姨就不让出入了,兄弟们就翻窗户出去到电脑房通宵,后来就把一楼二楼封了,不过那也不管事,瘾大的顺着下水道就能翻下来,有些身手好的直接跳。”
    虽然是在暑假,门卫处还是有一个老阿姨在值守,看到梓杨警觉地问:“干什么的?”
    梓杨正待毕恭毕敬的回答,老王答道“是啊、是啊”,拉着他头也不回地往上走,老阿姨欠着屁股从窗户里伸出头狐疑地看了看梓杨,大概不像坏人的样子,就缩回去了。
    梓杨对老王道,“你们对可敬的宿管办老阿姨都这么无礼么?我们学校阿姨一个个凶的跟灭绝师太一样。动不动就给你打小报告。”
    老王道:“暑假代班的,也不算正职,问一下是责任,睁一眼闭一眼是觉悟,只要来人不是杀人放火就不会管。”
    然后停下脚步打量了梓杨一眼:“你这家伙在老家没犯什么事儿吧?这么仓皇地逃出来,我跟你说,交情归交情,我可不窝藏逃犯。”
    梓杨踢了他屁股一脚:“少废话,我把你们村儿的王娟儿给睡了,他爹找我算账,跑你这避难来了,咋,你打算大义灭亲举报我吗?”
    王娟是梓杨的初中同学,也是老王曾经的梦中情人,不过老王这种癞蛤蟆,只有趴在地上仰望人家的份儿,连话儿都没搭上过,听说也考上大学了。
    老王一脸嫌弃样儿:“我早知道你这银样镴枪头不是好人,早晚得犯生活错误”。继而声色厉荏地道:“下次记得带上我!”
    到了318室,梓杨进门一看,好家伙,本以为会进了一个猪窝,没想到寝室里收拾的简洁而又整齐——从侧面也反应了老王已经穷的一干二净、山穷水尽了。梓杨看桌子上还有半盆米饭,一小瓶儿快见底的咸菜,梓杨心里一酸,嘴上却不饶人:“吆,正在吃大餐呢?”
    老王不搭理他,往床上一躺:“咋,你是怎么说服敬爱的父皇、母后来到这穷山僻壤体验生活的?”
    梓杨叹口气道:“我就跟他们说我得提前到学校,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老两口见我这么正义凌然,也不好意思留我,麻溜的准备好学费送我进城了。”
    嘴上虽然说得轻松,但是梓杨心里却很沉重,这一把,老爸又是左邻右舍借了一屁股债,老妈虽然刚刚嘴上把他骂的不是人一般,但是送行的时候伤心的又直抹眼泪,梓杨内心也是酸溜溜的。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发誓不要惹父母生气,但是不到一个星期就忍不住吵架。自己对外人总是好脾气和耐心,但却把最坏的脾气和最糟糕的一面给了最亲的人。
    每次离家的时候,心里特别内疚。父母辛苦供自己读书不容易,一辈子望子成龙,或许他们接受不了儿子将一辈子平庸的现实,总希望他能在外面混的出人头地。
    老王大概看出了梓杨脸上的不自在,叹了口气说道,“刚给老父亲打电话,腰疼病又犯了。”
    老王妈去得早,全仗王老先生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喂大。如果老王不惹事的话,父子感情还是挺深厚的。
    老王平时虽然特别犯浑,但是却是个大孝子。暑假放假不回去,也是担心把老爷子气出病来。
    好在王老爷子在老王少年的时候,领养了一个孤儿叫小丽,现在也有十来岁了,身边倒也不算孤单。老王一开始还有些不高兴,一个儿子就养得那么费劲了,干嘛还要再填一个累赘,王老爷子一副壮志未酬的样子说:一个儿子养废了,我不服气啊,总想再养一个试试,说不定就出息了呢。
    看样子,是对老王放弃希望了。
    二人一时无语,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落寞的伤感。
    梓杨强笑道:“你们生活不错啊,这公寓楼新盖的吧?你看这四人一室,两上两下,还有单独的卫生间、梳妆台,比我们学校好多了。”
    老王愤愤地道:“有个蛋用,一年住宿费都要六百!”
    梓杨道:“别不知足,这房子在外面租的话,一个月六百差不多。不过你们这日子过得也够清苦了,除了床和写字桌,啥东西都没有,入学都一年了,就没置办点家用电器什么的?”
    老王说:“别提了,我们宿舍另外三个家伙都是穷逼,还鬼精鬼精的,互相盯着就跟防贼一样,一放假把能搬动的都锁柜子里就剩一副床板了,似乎我会偷他们铺盖一样。能吃的能用的都带走了,妈的方便面都不给老子留一包!老子这几天整日面壁参禅,日子过得跟辟谷一样。”
    梓杨问道:“你不是暑期打工么?”
    老王又是大手一挥道:“别提了,干了几份工都要1个月后结账,带工的整天驴鼻子狗眼的,看得老子就不爽,不干了!”
    梓杨道:“肚子里还装的下不?我带你下馆子。”
    老王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草,就等你这句话了!啰嗦半天才提这事儿,觉悟这么低!”
    老王带着梓杨七拐八绕地到了学校后边一个小弄堂,跟老板招呼了一声,要了一份切羊肉,一份拌牛杂,一锅红烧肉,两个人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老王咂吧着嘴跟梓杨说道,“兄弟,我们学校这几天出大事了,你知道不?”
    梓杨含着一块红烧肉嘟囔道:“啥大事?你又把谁打进医院了?”
    老王摇摇头说,“这么大的事儿没传到你们学校?我们学校闹鬼了,死人了!这绝对是今年高校十大新闻啊!”
    梓杨看老王不像开玩笑,小声道:“有这事?你怎么知道?”
    老王压低嗓音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当事人之一,知道很多不得了的秘密。”
    梓杨警惕地看着他,“这种事情上面一般都是捂着的,要散布出去你们学校不要想招生了,直接关门算了,这校领导从上到下都得撸了——你小子也不要到处乱说,小心被恶势力灭口,说罢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老王道:“你别说,还真是,我咋没想到这层呢,你小子脑子就是灵活。我这人就是四肢发达,有些事没你有见识,你小子闯祸从来都能瞒天过海,老子每次都是结结实实挨揍。”
    梓杨看老王要跑题,忙把他拉回到现实:“我聪明伶俐的事实就不需要再强调了,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王呼噜了一口汤,抹了一把嘴道:“放假前一段时间,学校来了一批新鲜的尸体,给我们医学院做教学实验用,然后领导就派一个老师带领一批学生整理。”
    梓杨听得一皱眉,放下了筷子,感觉味道有点不对了。
    老王仍自顾自地往嘴里填,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怎么处理尸体?就是那个做标本,这里面学问可大啦,首先要做防腐处理,用大头针从大腿动脉和深静脉处做两个切口,然后从里面灌入福尔马林溶液,将全身的血液以及凝块以及各个组织泡到福尔马林池子中,放上一年,等有课的时候拿大钩子捞出来,晾干,放到手术台上。”
    老王一边从锅里捞了一块红烧肉,一边用手给梓杨比划,好像那块红烧肉就一具全须全尾的人体标本一样。
    “学系统解剖学的时候,老师捞标本给我们看,起初我还以为那些都是假的,后来经过仔细的研究,发现它们不是塑料,再研究一下发现它们的表面上都有发霉样的东西,最后仔细的一闻,一股牛肉干的味道,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特么就是正经八百的生人肉。”
    老王一边讲的眉飞色舞,一边吃的津津有味。
    梓杨皱着眉头道:“这也太恶心了”。也不知道是说老王恶心,还是说尸体恶心。
    老王继续道,“这只是入门,还有更刺激的呢。尸体的肝脏、心、肺、腰子等器官也都分门别类的摘除,然后经过相应的防腐处理浸泡。我们是负责制作骨骼标本的,骨骼标本你知道怎么做吗?用药溶解?那成本太高了。我们就是用水煮,跟煮牛羊肉一样,大火烧,时间久了肌肉煮烂了就分离下来了。那味道,可香了!”
    梓杨似乎看到店老板在捂着嘴巴干呕。皱着眉头道:“这么捣腾,那些尸体的家属难道一点也不介意吗?”
    “介意啥,这些都是死刑犯的尸体,没人认领的。医学院的大部分尸体都是来自死刑场的犯人,很多都是缺半个脑袋,或者脑袋上一个大洞,一看就是被步枪崩的,死相相当惨烈。”说着用手比划下梓杨的脑袋。
    梓杨被他说得一阵阵反胃,急忙伸手打住说,“别描述这么活灵活现的了,捡重要的说。”
    老王轻蔑地看着他:“你觉得这就恐怖了?更吓人的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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