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停云就这么飘忽着,来到了陆离与黄植生两人旁边。之后,他猛然转折,向着高处飘去。
    陆离与黄植生正斗成一团。陆离的进攻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定式的。说得好听点,那叫随心所欲,说得难听点,就叫毫无章法。
    然而这的归功于柳扶风的功劳,他不传授招式,让陆离自己去领悟。虽然这让陆离脱出了招式的桎梏,但是在他成长之前,没有自己的章法,很容易被一连串的招式压制。特别是经过多年锤炼传承下来的剑法,刀法一类。
    可巧就巧在黄植生并不是正统的江湖人,他出身行伍,就意味着他的招式,大多都是一击毙命的杀招。也就是说是毫无连缀的招式。
    两个没有章法的人,拼斗起来往往比拥有套路的人更加激烈。因为他们不会想着下一招用什么招,破什么招。他们想到的,只有如何杀死对方,或者,怎样才能不被对方杀死。
    杀气来源,其根本还是在于心境。来自于精气神之中的神。
    陆离和黄植生两人都对对方起了杀心,所以,这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陆离的招式大多来自他所见所闻,安东野的刀法,钱铿的拳法,公子嫣的刀法,李白虎的天罗缠丝手……等等的一切,都是陆离记忆在心间,然后杂糅到一处。他要做的就是取万家之长,融一已之长。
    释刀一摆,疾风一刺再出。迅疾如风的招式,像剑法更多过于刀法。剑为刺,刀为突,刀就是比剑多了一份厚重。也难为陆离将这一突,用得如此举重若轻。
    黄植生用得是匕首,这就意味着他的动作比陆离快,可他的力量绝对跟不上握着释刀的陆离。陆离的纵横,因为其威力,黄植生往往都是第一时间闪开。可是面对疾风,黄植生却是挥舞着手中匕首。
    这是以快对快。他的手臂舞成了一团,手中匕首更是已经不见影子。
    “叮叮叮叮。”一连串的脆响响彻雪夜。两人之间,只有一道道光影闪烁。
    刀剑碰撞之声,让一旁的林凌雁陷入了呆滞。这是怎样的两个人啊?他们两人的杀机完全释放,林凌雁在一边也感受到了两股截然不同的杀机。
    黄植生身上那充沛的杀意,给人的感觉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陆离身上的杀气,就是那股死寂的绝望。
    林凌雁一双眼眸紧盯在陆离身上,这个男人,为何会有如此绝望的气息?再回想陆离之前对她时而强硬,时而无视的态度。林凌雁不禁对陆离产生了好奇。
    然而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的时候,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当然,现在的林凌雁,好奇的不止是陆离为何会有如此杀气,她好奇地还有那把刀,之前黄植生说出了名字的释刀。
    释刀黑色的刀刃隐藏在黑夜之中,若不是划过点点飞雪,似乎还不一定能被看见。那刀更像是一团浓墨,氤氲而出,散在陆离指端。“连鲁夫子都求之不得,大感疑惑的释刀?”林凌雁小声嘀咕着,心中却是对陆离更加困惑了。
    为什么,他会有释刀?
    林凌雁的脑海之中现在满是疑惑,但是下一刻,她的脑海之中,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因为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从而变得一片空白。
    葛停云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一般,横隔在了陆离与黄植生的上方。他手中提着的丧灯,在飞雪之中摇曳,露出的那丝白色光芒。在黑色零落的天空之中,也变得刺目起来。
    那样的光芒,照得葛停云的脸更加苍白。那白,白得没有一丝生机。
    林凌雁就这样看着葛停云,看着葛停云张开了嘴。
    那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啊!
    葛停云张开的嘴,简直就是血盆大口。他的下颚骨宛如蛇一样张开,一张大嘴几乎是常人的三倍大,甚至占据了整张面孔。他面上原本罩着的黑纱翻在头顶,整个脑袋都变成了一个张开着的黑洞。
    只见葛停云原本鼓胀的肚皮忽然坍塌了下去,就如同一个充满气的皮球,忽然就瘪了。伴随着一阵呼啸,葛停云开始吸气。
    那声音是如此巨大,甚至盖过了雪风。林凌雁在地下看着,嘴巴张的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葛停云。这个形象,将在未来的许多天里,出现在林凌雁的睡梦之中。
    “咯咯咯咯”一连串古怪的呼吸声,葛停云对准了陆离和黄植生,开始吸气。
    起初陆离和黄植生打的难分难解,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但是很快,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了。那种感觉,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吸力加身,硬是把他们身上的杀气吸走。
    黄植生抬头一看,不禁悍然,葛停云宛如巨蟒吞食,正在吸食着他与陆离身上的杀气。
    杀气不同于真气,是一种意识与精神层面的表现。照理说,并不能被主动消耗,更不会被吸走。可是黄植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气势在减弱。这样的情形,如此邪门!又如此诡异!
    黄植生使出一招崩剑式,匕首施展巧力卸去陆离的释刀。他也借机退后了好几步,可是他并没有踏出葛停云吞食的范围。那股隐隐的吸力,还是从头顶传来。
    陆离也是感觉到了这个诡异的景象,他不得不停下来。他与黄植生面对面戒备,两人之间的雪花,却不再下落。反而是逆卷而上,冲向葛停云。“邪门!”陆离只觉得一股烦闷的感觉传来,似乎自己身体之中有什么东西要离他而去。他立刻高举释刀,经脉之中充盈的真气收回丹田深渊,一个漩涡,出现在了深渊之中。
    饕餮劲!
    虽然不知道那个诡异的非人的死胖子在吸走他们两身上的什么东西,但是陆离哪会束手就擒。真要比吸力的话,那就来试试看啊!
    传说之中饕餮大嘴吞天下,还真没有怕过谁!
    陆离身边的雪花聚拢过来,围绕在他身边,凝聚成了一个漩涡的模样。陆离以此来对抗着葛停云诡异的吸力。
    可黄植生就没有办法了,他没有陆离的饕餮劲,所以他只能感受这自己被葛停云吸走身上的杀气。而杀气背后所代表着的,是人的精气。若是精气也被吸走,那么这个人也就完了。
    黄植生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右手一抖,锋利的匕首已经射向葛停云。这把匕首是当年黄植生立下军功,大将军黄厉亲自赏赐的匕首。削铁如泥只道是平常。看看它能在如此激烈的情况下,还能在释刀的攻击下没有丝毫损坏就知道了。
    可是在生死存亡之下,黄植生毫不犹豫地舍弃了。
    斥候第一法则:无论如何要保证自己活下来。因为只有活人,才能传递消息。
    射出匕首之后,黄植生一咬牙,拔腿就跑。那把匕首直接命中了葛停云的肚子,而且是直没入柄。可惜葛停云没有丝毫的影响,他继续吞食着看不见的杀气,喉咙咯咯作响。
    “怎么回事,陆离!”林凌雁紧张地说道。黄植生撒腿就跑,而陆离身边雪花飘舞,看上去像是在抵御什么。这景象让林凌雁更加紧张了。今天这一晚上受到的惊吓,已经超过了林凌雁有生以来的次数。
    “无妨。”陆离喘着气说道,然后,他也开始迈步。有着饕餮劲对抗的他,走起来比黄植生更加轻松一些。一步又一步,走过某个界限,陆离只觉得身子一松,身上那股吸力再也不见。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中,颤抖着的葛停云,毅然说道:“快走!”说着,他就拉过林凌雁,跑向驽马。
    “嗷呜,充沛的杀气!”葛停云的肚子之中,发出一阵满足的声音。他的大嘴一阵蠕动,恢复本来罩着面纱的面目,眼看陆离和林凌雁要逃,他出声道:“别走!”
    陆离急于跨上马匹,没有发现葛停云说话的声音嘹亮了一些,也没有发现他说话的语气连贯了一些。陆离只顾着把林凌雁带上马,然后拉起缰绳,策马而去。
    林凌雁被陆离抱在怀中,任由马匹驰骋。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所以也顾不上男女有别这样的东西。而且冬衣厚重,两人也感觉不到什么。
    至于陆离,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诡异的死胖子,离得越远越好。刚才那种奇特的感觉,不止在吞噬他的杀气,更是在隐隐引动他的精气。那个葛停云,是僵尸吧?一定是的,僵尸复活,所以才要吸取活人精气。
    自小听过说书的故事,又出现在陆离的脑海。他与林凌雁两人,策马夜行。
    可林凌雁回过头,那看上去厚重无比的死胖子,竟然就跟在两人身后。他就这么漂浮着,御风而行。一盏丧灯在前,葛停云紧随其后。这个鬼卜,似乎是跟定了陆离。
    “圣刀,杀气,别走!”葛停云发出这样的声音。可是,在这样的雪夜,这样的氛围下,陆离又怎敢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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