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写字楼门口很难拦到出租车。
    唐绵干脆走到不远处的商场,打算买身新衣。
    对于下午的会议,她不止是有些紧张,是非常。
    此时此刻,她有种刚刚步入职场时的那种感觉。
    尽管下午的会议黎靖炜会不会参加都还是个问号。
    但她下意识地想要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女为悦己者容?。
    下午2点,唐绵刚到写字楼一楼,刘律打电话过来催:“姑奶奶,老大说最迟2点,你还真给我掐着点来。”
    刘律是海达蓉城办公室的资深律师,也是季老的学生,两人之前就比较熟,唐绵私下一直叫他刘师兄。
    她推着旋转门出来,车子已经停在门口,副驾驶座上的刘律降下车窗,刚想教育她两句,却在看见唐绵的模样时愣了下,再开口语气有所缓和,只是让她快点上车。
    “宏盛那边,黎总晚上要赶飞机出差,所以会议临时决定提前半小时。”
    刘律看了眼手表,他们可能赶不及在会议开始前到宏盛。“不过这个会应该就是随便开开。”
    唐绵整理衣领的手顿了顿,注意力完全被前半句吸引,根本没听见刘律说得极小声像是自言自语的后半句。
    黎靖炜确定会参加,她的心里有种别样情绪在滋长。
    这几天两人没有联系,她感觉自己好久没见到他了。
    前几天的事情,恍若隔世。
    她既不敢面对他,却又想见到他,这种矛盾得不得了的心理,离宏盛越近,越发明显。
    宏盛和一家台资企业拟参与省政府明年第一季度一大型政府工程。
    那是在城南新区的人工湖旁,建设国际购物岛、五星级酒店和环球时尚公园城,以及亚太领先的跨境电商平台,打造超过500家国际品牌的产业化集群。
    这次会议就是在这个项目正式立项前做多方讨论,看是否可行。
    海达和宏盛法务部一道为宏盛在这个项目中的角色做法律方面的风险评估。
    刘律就是做风险管控出身的,他去理所应当,在车上他也提到,自己昨天还在与台商那边的法务对接相关合同的条文。
    那唐绵呢?
    她从未接触过,对项目只了解个皮毛,Terrence点名让自己去干什么呢?
    到达宏盛大厦,离2:30还差叁分钟。
    大厦内暖气足,唐绵一进去就脱下了大衣。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一字翻领露出她细致的锁骨,加上她肩膀样子好,在米白色的温婉色调中,稳重又不失小性感,下面的阔腿裤更衬得她身材格外修长。
    她理了理刚刚做的头发,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跟上同事踏出电梯。
    宏盛会议室是高隔间的模式,人还没到会议室门口,就能透过玻璃隔断看清里面的情况。
    会议已经开始了。
    助理Leo正等在门口,看到海达一行人立刻迎上来。
    他余光瞥见唐绵,觉得眼熟,却没时间多问,只对刘律道:“刚开始,没什么大问题,进去吧。”
    刘律道了谢,带着唐绵和他的助理进了会议室。
    安静的会议室里只有宏盛工作人员作开场白的声音,尽管他们动静很轻,还是有不少人往口瞅过来。
    唐绵走在最后面,她一眼便看到黎靖炜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身体后倾靠着椅子,两手支成塔状,胳臂肘搭在椅子扶手上。
    他正侧头跟旁边的外国佬耳语,脸上是颇为专注严肃的神色。
    这是唐绵第一次正儿八经和黎靖炜在工作场合碰见。
    话也不能这样说,她见过黎靖炜的工作状态,但他应该是没有,唐绵在心里补充。
    她想到自己之前的失误,捏了捏手中公文包的袋子,手有些冒汗。
    容纳了几十个人的会议室并不小,Terrence坐在前端,一行叁人只得穿过人群坐到他离他不远的空位。
    唐绵一路走来,犹如芒刺在背,尽管她目不斜视,也察觉到很多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作为女人,她知道那是男性被惊艳到的反应。
    那边的黎靖炜,不知何时已经望过来。
    他还保持着跟外国佬讲话的姿势,眼睛却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那种眼神非常直接,眼神中的情绪也很直白。
    而且是唐绵懂并且熟悉的那种直白。
    唐绵别开跟他撞上的目光,掩住那些羞涩,低头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不知是否因为黎靖炜要出差,整个会议的安排非常紧凑,部门与部门之间的讲话没有间隙,唐绵脑袋转得飞快,努力跟上节奏。
    中途,她好几次不由自主地转动指尖的笔,这是她思考遇到瓶颈时的习惯性动作。
    最后,还有好几个设计公司展示了关于酒店和相关商业体的设计图。
    五点左右,会议接近尾声,按照流程法务部和投资部要做个总结性陈述。
    坐在黎靖炜身边的Terrence突然对着唐绵开口:“Cecilia,我很期待你的发言。”
    一口流利的英伦腔,唐绵听得懂,在场大多数人也听懂了。
    刘律准备接话筒的手一顿,和唐绵对视一眼,很是不解。
    唐绵也是一脸懵,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环视了一圈会议室,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黎靖炜身上。
    他正在翻眼前的文件,没有抬头,似乎对Terrence点她的名毫不惊讶。
    唐绵深吸一口气,有些误会,不能解释,只能将错就错。
    她拿着文件夹跟刘律递过来的话筒站起身。
    唐绵给自己暗暗打气,在一众注视下,她迈上演讲台。
    “此次项目选址在蓉城近两年新起的国际商务中心恒心湖,总占地面积15万平方米,是集大型奢侈品商业精品酒店、甲级写字楼和购物中心,以及跨境电商平台于一体的高端城市综合体项目,目前宏盛控股集团拟打算和台湾一家投资公司合作参与竞标。”
    这些是唐绵之前在文件上看到的资料。
    整个会议室内,两边的百叶窗尽数拉上,只有投影屏幕上透出亮光来。
    唐绵纤瘦的身影倒映在屏幕一角,她尽量不让自己去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演讲台上装着扩音器,所以她拿起激光笔退到边上,将整个屏幕展现在与会人员面前。
    袅袅清音回荡在会议室里,有那么一瞬,唐绵觉得声带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但随即,她就慢慢冷静下来。
    这是她的工作,她是专业的,不是吗?
    唐绵的视线下意识看向会议桌的那端,那人坐在大班椅上,半个身子隐在晦暗的光线里,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正看着投影屏幕。
    或者是,在看她。
    深吸了口气,唐绵开始专心发言。
    她掠过开头部分的幻灯片,一边解释:“关于这个项目的基本信息,之前已经反复提及,节约时间,我在这里不再做重复陈述……”
    说这话时,她的心跳略快,怕有人中途提出异议。
    关于这个项目的详细资料,唐绵了解得不透彻,经不起推敲。
    所幸,全程没人打断她。
    当屏幕出现这次投资的政府文件资料pdf时,唐绵眉头皱了皱,望着屏幕想了几秒,出口的话就成了:“按照传统的投资模式,宏盛作为港资,联合台资企业来开发这种大项目,省政府一定会有顾虑。很多外资为了规避风险,很多时候会选择和内地大企业合作,但是这个项目到今天为止,并没有  听说和宏盛体量相当的国内企业有意向来竞标,这意味着整个项目外资占比过大……”
    这番话落下,会议室内的气氛有了细微变化。
    她没有去看人,怕被分散心神,自顾自地说:“政府内部文件已经指出,整个项目的总投资是220亿人民币,其中产业投资是100亿,体量巨大。而对外资的要求也相当的高,例如要求直接投资额不得低于10亿美元,并对前期资金投入比例做了具体规定。但是,对项目建成后的股权配比,却没有任何文件来做详细规定,这也使得整个投资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这是其一。其二,今年中央有关外商的投资保护法刚刚出台,运行非常不成熟,看似利好外资,但很多细节性问题都没有配套规定,想用这部法律实际保护自身,不太现实,现在宏盛联合其他外资来同政府做生意,我个人觉得实在冒险。再者,内地针对港资和台资的法律救济保护方式,存在较大差异,宏盛选择同台湾企业合作,这同两家之前在吉隆坡一起修机场不一样,大量文件需要根据内地法律重新修改,合作方式也需要调整,这些都需要成本……”
    唐绵一口气说了几点看法,不着痕迹地换了口气,顺势往男人那边望了一眼。
    见没人反对,她接着说道,语气也变得不那么紧绷。
    “宏盛不是慈善机构,根据财报显示,公司的资金已经大量流向软件园,而软件园本身就还在启动阶段,公司目前是否拿得出那么多资金?诚然,这个项目可能很有前景,但是不适合现在的宏盛。”
    唐绵刚讲完‘宏盛’两个字,清脆的掌声啪啪响起,紧接着是更多附和的鼓掌。
    那个外国佬已经起身,由衷地称赞:“very  good!”
    他挡住了黎靖炜,唐绵不知道此时那个男人是什么表情。
    她报以礼貌微笑,自然也没注意到Terrence将笔甩向桌子,摸了摸下巴的动作。
    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刘律碰碰她的手肘,在桌下竖了一个大拇指。
    唐绵耳边仿佛还有如雷的掌声余音,她看着手提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已经记不全自己刚刚的发言。
    那些话,纯粹是她个人在看了目前资料的浅显看法,她就像是在做课堂发言,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表达出来而已。
    台上应该是投资部的一个团队负责人在讲话,唐绵听不进去,悄悄离开了会议室。
    唐绵低头,往脸上扑了冷水,凌乱的心神才渐渐归位。
    从洗手间出来,唐绵不想回会议室,刚好口渴,见茶水间无人,进去倒了杯咖啡。
    温热的奶香咖啡咽入喉咙,才觉得整个人缓过劲来。
    她身体靠着吧台,单手握着杯子把柄,樱桃红的指甲映着深褐色的瓷杯,新买的高跟鞋硌脚,她弯下腰去脱了一只鞋用脚尖虚踩,巧克力色的柔顺直发从肩头滑过,侧脸轮廓在灯光下越发柔和。
    外面有打电话的声音传来,男人嗓音低沉,唐绵连忙把鞋写好,身体本能地往角落侧了侧。
    黎靖炜握着经过茶水间,余光却注意到里面闪过的倩影。
    “具体情况,到了台北那边再说。”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收进裤袋,两手插袋在门口站了会儿,转身走进茶水间。
    这里是宏盛,唐绵知道男人瞧见自己,但她没料到黎靖炜会进来。
    看到他挺拔的身型,很自然地记起那晚在学生宿舍的事,她的耳根有些发热。
    一直躲在角落,倒是显得自己矫情,她走到水槽前把杯子里的咖啡倒掉,身后却传来他很随意的声音:“不是在做课题?什么时候海达还让你跟项目了?”
    回过头,看到他正站在咖啡机,拿着杯子倒咖啡。
    有员工过来倒水,发现大老板在,还没到门口就已转身离开。
    唐绵没第一时间回话,因为听不懂男人这句话的意思。
    黎靖炜抿了口咖啡,凸起的喉结滑动了下,他单手抄袋背倚吧台,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唐绵:“怎么,现在不怕我了?连老板的话都可以直接无视?”
    “上个星期我就到宏盛整理过软件园的资料,你当时在新加坡。”
    她轻声回答,眼睛没往他身上去,停顿一下,接着解释:“这个项目,今天快到中午我才接到。”
    “接手不到几个小时,你就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定调子?”
    唐绵拧眉,不喜欢他的说话语气,很冲。
    有点像是某些上司质疑下属有了新奇观点时的那种讽刺口气。
    黎靖炜见她不搭话,深邃视线还停留在她的身上,像是不经意地扫过她白皙圆滑的肩膀。
    他又喝了口咖啡,会议还没结束,唐绵看出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怕等会有人进来茶水间,她提出先离开。
    “你想回去看Terrence的黑脸?”他不紧不慢地道。
    唐绵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男人,面露不解。
    “什么意思?”
    黎靖炜看她一眼,转身往咖啡里加了一块放糖。
    唐绵察觉到自己可能惹出了麻烦,却不确定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心里焦急,走到黎靖炜身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当时我没有多想什么,也是被赶鸭子上架,整个会议我听下来就觉得风向不对,我不明白大家为何一味叫好,我个人感觉这个项目确实很有问题,所以才会——”
    黎靖炜打断她:“这个项目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筹备,各个部门的企划至少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着手,你看出来的问题,海达不知道?宏盛难道没有发现?”
    唐绵语塞。
    海达那么多经验丰富的律师,不会看不出来。
    见她想不明白,黎靖炜开口提点:“今天的会谁通知你来的?”
    “章律说是Terrence点名让我来的。”
    唐绵心里没底。
    “Terrence为什么会叫你?就是看在你资历浅,又没了解过这个项目的具体情况,一定会保守地跟着大家的说法来,不会太冒进,不敢乱说话。他点名叫你,没想到你直接拂了他的面子。会上大家都在打太极,不表态,就只有你胆子大。枪打出头鸟,唐绵。”
    男人没看唐绵,搅咖啡的动作也很缓慢。
    唐绵的脸色已经不好,她无疑就是黎靖炜口中的那只冒进鸟儿。
    “我知道你是好心,你的意思我也都明白。可你逞了这口舌之快,也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黎靖炜说:“你回到座位上,是不是都没去注意Terrence同他旁边几个高管的脸色?”
    唐绵的确没注意。
    当时她从演讲台下来,整个人被掌声震的晕乎乎的,坐到位置上也只顾着走神。
    “整个会议,你都只顾着记录和思考专业问题,是不是没在意谁的态度是什么样的?这种会,和你学校里面的研讨会,以及律所内部的专业分析会有本质区别。不能你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我当时只是想把我的观点表达出来,我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宏盛好。完全没有针对谁的意思。”
    唐绵说到底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以往在工作中她更多的是坐在办公室做案上工作,社交不多,极少有这种在大家面前发言的时候,社交经验都谈不上丰富,更别说城府深不深了。
    “我明白你的心,可别人不一定。”
    见唐绵有眼红趋势,男人语气变得缓和。
    女孩不开腔接话,泪水就要憋不住。
    “你是成为一些普通员工心中的英雄,敢说敢做。但是,同样也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男人放下小勺子,有种想要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别别扭扭地又继续在摆事实讲道理的感觉。
    唐绵的手心有了湿汗,她道:“我没想到会这样。”
    “下次再参加这种会,说什么前,先冷静思考。尽量少说,多看。”
    黎靖炜往杯子里倒了包奶精。
    唐绵无言以对。
    想到上次冲动酿成的文件事件还没有后文,自己又惹了这么个麻烦。
    “那现在该怎么办?”唐绵本能地问道。
    黎靖炜没再说话,他的面色平静,兀自拿着勺子搅拌咖啡。
    唐绵愈加紧张:“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她下意识上前,轻轻拉了拉男人的衣袖。
    两人靠得很近。
    Terrence背后的人是谁,她很清楚。
    唐绵越想越心凉,这次的项目立项被她搞砸,她不明白中间的派系斗争,她也摸不透黎靖炜对这个项目的具体态度,但她完全能够察觉到这种微妙关系。
    她怕自己被当了枪使,枪口还是对准了黎靖炜。
    男人闻言扭头,没接话,只是自然伸手将唐绵垂在身后的头发拨到前方。
    长发遮住了锁骨。
    触碰到肌肤,有些扎人。
    唐绵尴尬,习惯性地想伸手撩头发。
    抬手却被黎靖炜握住。
    “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
    唐绵感觉到他的拇指在摩擦自己的虎口,痒痒的。
    “只是怕你之后也这么冲动。”
    黎靖炜笑了笑,接着说:“工作上注意,其他方面可以像今天这样,胆子大些。”
    唐绵抬眼看他,自然明白男人话中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人凑近,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两句。
    她的脸瞬间红了,害羞地想要挣脱男人的手。
    黎靖炜放开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手隔着她的秀发在她脖子上捏了捏。
    他的手很大,很暖。
    她的身体被他带的不自觉向他靠拢。
    “进去吧,我抽根烟。”
    回到会议室,主持人已经在做最后程序性发言,Terrence的座位也没有人影。
    唐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冲刘律低声道:“师兄,对不起,我貌似把事情搞砸了。”
    刘律扭头:“来之前我不是提到我们这两天都在和台湾那边对接了嘛,工作都进行好久了,我以为今天的会只是走个过场,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他们高层晓得解决,我们可以在文件中列出来让他们参考,已经基本决定的事,没必要在这么多人在的场合公开反对。”
    见唐绵被他说来眼角红红的,又紧接着安慰道:“不过,我倒是佩服你的直接,真的很有律师的职业态度。我也觉得这个项目风险挺大,让我发言,我一定也会提出来。真的,不骗你,不信回去给你看我准备的发言稿!所以没什么,我们是做这一行的,不把毛病指出来,人家公司花钱请我们干什么呢?”
    走出会议室,一行人朝电梯口去。
    经过茶水间,唐绵听到里面传来员工的吐槽声。
    “你们谁把泡好的咖啡放在这里了?放这么多方糖和奶精,也不怕喝了腻得慌。”
    唐绵往那边瞧了一眼,已然没有了那男人的身影,她跟着刘律快速走开,有种心虚感觉。
    宏盛集团大厦门口。
    唐绵没有上车,她对副驾驶室里的刘律道:“师兄,我等会儿有点事,就不回所上了。”
    目送着轿车离开,唐绵又转身进了宏盛大厦。
    她上次给引子送资料,她记得黎靖炜办公室在哪里。
    站在外面,唐绵手指紧了紧手里的包,犹豫会儿还是抬手敲,还没碰到,有人打开走出来。
    Leo抬头看见唐绵,有些惊讶。
    唐绵也没想到出来的是他,她往办公室里瞅了一眼,问:“黎总在吗?”
    “黎总开完会直接去了机场,他到台北出差,大概一个礼拜后回来。”
    Leo一句话,交代清楚了黎靖炜的行踪,他又看着唐绵:“是海达的唐小姐吧?你有事找黎总?”
    “没事,只是有些小事请教黎总。”唐绵冲他微笑。
    再从宏盛出来,唐绵没有立即离开,坐在附近街心公园的木椅上,蓉城一连下了两天雪,今天气温有回暖趋势,白天还出了些毛毛太阳。
    她拿出手机随意翻了翻通话记录,又打开短信界面。
    心里在迟疑不决,脑海里飘过很多思绪。
    要不要拨这通电话?拨了以后要说什么?
    头几天她一直感觉那一晚是一个梦,一直到今天,再次看到黎靖炜,她才发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天已经黑透了,公园健身步道旁可爱的小路灯陆续放出光彩。
    唐绵白皙的双脚踩在高跟鞋上面,她的脚偏小,趾头漂亮秀气。
    她仰头眺望不远处的星星灯放空自己。
    良久,正打算穿鞋离开,手机在包里嗡嗡震动。
    看到来电显示,唐绵的心脏明显加快跳动,一时不知道接了该说些什么。
    电话接连不断地响了两次,良久,她忍着如鼓的心跳摁了接听键。
    “黎总。”
    男人磁性的声音从那边传来:“Leo说你去了办公室找我,有事?”
    “没事……”
    唐绵有些无话可说,只觉得尴尬在蔓延。
    她捏着手机,感觉掌心有些黏,想要寻个理由说些什么,黎靖炜的声音又响起:“回海达了吗?”
    “没有,我今天直接下班。”
    那边也没再说话。
    唐绵开口:“黎总——”
    “怎么了?”
    唐绵听到他接的这句‘怎么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他的声音里有不可以用语言描述的暧昧因子,稍作思量,她鼓足勇气开口:“今天……谢谢黎生教我,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行事。”
    “那不算教吧?”男人反问,语气平和深厚,但又有淡淡的打趣意味。
    唐绵在这头面红到脖子,握着手机,两厢无言。
    黎靖炜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别想那么多,小事。”
    唐绵在这头,摸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很是光滑,可有些话却是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见她不搭话,黎靖炜顿了一顿,说:“回海达别人问起,含糊两句就行了,不用详细谈。”
    唐绵低声说“好的。”
    不知为何,听他那么说她只觉得安心、踏实,心里的石头像是悄然落地。
    “你在去机场路上吗?”她有话没话地扯了一句。
    “如果我在路上,你打算来送我?”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她感觉出来他在笑。
    唐绵脸红,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合适,她突然就想到在蓉城第一次遇见他时的场景,机场大厅他那颗袖口所带来的小小光芒她仍然记忆犹新。
    思绪飘远,那边的人已经自行接话:“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女孩子不要在外面逗留太晚。”
    直到挂了电话,唐绵还有点不相信,最后那句叮嘱是从黎靖炜嘴里说出来的。
    在她的固有印象里,黎靖炜惜字如金。
    可她现在回忆同他的独处时光,他虽然话不多,但对自己处处关照,暧昧的话更是说来就来。
    这几个月她所接触的黎靖炜,完全不同于自己以往想象中的那个男人。
    他在茶水间对自己说的“我知道”、“我明白”还回荡在耳边。
    刚刚的那个当下没有心情体会,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回忆自己和他在茶水间的对话,胸口有甜蜜感觉在滋长。
    手机震动,短信进来——
    【等我回来】
    看着发件人那里的手机号,唐绵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比任何一次都要快。
    她将手机握在掌心,站起来向公路边走去想要招一辆出租车。
    一路上,有父母带着小朋友在玩滑梯,笑声传来,像铃铛一般悦耳。
    还有小情侣手牵手从自己面前经过,甜甜蜜蜜。
    公园的小路灯将周围的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的温暖。
    她的心,仿佛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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