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说吧。”性情沉静的宋丕长老,接过师弟的话头,“此事压在老夫心底多年,今日不妨一吐为快。当时,当此术修炼成功,异常的并非只有天象。本来按禁地石阵中所得秘法描述,心魔澄灵大法成功后,所排出的邪念只为混沌之灵,不可能有任何灵智;它们不用说跟一岁小儿相比,就连草木也不如!只是,怪就怪在这里,当日我们须弥山五老排出的混沌邪念,迅速纠结在一起,竟然转瞬便有了智识!”
    想起那日情景,宋丕长老仍然心有余悸:“这个有了灵智的邪念,虽然形体为混沌一团的黑雾,但很快就好像一个虔诚的弟子,蔓延匍匐在地,用怪异但谦卑的声音哀求我们收纳它为亲传弟子。只是,当被我们喝斥之后,这邪念灵体突然身形暴涨,巨大的黑霾身躯中竟现出两点血色的赤瞳,张牙舞爪妄图吞噬我等。当时我们立即集结御灵法阵,所幸还能立即将它捆缚收服。”
    “之后,我们有些六神无主,不知将这个世上从无的邪念灵体如何处置。商议之后,我们便将它困入鬼域,以为从此万事皆休。谁曾想,这邪念竟能修炼成形,破域而出……”
    说到这里,基本也就把事情说明。听完这段秘辛,包括沐羽在内,杜语琪、陆凌尘等人全都陷入沉默。不过,片刻之后陆凌尘忽然心中一动,便赶忙开口道:“诸位尊长,小子曾听说过‘事有反常即为妖’,这阴鬼王绝非一般邪念,它已修成心魔灵体,并习得可怕的灵魂法术。它……已不是一般的魔头了!
    陆凌尘说这句话,只不过提醒诸位长老这个阴鬼王挺可怕。在他的心目中,须弥山三长老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只要提了醒,上了心,就不会怕这个阴鬼王。只是,当他此言一出,陆凌尘却惊讶地发现,这四位仙风道骨的前辈尊者,竟是面面相觑,脸色有点发白。沉默片刻,四老中才有长眉苍古发话:“是了!封印只对妖怪有效,想来封印被破坏,八成跟这心魔灵体阴鬼王有关了!”
    “因果尚且不论,‘亡羊补牢,犹为未晚’,我等当务之急,便是按岑怀远真人所说,寻得上古神剑,戮仙剑,将鬼域重新封印!”古阳溪手抚颔下须髯,语气十分坚定。
    “师弟此言正合我意。”元风堂真人赞同一声,沉吟说道,“不过目前我师兄弟四人必须用法阵镇压鬼域,无法分身,其他二代弟子难当重任……元修誉,”他转向元修誉,这寻找戮仙剑一事,你可愿担当?”
    元修誉闻言,神色激动:“师父!掌、掌门如此说话,晚辈愧不敢当!能为师门效力,在下万死不辞!”
    “好!”
    此番计议已定,古阳溪又看了看陆凌尘背后那把剑,沉吟道:“那这剑……”
    一见他这神情,陆凌尘顿时有些慌了,连忙道:“禀告长老,其实这剑是别人所赠,还不知道人家是否改变心意要回去!可万万不能拿走!”
    见他如此紧张,众长老皆忍俊不禁,开怀一笑。笑声方歇,元风堂真人注视陆凌尘,认真说道:“操纵鬼力之剑,最损真元,你要想清楚。”
    做惯了山村小子,陆凌尘正知此时乃是讨价还价关键时刻,连忙道:“掌门前辈,那这剑便还是由我带着吧?”
    “小尘!怎可和掌门讨价还价?”为人方正的元修誉,见陆凌尘在掌门面前还敢这般惫懒,顿时出声责怪。
    “呵呵!无妨,无妨……”也不知怎么,元风堂看这活泛跳脱的少年就是顺眼;他摆了摆手,示意元修誉不必责怪,然后蔼声说道:“你们先休息几日,择日出发吧!我们四人要继续以御灵法阵镇住鬼域……哦对了,”元风堂真人忽然想起什么,郑重说道,“十六天后,便是四年一度的御剑大会。想必修誉已跟大家说过,此乃天下道门难得盛事,你们便在御剑大会之后再出发;届时你等都要亲自观礼,对修炼心境颇有助益。修誉,我等长老需要闭关,这‘御剑大会’就由你来主持,这可是你在我门下之后办的第一件大事,可不要办砸了!”
    “是!谨遵师尊法旨!师尊、各位长老保重!”
    之后众人告退,元修誉先去外面打探了形势,却听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看阴鬼王望风而逃,那本来隐藏在须弥山脚下的精锐,也都散去。
    作为天下道门第一大派,这须弥山派中自然气象万千,且不说更居高处,自然风景比须弥山故道上看到的美妙十分,就连这些须弥山的亭台楼阁,也兼顾典丽、优雅和壮观。
    到这里,陆凌尘大开眼界。以往只会认为云在高天,这时却亲眼看见丝丝缕缕的白云在须弥山的琼楼玉宇间游荡飘移,有时就在自己身边,伸手可及。地处高天之上,须弥山的亭台园林,真个是飞鸟拂檐,彩霞绕梁,山鸟鸣而花片飞,彩云浮而苍雾宿;那兽禽亲人,玄鹿游于庭中,白鹤嬉于室外,种种怡目快心之事,数不胜数!
    而这须弥山地处高天,人的脚步本就轻快;再加上仙山灵气充沛异常,这些须弥山的弟子有了修炼基础,走路时几乎都脚不点地,翩翩然在面前飘飞而过,便让陆凌尘感觉更像仙境了!
    陆凌尘也专门去看了镇鬼塔。镇鬼塔坐落于须弥山所在须弥山主峰的东北角,十分神奇地建在一块依附于主峰的悬空小山峰上,与主峰之间只有穿云破雾的悬空浮桥相连。镇鬼塔高约十数丈,重脊挑檐,直插入云,高耸于绝峰之巅,十分壮丽雄壮。如果不是鬼域贴满了黄纸符咒、塔四周用粗大的寒铁锁链缠绕拉住,陆凌尘真要认为它只是个宏伟的名胜古迹了。
    陆凌尘看向鬼域时,正站在主峰正对鬼域的试剑坪上;本来就隔着有点远,再加上那塔顶已经高耸入云,因此没能怎么看清塔顶坍塌的情状。不过,饶是隔了这么远,只要侧耳倾听,他总能听到山风中阵阵传来的凄厉哀嚎,十分可怖!
    仰望着云雾中半隐半现的鬼域,陆凌尘的神思渐渐有点恍惚。说起来,自己能有这么大的际遇转变,还或多或少地和这发生建筑事故的鬼域有些关系。谁能想到,仙山绝顶之巅的清绝鬼之域,还能影响到山村少年一个小小的命运?莫非这天下之事,冥冥中真有微妙的联系?
    望着天风浩荡中的鬼域,陆凌尘一时陷入了难解的迷思……确实,不要说陆凌尘这个天生聪慧的少年,换了另外任何一个人,短短两月内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命运剧变,也都会变成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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