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这次我原本还想夸他们一下来着。”艾伯特说。
    狄宁头也不抬的把绳索绕过树干,打结然后用力拽了拽,确认它能够支撑住一个人的重量:“为什么?”
    “因为他们终于把基地放在了地面上。”圣骑士抱着双臂,俯视着下方的古老城堡,“所以我以为不用再担心可能会有数吨的泥土砸到我头上来的情况了。”
    “哦?”狄宁挑了挑眉,“难道不是吗?”
    “就我所看到的这些,”艾伯特将外墙摇摇欲坠的石块和肆意生长的青苔指给他看,“我觉得这和之前没什么差别——除非你觉得石头和泥土也可以算作差别的话。这是一种嗜好吗?专门住在快要垮塌的建筑里?”
    狄宁仔细的看了一会儿,露出了遗憾的神情:“这么说,我应该多带些炸药的。”
    艾伯特立刻扭过头瞪着他:“别告诉我,你又打算把这座城堡炸上天?”
    “不。”刻意等到搭档松了口气以后,狄宁才慢吞吞的补充道,“……最多炸塌而已。”
    圣骑士怒视了他两秒,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得答应我,将来别在斯坦索姆这么干。”
    “在城市里使用大量爆炸物?我看起来像个地精吗?”狄宁指着自己问。
    艾伯特先是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然后才问道:“地精是什么?”
    狄宁决定终止掉这个话题。
    他正要将提在手里的绳索扔下山崖,想了想又转过头来:“我希望你之前尝试过绳索速降。”
    “说实话,我不会。”艾伯特诚恳的回答。圣骑士的课程里没有教这个的。毕竟之前他们也从来没有遇到过需要通过绳索从上方潜入敌人的城堡里的情况。他对向上爬有信心,但向下就有些把握不好了。
    狄宁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叹了口气,然后把绳子扔给了他:“那就系上,我放你下去。”
    艾伯特依言而行。好在狄宁早已痊愈的手臂完全能够长时间的承担住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再加上艾伯特时不时的尝试着在崖壁上借力,十几分钟后,他没什么波折的落到了城堡顶端的平台上,除了转的有点晕以外一切都好。
    而狄宁比他利索的多。他只用几分钟就搞定了这个过程,落地时甚至都没发出什么声音。这时艾伯特还在又拽又顶的和他们唯一的出路较劲。已经锈死的门锁在他的力道下咯吱作响,但就是不为所动。
    “别用脚。”看到狄宁靠过来,他马上声明道,“我知道我们是过来分散诅咒教徒的注意力的,但我依然不想带着一大群穷追不舍的亡灵满城堡疯跑。这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
    潜入诅咒教徒的总部引发骚乱,以转移他们对外面的关注度,为南海镇的军队提供进攻的机会。这就是狄宁打算提供的帮助。尽管他不乐意和贵族合作,但这样能够一定程度的减少士兵的伤亡,又不用和对方接触就可以达到目的,已经足够了。至于另一边是打算借机搅局火上浇油一番,还是静候骚乱结束再入场打个措手不及,这就不是狄宁关心的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所以不会像艾伯特担心的那样横冲直撞。这里面至少会有上百的亡灵和不知道数量的死灵法师,潜入尽管危险但毕竟还有成功的可能,而直闯……不,他们不是来为瘟疫研发进度做贡献的。
    狄宁拔出长剑,在门锁周围切了一圈,然后用肩膀撞了一下,已经和门锁分开的木门很容易就被推开了。艾伯特为这不知道该是算作简单粗暴还是精细巧妙的手法愣了一下,然后才无奈的跟了上去。
    跟他们猜想的一样,为了隐藏城堡内部还有人在活动的事实,诅咒教徒是不会出现在能够直接被外面的行人看到的区域的。通往下方的楼梯显然自从被废弃之后就没有被使用过了,薄薄的木质阶梯上全是灰尘。狄宁满身烟尘缭绕的走了两步,干脆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楼梯下方。艾伯特捂着嘴,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快步跟上。
    在他们出发之前,科沃尔从南海镇的图书馆里找出了这座城堡的设计图。虽然年代久远,但拥有城堡的那个家族也只居住了三代,之后就因为亲族相残的惨剧而抛弃了这里,所以大体结构上也没什么变动。这个地区的人们都相信有怨灵在城堡里游荡,口耳相传某些贪财之徒冒险闯入,就此消失无踪的恐怖故事,倒也吓住了不少胆大妄为的家伙。不过不管是诅咒教徒还是狄宁和艾伯特,自然都不会把那所谓的怨灵当回事。
    虽然只把科沃尔的讲述当成背景故事来听,但狄宁简单的看了看四周,确实发现了不少痕迹。地板上干涸的血迹,墙壁上利器劈砍的痕迹,不少房间的门都破烂不堪,扯烂的画像和装饰品的碎片都丢在角落,有些木头上还留有火烧过的痕迹。好在城堡大部分都是石质的,对结构的破坏倒是不怎么严重。
    “看来炸不塌了。”摸过墙壁后,狄宁惋惜的说道。
    艾伯特狠狠捅了他一下,然后指向走廊的拐角,示意他仔细听。
    狄宁耸了耸肩。他其实早就听到了盔甲的摩擦声和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这种正规军也不一定能拥有的纪律性一定是属于骷髅的。因为那些经过改造的畸形怪物即使再怎么行动一致,也会因为身体结构的不同而显得杂乱无章,而剥离了血肉的骨架的差别相比之下就不会太明显了。
    比起那些半生半死的血肉怪物,骷髅更好对付一些。它们通过看和听来观察周围,尽管敏锐,但想要蒙骗过也并不是很困难。而要是遇上那种直接感知生命力的亡灵,如果不动手,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有多远跑多远,还不一定能跑的掉。
    回忆了一下结构图,他们轻手轻脚的躲到了旁边的某个房间里,紧贴着靠门一侧的墙壁。即使没有门,这些亡灵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等到骷髅的声音经过门口之后,狄宁还饶有兴趣的探出头观察那些远去的背影。
    “不算多。”他评价道,“是因为盔甲太少了,还是大部分尸体都转运到分部去了?”
    艾伯特一口气数到三十三之后放弃了理解搭档的评价标准。他猜在狄宁的眼里大概只有成千上万那种连跑都跑不掉的规模才算得上多。
    等到骷髅走的足够远之后,他们才继续向前。一边寻找着向下的道路,一边躲避和观察亡灵的规模。
    比起塔伦米尔,这里的亡灵种类要更丰富。随着他们逐渐向下深入,除了艾伯特已经见过的骷髅,恶鬼和僵尸,他们还遇到了由尸块缝合起来的憎恶,那三只胡乱挥舞的胳膊,和露在外面的肠子让艾伯特一阵阵反胃。他盯着那生物一边走一边从腹腔里淌出满地污秽腥臭的液体,由衷的感激狄宁及时提醒他捂住口鼻。
    在这之后则是隐藏在天花板上的石像鬼和尖牙利爪的食尸鬼,全是依靠着科沃尔提供的隐形药水才堪堪过关。嗅觉敏锐的食尸鬼还狐疑的追了他们几步路,还好被巡逻的僵尸小队堵了回去。当这些尸体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艾伯特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去。显形之后他看向搭档,发现狄宁的脸色也是罕见的严肃森冷,手指正紧紧的按在剑柄上。
    敌人越多,证明他们正在深入核心,好几次他们都看见黑色的法袍匆匆走过,周围的房间也不再破烂不堪,透过一些虚掩的门可以看到沾满血污的实验台,成堆的尸体,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烛台,满是尖刺的铁铸笼子,灌满了绿色液体的一人高的罐子,还有高高叠起的书籍纸张。
    看到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狄宁心中一动,停下脚步,示意艾伯特跟他进去。
    他想要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诅咒教徒在本地区的分布情况的信息。尽管泰斯特子爵在拿到这些信息之后一定也会继续扫荡,但人类社会的利益关系千丝万缕,无比复杂,对诅咒教徒的追捕行动很容易就会被叫停。而对方显然也不会是对此置之不顾的人。如果把这些信息交给萨尔,逐渐壮大的兽人完全能够应付大部分情况。而在拔除那些据点之后,隐藏于城市中的残存者自然会老实许多,甚至有可能会动摇立场。
    这个房间里只有两个教徒,而且都沉浸在阅读之中,狄宁无声的从背后依次扭断了他们的脖子,然后坐到了桌子前开始翻看那些纸张。紧随其后的艾伯特则反手关上了门。他紧贴着门站立,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目光无意间落到了周围塞得满满的书架上。一个熟悉的标志吸引了他的视线。
    奥术之眼。这是肯瑞托的标志。但与他所见到过的淡紫色不同,这个标志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
    “这代表着作者曾经是达拉然的一名法师,但现在转换了立场。”听到他的疑问之后,狄宁头也不回的说,“诅咒教派的创始人克尔苏加德曾经是肯瑞托六人议会的成员,即使是在被放逐之后,他的名号对于法师而言也很有号召力。为了研究禁忌的知识而投入他门下的人并不少。他们在离开达拉然的时候也会将自己的研究成果一同带走。将标志变换颜色代表着作者认为自己的知识属于诅咒教派。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将它改掉,大概是他们依然觉得达拉然出身的法师比起自学成才的那些要高贵吧。”
    听说这本书的作者曾经是达拉然的成员,艾伯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把它拿了下来。他原本只是想要看看作者的名字有没有可能是自己曾经听说过的人,但就在他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一团黑色的烟雾猛地炸了出来!
    手指传来的剧痛让艾伯特立刻丢掉了书本,掌心爆发出一道圣光,瞬间就把黑色烟雾一扫而空,顺带治愈了自己的伤口。书本哗啦啦的自行翻到了中间一页,然后不断的合上又打开,动作就像是张嘴恐吓的野兽一样。然而下一秒就被赶过来的狄宁不耐烦的一脚踩了上去:“没事吧?”
    艾伯特看着安安静静躺在他脚下的书,莫名的感觉有点想笑:“没什么。它想袭击我来着。”
    狄宁这才低头打量着那本书,脸色严肃了起来。他不是法师,但他熟悉法师和应对法师的方法。丰富的经验让他能够很容易的辨识出一些简单常见的法术。
    “这应该是一个活化法术。为死物提供最基本的智能。”看到艾伯特一脸不解,他继续解释道,“比如说,自动扫地的拖把,自动倒水的茶壶这一类的。”
    “那么用在书籍上呢?”艾伯特想了想,“看它刚才的样子,应该不会是自动归位一类的……难道是想要咬掉每个看书的人的手指吗?”
    “是每个‘未经允许’的人。”狄宁慢慢的说,“这是一个警戒法术——现在,它的主人一定知道有人动过这本书了。”
    也就是说,他们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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