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祝英台在这人群中穿梭,花费了不少力气,才从这戏台下面的人群中走出。
    此时人们不断汇聚过来,从外面看去,黑压压的一群,都围在那戏台下面,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上面十二优伶,时不时叫好着,点评着,起哄者也有,却立刻被旁边的人压下,可不要影响我看戏!
    这是底层民众很少的娱乐时间,自不能被这些缺心眼的家伙给打断。
    转头看着祝英台,发觉她依然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十二优伶,不禁笑着问道:“杰之既想去看,便留在那里好了。”
    “我可未说想看。”祝英台固执的摇了摇头说道:“相对于这戏,在外面闲逛游玩,也很不错。”
    柳凭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十二优伶的唱词,虽然有些味道,但却没有什么意思。”
    祝英台双眼一亮,问着:“奉常你还懂得戏曲?”
    柳凭道:“懂一些,并不太多。”
    祝英台赞叹道:“奉常你果然博学,真是羡慕。”
    柳凭道:“可不要羡慕错了人,我这点才学,不值得你羡慕。”
    “奉常你又自损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好了好了,我们去那花神庙祈福吧。”柳凭指着不远处的花神庙道。
    这花朝节的庙会,都是围绕着这花神庙所展开的。庙不大,人却很多,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男女老少,权贵贫苦,尽皆有之。三两步走近,那花神庙的全名叫做‘神迹花神庙’,有着一个红底金字的大大匾额悬在门上,让人有些不明觉厉。
    花神庙有着高高的门槛,等闲无法从这跨过,就算是秀才也不行,所以柳凭和祝英台也只有随着众人在旁门进入。
    一进入里面,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大片的花园,再往前走几步,更有着水榭,不得不赞叹一声,这庙虽然不大,但是这布置,却有着独特的韵味。
    从廊道走了几步,来到一座殿堂,一旁是捐钱的功德箱,正前方便是十二位花神,神态各异,却都是千娇百媚,很是漂亮。
    柳凭扫了一眼,发现竟都没有梦裳漂亮。
    不由有些高兴,又有些为梦裳惋惜,更多的却是想念,已有不少日子没有见到梦裳了吧?
    天上一年,地上一日,这过去许些日子,天上就是多少年了。
    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暗暗郁闷,已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该不会将我忘了吧?
    发现柳凭怔怔看着神像,这很失礼,祝英台忙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了他一眼。方才这肆无忌惮的打量,已惹得不少虔诚的花农信徒不满了,只是碍于对方穿着青衫,没有说出来罢了。
    被这一拉,柳凭才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失礼了,低下了头,从囊中取出一两碎银,丢到功德箱中,而后和祝英台一起祈祷着。
    事实上,他二人并不是花农,所以就算这花神很是灵验,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既是花朝节,就算没甚意义,也要装模做样一番,算是给这花神一个面子嘛。抱着这个可笑的念头,柳凭许了个相当荒唐的愿望,既然是花神,那么就让我的桃花运多一些吧。
    这愿望被花神知晓的概率很小,虽然她们的确存在,但大夏王朝多少花神庙?这花神只有十二人,难道要一一倾听世间千千万万个花农的愿望?
    像是中六合彩一样,几率虽然有,但却少的可怜,这神道系统普遍就是这样。除非是地方小神,才有那种耐心,一一倾听信徒的愿望,尽量去满足帮助,扩展神道范围,信徒数量。
    从这花神庙出来,祝英台在旁边笑着问道:“方才奉常你的笑容十分无耻,可是许了什么不正经的愿望?”
    “什么叫做不正经的愿望?”柳凭白了这家伙一眼,嘟囔着:“难道在你的心中,我便是这种人吗?”
    “奉常是什么性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却不想这话没什么作用,和柳凭多日居住在一起,她自然明白柳凭的性格是什么样的,所以方才看着他的样子,便有八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愿望。
    这话让柳凭很是郁闷:“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啊?”
    从这花神庙出来后,耳边再次被各种吆喝声充斥了——都是些贩卖冰糖葫芦,花朵,糖人,冰水,烧饼的小贩。
    柳凭丢了五个铜钱,在一个小姑娘的手中接过一个野花帽,转身突的放在祝英台的头上。
    祝英台的脸颊顿时红了,连忙将头上花帽拿走,抗议着:“奉常你在做什么,将这放在我头上作甚?我可不是……”
    柳凭道:“这是送你的。”
    “送我也要先说声,让人有些心理准备呀。”祝英台在旁边小声抱怨着,却没有将这花帽丢掉。
    柳凭往前又走了一阵,突然停住。
    “奉常?”祝英台差点撞到了柳凭的后背,有些疑惑的问着。
    柳凭没有说话,看向一旁。
    一个乡村老农妇,摆了一个地摊,在贩卖着一些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古物。
    那农妇注意到了这二个秀才,随即露出憨厚的笑容,说着:“这些都是前朝的古物,很是珍贵,二位快来看看,都很是便宜。”
    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人驻足,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了太多的兴趣,它们是古物不假,只是全都破碎了,那就是垃圾破烂,再无丁点价值。
    祝英台也不由摇头说道:“虽都是前朝的,但这太破碎了,根本不值钱,丢给人都不会要。”
    这话一出,那妇人顿时露出哀愁的神色,这俊美少年说的话实在是太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了。
    这都从田里挖出来的古物,起先欣喜若狂,私以为发大财了,后来发现却是一文不值,却不甘心,来到这庙会夜市贩卖,希望有个冤大头。可已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冤大头却一个也没有,自有些心灰意冷。
    现在又听着这话,顿时一阵不爽,道:“不买的话,就不要妨碍老朽做生意。快些离开。”
    柳凭笑着说道:“杰之你说的不错,只是还有些有趣的东西。”
    说着蹲下身子,将那摊上半块古印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问道:“这多少钱?”
    “五两银子!”那妇人想了想,便张口贪心说着,简直在吃人。
    柳凭笑道:“也只有我这冤大头会买了。”
    说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了这农妇,然后转身就走。
    那农妇看着手中的银子,不敢相信,瞪大双眼,惊疑不定的说着:“这是……怎么回事?卖出去了?!”
    过了一会,连忙抬头,看着那二个秀才离去的背影,心中突一阵空落落,仿佛失去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不过很快,便被得到这五两银子的喜悦冲去了,不再多想,再次吆喝起来。多卖出去几件就好了!
    祝英台在后面走着,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座桥上,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奉常啊奉常,你可真是个冤大头,就算真喜欢,讨价还价,最多五十文银子便能买来,你却花了百倍价钱。”
    柳凭却笑道:“我愿意做这冤大头。”
    祝英台有些疑惑的问着:“那印记有什么来头吗?”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古印应很是珍贵……对了,杰之,你相信因果吗?”
    “信。”
    “我买这古印,若讨价还价,这古印,因为因果,那老妇恐怕会拒绝贩出,到时就算出三十两银子也绝不会卖。”
    柳凭从怀里摸出那块古印,它在月光下泛着褐色的光泽,很是古老神秘,下面写着歪歪曲曲的古字,应该是镇山河三字。
    “可是,当我一口买下后,便绝了所有因果,这古印,立刻就属于我了。”
    “这是哪门子因果?”祝英台有些不理解问着:“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柳凭笑道:“这便是道教的‘因果’!”
    因果二字源于佛教,谓因缘和果报。而道教,有的却是气运命格的说法,倒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说话间,下面驶来一艘画舫,上面有学子招呼着:“柳兄!祝兄!不想在此巧遇到你二人,还不快快上船来?”
    这竟是一土豪同学包了一条画舫游玩了,细细看去,随行的也有不少眼熟的,其中赫然有着鲁亮。
    盛情难却,二人上船,里面空间不小,装饰很是豪华,软和的地毯,精致家具,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旁边有着无数烛火,将整个房间照的如同白昼。一张圆桌旁,十几个学子欢聚一堂,把酒言欢着。
    “不想竟能偶遇祝兄和柳兄!”学子们纷纷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随后入座,谈天论地起来,旁边还有着漂亮女子弹奏着古筝琵琶,时不时来敬酒,若那个学子有看上的,甚至能和其一起去里面的房间胡来。这便是土豪的腐败生活了。
    鲁亮站起,看着旁边的柳凭,突冷笑一声,道:“这二人可是大才子,诸位有意见不?”
    听了这话,众人起哄:“无意见!无意见!”
    这让柳凭很是郁闷,这鲁亮还针对着自己呢?
    祝英台连忙在旁边摆手道:“我哪里算是大才子?鲁兄谬赞了。”
    鲁亮道:“怎么可能是谬赞?祝兄,你这是太谦虚了!对了,方才我等正在讨论一个题目,都没有得出答案,可否请教一番?”
    还未等柳凭与祝英台答应,那鲁亮便直接道:“题目便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呵,当然二位可能还未听懂,我且说一遍,鸡大生蛋,蛋破生鸡,可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若先有鸡,那这鸡是从哪里来的?若先有蛋,那这蛋是从哪里来的?一直苦恼不已,没有答案,早就听闻柳兄奇才无双,想必定然能给个答案。”
    听了这题目,祝英台在旁边秀眉紧蹙,静静思考着,鸡大生蛋,蛋破生鸡,可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这似是个死循环,所以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办法想出答案,不由郁闷不已。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柳凭,见他表情有些复杂,似是知道些什么,忙问着:“奉常你知道吗?”
    “我怎可能知道?”柳凭摇了摇头,他表情复杂的真相,只是因为非常蛋疼而已。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鲁亮竟搬出了一个哲学题。
    “柳兄怎可能不知?”鲁亮在旁边不敢相信的问着,这找茬已经非常明显了,“你这等奇才,应有自己的见解吧?何不说出一二来?”
    柳凭站了起来,摇了摇头道:“答案我自是没有,也不可能有,因为你这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那鲁亮虎着脸,刚准备说怎么可能没有答案?荒谬,不知就是不知,可不要随意乱说。
    “不荒谬!”柳凭仿佛知道了般,抢先道:“我还有话要说,你们稍安勿躁,这无结果之问,自不止这一个,我说说你们听一听——”
    众人自是不信,笑道:“柳兄,那你便说一说,能与‘这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相提并论的问题来,以此论证你的言语。”
    “好,我且随便说说,第一个——是先有犯罪者,还是先有法律?若是无法律,那犯罪者怎么能算是犯罪者?因为没有触犯法律,自不算犯罪者。是也不是?”
    众人点头,道:“是也,的确是这道理,但这能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相比吗?”
    鲁亮接话道:“当然不能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相提并论,柳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转移话题吗?”
    “怎么可能是转移话题?”柳凭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我再问问你们,若无犯罪者这个存在,法律会定制吗?”
    听着这话,众人顿时一惊,想了想也的确如此。若无犯罪者本身,法律断然不可能出现!
    又连连改口道:“那应是先有犯罪者,后有法律!”
    “非也。”柳凭却又摇了摇头道:“上古时代,原始社会,尚无国家,只有部落,时无法律,一切由风俗与习惯,可当国家统治出现,作为国家实现其职能的手段和工具的法律,便相伴而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法律是为了预防破坏规则的人,也就是犯罪者而产生的。”
    “也就是说,先有法律预防,后有不知所谓,破坏规则的犯罪者产生。”
    “那么,到底是先有法律,还是先有犯罪者呢?”
    这话让诸多学子瞪大了眼睛,刚想要反驳,话儿却卡在了嗓子眼里,想法已被新的想法推翻。便下意识的开始细细思考着。
    柳凭却没有停下,继续问道:“是先有小说家,还是先有读者?从常理考虑,应先有小说家才有读者,没有小说,算什么读者?”
    众人听着新的问题,下意识点头道:“是也,若无小说家,怎可能有读者?”
    柳凭狡黠一笑,道:“可也有一种情况,先有读者的存在,想要知道小说家的有趣故事,便催促着小说的形成。别人观那人因故事闻名,纷纷效仿之,随即有了小说家。”
    “那到底是先有小说家,还是先有读者呢?”
    这……!这个问题如何解?众人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柳凭却依然没有停下,继续问道:“是先有名士,还是先有称赞者?若名士无名,自没有称赞者,可若没有称赞者,这名士又算什么名士呢?”
    “是先有主还是先有仆?若无主,那仆不能算是仆,若无仆,主不能算是主,到底是主想要找人使唤故此产生了仆,还是仆想要找靠山故此产生了主人?”
    听着一系列问题,众人连忙喊着:“柳兄,停停停,这问题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说了。”
    柳凭笑道:“这问题也算多?还没完呢,还有太多太多,我再简单举例给你们听。”
    “是先有君还是先有臣和子民?若没有君,那臣和子民算什么?可若是没有臣子和子民,那君还是君吗?”
    “是先有屁股还是先有脑袋——哦,你们这个可能听不懂,屁股是位置,脑袋是思想,是地位决定思想,还是思想决定地位呢?”
    “还有,是先有父还是先有子呢?……”
    “是先有……”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柳凭已一口气又说了十几个问题。
    此时众人已完全被柳凭的一系列提问给震惊了。
    他们先前纠结先有蛋还是先有鸡这个问题上,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多。
    简直难以想象,柳凭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这么多!
    不得不承认,这柳凭,的确与众不同!
    柳凭看着震惊的众人,笑道:“诸位可还纠结,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了?”
    众人脑子一片混乱,哀嚎着:“柳兄,停停停,再说下去,我等脑袋便要裂开了,不纠结,不纠结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了,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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