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就没有必要了,你又不缺代步的”
    “她要是实在喜欢这个,到时候咱们再掂对……”
    “东家!!”
    大强子强支着身子,重新跪好了,绝望的眼神看着李学武,开口要再求情。
    李学武被他打断了话也就没再说下去,而是阴沉着目光看着他说道:“于护士说了,她们家和她只是想要这些东西结婚,你懂吗?”
    “你不想结婚,人家可等不起!”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要是不想进洞房,那我就得问问大春儿愿不愿意来钢城工作,跟于护士结婚”
    李学武站起身,走到大强子面前,弯腰将对方拉了起来,微微一笑,道:“三舅原话说了‘反正我这个钱是不能白花’呵呵呵~”。
    他嘴里说着可笑的话,大强子却怎么都笑不出来,笑出来也像是哭的一样。
    李学武心真狠,早把他调查清楚了,就连医院里他喜欢的姑娘都不知不觉的摆平了。
    这股子阴狠劲儿,和绝对的关系网,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倒不是惋惜于护士,也不是心焦自己不听话对方就让大春儿来钢城给自己戴帽子。
    而是李学武话里的深意,大春儿已经改弦易帜了,钢城贸易完蛋了。
    这哪里说的是结婚啊,明明说的是钢城贸易的事,不做事,婚结不成,自己阳光下的身份也没了。
    他出来后,可能那边自己的势力就要被一扫而空,他成孤家寡人了。
    李学武就是要逼着他自绝后路,断绝吉城的关系。
    就是让他去带路,把刚才那些冒犯了自己的人一个个地找出来,解决掉。
    再把这段时间吃进去的,一点一点的挤出来!
    怎么拿的,就怎么吐出来。
    没有人能白白拿李学武的东西!
    除非是那些好姐姐,才能拿他白白的东西。
    在吉城,只有大强子知道这些人在哪,手里又有着什么关系,李学武都算计到了,算计到了他的身上。
    “没事的,过了今晚你就安心地等着当新郎官好了”
    李学武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容很是治愈系:“去吧,陪着丁先生,也教教葛林吉城人是怎么做事的”。
    他回头看了葛林一眼,道:“他太小了,什么事都得学习学习”。
    格林憨憨地蹲在那,就像山上下来的猛虎一般,手往灶坑里怼着柴火,眼神中满是血腥的火焰红。
    他是老巴朵养大的孩子,性情简单,来了内地后见了些世面,可性格仍旧保持着淳朴自然。
    他知道谁给他饭吃,谁给他衣服穿。
    所以武哥很生气,今晚要见血。
    把灶门边上的柴火收拾好,葛林站起身,从被子里掏出一把刀塞进了衣服里,看了丁万秋一眼便出了门。
    丁万秋则是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了几变。
    再看向李学武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完全不再是刚才的颓废。
    等他出了门,大强子知道,自己不去,那门外的两人最先做的“事”就是他自己了。
    今夜,月黑,风高,罪孽深重,须有刀兵凶器发威,才能换一个朗朗乾坤。
    李学武走回到炕边,还是挨着西琳坐了。
    她已经不哭了,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李学武,嘴唇干涸使劲抿着。
    拿了炕上放着的水杯递给她,见她倔强地望着自己,又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脑袋喂了她。
    “行了,别哭了,只要没伤着脸,还是大美女”
    他是不大会劝人的,在家的时候就把秦京茹劝的心态崩了,在这又来这一套。
    西琳的眼泪又开始簌簌地往一边流,止不住的那种,劝不好的那种。
    李学武端着手里的水杯,无奈地说道:“不会是真扎脸上了吧,刚灌进去的水,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西琳本来还很委屈的表情瞬间破防了,抬手就打了他一下。
    可她本来就伤着,这会儿打了李学武一下,她自己倒是先疼了。
    李学武见逗她疼了,掀开被子往里面看了看,肚子上包扎的纱布还带着暗红色,显然是伤的不轻。
    无论轻不轻,今晚这些人都得给她偿命。
    贪了自己的东西,还敢威胁自己,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刚才跟丁万秋说的明白了,这些人就是胡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这一刀扎西琳身上,跟扎他脸上没什么两样。
    什么特么山里野人不懂规矩,今晚就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端着自己的饭碗,还敢跟自己犬吠,真当自己不敢出手呢。
    丁万秋拿这些人没办法,无非就是狡兔三窟,势单力薄。
    他想找出这些人,想替李学武扫清吉城的障碍。
    要不怎么传回京城的消息是丁万秋天天出去转呢,就是摸门道去了。
    也是他有些草率了,没瞧得起这些山里人,去了钢城一趟,想要找闻三儿借人。
    人没借着,换西琳挨了一刀。
    这一刀就是在警告他,乖乖地蹲在吉城不要到处乱跑。
    当保镖就要有当保镖的觉悟,再敢出来溜达,让你先疼一下。
    丁万秋是又恨又害怕,他不怕自己出事,就怕李学武看到西琳挨了刀要发火。
    如果这一刀扎他身上了,那倒是光荣的,唯独扎在女人身上,他的脸都丢尽了。
    失去了李学武的支持和帮助,他就失去了人生后半辈子的意义。
    港城那些孙子没了他的惦记,下辈子活的得该多无聊啊。
    所以李学武叫他去做事,他是含糊都没含糊。
    今晚不仅仅是要给西琳报仇,还有就是,他要找回自己的脸面。
    曾经四九城里的狠人,现在老了并不代表能耐没了,这样的老家伙,岁数越大心越黑。
    也就是解放了,城里的规矩多了,管的严了,不然你看这些武家子弟都是怎么做事的。
    葛林一句话都不说,开着车,听了大强子指的方向就往前开。
    丁万秋坐在后排,手里的家伙什儿随意地扔在后座上。
    出门时搜拿的几条麻袋就在脚边放着,这不是装活物的,所以也不怕地方不够用。
    黑灯瞎火的,风呼呼的响,好像都要把路灯的灯光吹没了似的。
    三人谁都不吱声,只看着车前方,好像那里有西洋景似的。
    “到了”
    走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葛林嘴里说了一句,便在路边停住了车。
    大强子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见距离目标还有段距离。
    他刚想说话,却感觉肩膀被拍了拍,瞬间汗毛便立了起来。
    “别激动,等会儿你先叫门,我们就在门口等着你,出来后别回头,第一个留给我”
    丁万秋的话说完,人便下了车,留在车上的大强子脑门上都见了白毛汗。
    他真怕刚才叫他的是一把尖刀,这里成了他的绝命地。
    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下车后才发觉,脊梁骨阵阵发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细汗。
    葛林和丁万秋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黑夜里,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
    甭想着去听脚步声音,风太大了,吹的嗷嗷响。
    正是东北入秋后的扫地风,一场又一场,过后地上就啥都剩不下了。
    大强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从钢城出来,特意穿了件厚的,可现在他还是觉得冷。
    也不知道是身上冷,还是心里冷,冷的他牙齿直打架。
    眼巴前儿这家就是接了李学武说话的那个兄弟,叫三嘎子。
    跟电影里小兵张嘎的那个名字相像,代表这人愣,脾气不好,还长得小。
    两个人从小就是一个村的,小时候没少一起打架。
    他打过对方,对方也打过他,两人一起也打过别人。
    用京城人的话来说就是发小儿,用东北人的话来说就是胖小儿。
    这处房子不是三嘎子的,是他们放溜儿的地方,以前有外人来,都往这边领。
    当然了,也不是李学武去的那处,这里的外人,指的是他们这样混生活的。
    见李学武的那次,他们都以为李学武是混白的。
    房子就在道边儿,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以前没少在这边值夜班。
    晚上了,临道的窗子都叫木头板子封上了,啥也看不见,只有缝隙中闪过点点亮光,说明屋里有人。
    他试了试房门,顶着呢,抬起拳头使劲砸了砸。
    “三嘎子!”
    “强哥?”
    三嘎子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甚至还带着点疑惑和不解。
    好一会儿这门才打开,三嘎子看着他冻的嘶嘶呵呵的模样愣了愣。
    “强哥你咋来了呢?你不是……?”
    “是你大爷!”
    大强子先声夺人,没好气地挤开他进了屋,随手一关房门,哆嗦着身子往屋里走。
    他边走边说道:“你特么又犯浑了是不是,我特么出门时候怎么跟你们说的?!”
    三嘎子看了看他的背影,见门关上了也就没管,跟着强哥进了屋。
    “这不怨我,谁让他那么豪横的!”
    屋里还坐着两个人,显然是从那边一起回来这儿的。
    大强子坐在炉子边烤着火,回头看了三嘎子一眼,道:“说你你还有理了是吧?”
    “反正我没错!”
    三嘎子看了炉子边的三哥一眼,闷声坐到了炕上。
    三哥看了看大强子,挑眉问道:“内位东家没找你事啊?”
    “你说呢!”
    大强子阴沉着脸看向对方,气哼哼地说道:“你们翅膀硬了,掌柜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是吧?”
    “这是掌柜的话嘛~”
    坐在一旁的老六撇嘴道:“当家的可从来没让我们跪下过”。
    “就他?”
    老六不屑地看向大强子,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腰上别着把拐子,就以为能横行霸道了?”
    “老六的话不差”
    三哥看了看大强子,道:“吉城的事,吉城人说了算,他算叽霸老几啊!”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大强子点着头,说道:“这件事没完,你们等着掌柜的回来处理吧,他得给对方一个交代”。
    “交代就交代,反正黑子都进山了,他能找个球”
    老六坏笑着看向三哥道:“要说起这件事来,他还得谢谢咱们呢!”
    说完又看向大强子,解释道:“当时掌柜的让我们给对方个教训,黑子的提议是把那娘们儿带回来给兄弟们开开荤”。
    “还是我跟三哥拦着他,不让他犯浑!”
    “扎那一刀是掌柜的意思,我们照章办事,你说不着我们”
    “扎了就扎了,今天我们也服了软了,你强哥的面子我们也给了,还想怎么着!”
    老六满不在乎地说道:“到时候咱们就说人埋了,他能怎么着!”
    “想要在吉城讨生活,没了咱们他是个屁啊!”
    “哎~话不要说的这么满”
    三哥瞥了老六一眼,随后对大强子说道:“你回去就跟掌柜的说,吉城我们守得住,他要是来硬的,我们就去端了他的老窝儿”。
    “谁的老窝儿?”
    大强子看着他,冷笑道:“你知道他是哪的人嘛,四九城的门都冲哪边开你知道嘛,你知道他有几个家嘛”。
    “信不信,你们刚到京城,他就知道你们是哪只脚先下的火车!”
    “现在掌柜的脑门儿上一定有把枪,就等着你们搂火呢”
    “你想害死掌柜的,取而代之,或者自立为王?”
    “你怎么说话呢!”
    老六瞪了瞪眼睛,道:“他给你干狗哔了,你这么向着他,不会是当奴才当惯了,连脸都不要了吧”。
    “老六!怎么跟强子说话呢!”
    三哥故作不满地瞪了老六一眼,道:“窝儿里横,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跟强子道歉”。
    “别了”
    大强子拍了拍手,道:“我受不起,你们好自为之吧”。
    “哎!强子,你干啥去!”
    三哥见大强子起身往外走,有些意外地看了老六一眼,紧跟着追了出去。
    说话是说话,不能真把大强子惹急眼了,到时候回了钢城参他们一本,掌柜的怎么想。
    再怎么说,大强子都是跟着掌柜的身边混,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是要的。
    还有就是,大强子这人是真讲究,为人特仗义,在东家那边跪下,说白了也是为了他们好。
    在吉城,他们是奉了掌柜的命令办事,可办事的时候也没少往自己兜里捞钱。
    八九个兄弟,好几个方向,这几个月搭上关里这条线可是没少赚钱。
    虽然这份钱里有东家的一份,可落在他们自己兜里的也是实惠钱啊。
    钱是他们自己掖着了,这头可是大强子磕的,不能叫人家顶了罪,还得遭自己等人的埋怨不是。
    他嘴里叫着强子,说着软乎话,却是被大强子打开房门放进来的冷风呛得直咳嗽。
    三哥有心不去追了,随他去,可又一想不能行,好歹也得让他把这个气消了。
    眼瞅着大强子往黑夜里走,他提上鞋便往出追,嘴里还叫着大强子的名字。
    突然,三哥没来由的心里一紧,只听脑后风呼呼作响,他只觉得不好。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咋回事呢,只听“砰”的一声,他眼前一黑,碎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大强子脚步一顿,差点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丁万秋让他别回头,意思是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是的,三哥是第一个,屋里的老六和三嘎子也留不住。
    一想起几人小时候的事,又是风雨同舟到吉城随着掌柜的打拼,说没感情是假的。
    他心里揪得厉害,蹲在地上差点死过去。
    大强子强忍着回头看,只见身后的房子已经虚化了,还在晃动着,一个人影走了进去。
    “三哥,我就说你别去追……”
    老六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再看见进屋的不是三哥,而是京城来的那人,顿时心里一慌。
    “三嘎子,点子扎手,并肩子一起上!”
    他倒是有见识,知道这人是练家子,三哥没了音信,准是出事了。
    屋外头还不定多少人呢,他吓得腿软,心里一横,冲着炕边坐的三嘎子喊了一句,起身就要动手。
    三嘎子真听话,老六喊了,他便咬着牙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从炕上临时抄起的灯油瓶子,照着丁万秋的脑门就砸了下去。
    这就是四六不懂的小崽子打法,凭借的就是一股子狠劲儿,手边有啥就用啥,完全不想后路。
    这样的狠劲在丁万秋眼里屁都不是。
    眼瞅着对方打过来,一把支住了他的胳膊,抬腿往前一迈步,顶住了对方的跨,拧了对方的手腕到身后,按住了三嘎子的脖子就往面前的炉箅子上压。
    滋啦!~
    “啊!!!”
    今晚天冷,风大,三嘎子特意多填的煤,炉箅子都烧通红了,这会儿挨着他的脸,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丁万秋解决了他,再看向那个老六,却只见这人趁着这边动手,看也没看三嘎子,跳上火炕,撞开了后窗户就往外翻。
    这特么叫一起上?!
    他没去管那个老六,摘了三嘎子手里的灯油瓶子,咬开瓶塞子,把半瓶灯油倒在了三嘎子的脸上,来了一个铁板烧。
    呲~!
    一股子胡巴味儿登时散满了整间屋子,明火遇着灯油,会发生什么?
    三嘎子的叫声已经不是人动静了,就像是地狱里来的恶鬼。
    丁万秋就这么死死地按着他,不让他逃脱,灯油瞬间引燃了他的头发,随即三嘎子就变成了一支蜡烛。
    是的,脑袋燃烧着红色的火焰,整个身子被固定着跪在那嘶嘶惨叫。
    葛林从房后拉着一条麻袋到了门前,往屋里看了一眼,嘴角扯动,嘀咕了一句:“活儿真糙,阿弥陀佛”。扔了手里的麻袋,捡了门边一只空的,去把那位三哥收拾了。
    老六终究是没润出去,他一翻出窗外便遇到了葛林。
    葛林手里的大棍子三哥都挨不住,更何况是老六了。
    所以老六跟三哥一样,碎了。
    等收拾完三哥,葛林再回到门口,有些厌恶地往屋里瞅了一眼,见嘶吼声没了,只剩下蜡烛了。
    他不想进屋,因为屋里的味道不好闻,闷声闷气地问道:“怎么装?”
    丁万秋晃了晃手里的“蜡烛”回头对着葛林笑着说道:“来,吹蜡烛”。
    葛林扯了扯嘴角,憨厚的表情差点要骂娘。
    “你自己吹吧”。
    他把空麻袋往屋里一扔,转身拎起门口的两个麻袋,就跟拎小鸡仔似的往外面走了。
    这边离车停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呢,车动静太大,容易暴露。
    路过蹲在地上的大强子时,他还看了看对方,见他抬起头,这才继续往车边走。
    也不知道丁万秋是怎么吹的蜡烛,又是怎么收拾的那间屋子,反正当大强子坐在副驾驶上的时候,对方也把一条麻袋扛了回来。
    先前那两条麻袋已经放进后备厢了,车里有股子血腥味。
    而这条麻袋放进来,血腥味没了,倒是有股子烧烤味了。
    吉普车打着了,也没开灯,就这么消失在了夜色中,不曾来过一般。
    ——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伺候过别人呢,都是别人伺候我的”
    李学武拧了热毛巾,给西琳擦着身子,嘴里碎碎念叨着。
    西琳已经不哭了,却是咬着牙,很想给李学武一电炮的样子。
    “你是大少爷出身吧,天生的富贵命”。
    “呵呵,还别说,往祖上捯,说不定我们家还真富过”
    李学武笑着看了看她,道:“可家门不幸,摊上一个乐善好施的祖宗,菩萨心肠,一门心思的救苦救难,施医送药,把高门宅邸混成了小老百姓”。
    “我真是服了你了!”
    西琳微微侧着身子,让李学武给她擦洗着,卧炕好些天了,一直没法洗澡,都要臭了。
    “我还真没见过有你这么编排祖宗的不肖子孙”。
    “这叫含蓄的自夸,你懂不懂”
    李学武又去投了热毛巾,不厌其烦地给她擦了又擦,好像洗这一次能顶十次似的。
    “你为啥非得等着我给你洗,让葛林帮忙不好吗?”
    说完又笑了笑,说道:“你就当他是小孩子不就行了,都受伤了还在乎这个”。
    西琳恨恨地看着他,问道:“你告诉我,那么高的大个子,怎么当小孩子,你见过这么大的小孩子?”
    “要不说你讲究多呢”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或者你就是想报复我,齁齁让我补偿你”。
    “我倒是真想让你补偿我了”
    西琳看了看李学武,随后转过了脸去,问道:“我结婚怎么样?”
    “跟谁?”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笑着问道:“有相好的了?”
    “没有,这辈子都没有了”
    西琳抿了抿嘴唇道:“我跟葛林结婚吧,不然这辈子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结婚了”。
    “他还是个孩子啊!”
    李学武震惊地看着她,一副你怎么能老牛吃嫩草的模样。
    西琳气的把眼睛闭上了,她只觉得这人说话真烦人,好好的为啥要长个嘴。
    李学武走到炕边,掀起被子,继续帮她擦着身子,嘴里却是继续问道:“你不是来真的吧?”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这种玩笑了?”
    西琳没在意李学武看了自己的身子,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为依靠的人。
    她不在乎这些,就像李学武不在乎这些一样。
    “让你娶我你又不肯,难道我等你成老骨头吗?”
    “千万别等我!”
    李学武拍了拍她的屁股,道:“等我的人太多了,你排队都得三千名之外了,作孽啊”。
    “呵~所以啊,不等了,嫁人了”
    西琳冷笑道:“你又不让我回京城,给这小地方一待,我不嫁给葛林,难道嫁给丁师傅啊?!”
    “怨我~怨我!是我的错!”
    李学武点头诚恳地承认错误道:“一个太老,一个太小,都不大合适”。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咱们这队伍里有没有你相中的,我把他安排来吉城,好让你下手”。
    “去吧你,当我是盘丝洞里的妖怪呢,还下手!”
    西琳跟他打着嘴仗,可心里流着泪,她知道跟他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她说完这件事,李学武的脸上一点惋惜都没有。
    有缘无分,终究是自己的出身影响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就算是他对自己再好,那也不是她想要的好。
    “别把自己想的太美好,你真当盘丝洞里的妖怪谁都能当呢!”
    李学武嘴里碎碎念道:“唐三藏连女儿国国王留他一天都不待,偏偏喜欢这七个,你说他是为啥?”
    “为啥?”
    西琳没反应过来,看着李学武满脸不解。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轻笑着说道:“因为七个女妖怪有白丝,会吊着,会趴着,会……”。
    “哎呀!你别说了!”
    西琳捶了他一拳,道:“让你一说完这书都没法看了”。
    “得了,干净了,神清气爽!”
    李学武给她穿上了衣服,笑着说道:“快别让葛林烧这么多了,火大伤口更不愈合”。
    “他怕我冷呢”
    西琳躺在枕头上,看着李学武,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道:“他的心很好的,很单纯,跟他在一起,我不怕冷,也不怕受伤”。
    “你还是想对葛林下手”
    李学武笑了笑,点头道:“都依着你,只要葛林愿意,我都支持你”。
    “不过说在前面,可别这么早要孩子!”
    “滚滚滚!”
    西琳气的没法,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能闭着眼睛装看不见。
    李学武下了地,把盆子里的水换了,自己也洗了脸和脚,这才上了炕。
    “说说这边的情况吧,怎么有了事也不跟家里说,真对我有了二心了?”
    “没有~”
    西琳躺在枕头上,睁开眼睛看了李学武一眼,道:“我是没脸跟你说呢”。
    “我们接收的时候看着很顺利,那个大强子还带着我们找了这些人……”
    其实也没啥可说的,李学武抄张万河的底,张万河不甘心,更不放心把底全都交给李学武。
    他被调去了钢城,家要是断了线,他怕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就是,他知道李学武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李学武。
    双方的白和黑混在一起是成了灰色,可对方随时都能抛弃他们,恢复成原本的白。
    他觉的自己就是李学武干黑活儿,或者卖命的苦劳力。
    就算是他想带着兄弟们走到阳光下,可也不能真把命丢了。
    还有就是上位者的不甘心了,他以前是当家的,现在有了东家,他就是掌柜的。
    李学武把西琳一伙人放到吉城,又主动跟山上联系,送吃送喝的,还招了一批人去京城,这是要挖他的根。
    以后吉城这边的人只知道东家,不知道掌柜的了。
    所以,李学武做初一,他就做十五。
    交接这边的时候留了后手,把掌柜的权利给了西琳,却让自己手里的兄弟掌握了渠道和关系。
    等于是架空了西琳,吉城要做什么事,必须经过他,他也能遥控指挥吉城人做事。
    只要这些人还掌握着做事的渠道和进出货物的关键点,那山上的人永远知道他是当家的,吉城的家也永远不会变色。
    就怕李学武揪住一点拽出所有人,他才答应大春去京城,带走了大强子。
    没了这两个熟悉所有关系的人,李学武想要办吉城,绝对会栽跟头。
    西琳就是倔,她在吉城没几天就看出这种情况了,一直在想办法解决掉这些人。
    对山上的怀柔,对山下的管理,她都在做工作。
    丁万秋也是真做事,西琳要求了,他就在查这些人。
    可吉城这么大,张万河等人从山上下来经营了这么多年,哪里是说能查就能查清楚的。
    尤其是张万河等人做的黑市买卖,那是见不得光的。
    就跟下水道里的土耗子似的,关系网四通八达,哪哪都是弯儿。
    就算是丁万秋把人都弄死了,可渠道没了,损失最大的还是自己这边。
    所以丁万秋同西琳商量,要去钢城借人,一个人盯不过来,十个人还盯不过来?
    钢城的人那么多,调来二十个又何妨。
    他是万万没想到,钢城的形势比他这边还要严重。
    闻三儿不离开码头,张万河也不离开,两人就这么耗着。
    外面大强子做事越来越没有顾忌,都敢玩儿假账了。
    码头上能信任的人不多,周常利已经露了脸,调他们走,张万河一看就知道出事了。
    所以闻三儿给他说的是,要隐忍,徐徐图之,潜移默化地解决这边的问题。
    等丁万秋从钢城回来,便发现西琳中刀了,葛林只出去一会儿工夫,显然是有人盯着这边呢。
    在医院包扎了,也没敢住院,回家将养着,二十多天了,没敢下炕。
    李学武坐在炕上听着,心里越发的不舒服,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也是了,山上做事全凭当家的一张嘴,这才消停几年,说不定王化还没普及到山上去呢。
    就是二叔在林业干工作,上了山也是玩硬的,说一句软乎话都没人搭理你。
    西琳说完这些也是有些后怕,更是有些后悔。
    知道李学武是着急这边的发展了,所以才主动来的吉城。
    他这么忙,自己还给他惹了麻烦,真是不应该。
    “你是不是怪我了?”
    “我不怪任何人,这是咱们迫不得已要走的路”
    李学武看向她,目光真挚地说道:“这人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把你们安排来吉城,就是信任你们”
    “做错事没什么,下次考虑周全就是了”
    李学武将水杯递给她,随后继续说道:“吉城这边的回收站必须加快进度了,这一次掌握了渠道和资源,你要把这些跟轧钢厂在吉城的办事处挂上钩”。
    “轧钢厂在吉城的办事处暂时由你们来负责开展工作,厂里只负责发货和收货”
    “正规化,合规经营,以后就是咱们的发展目标,通过轧钢厂办事处与林业合作,将这些见不得光的渠道慢慢洗白,这就是你的资源,你的渠道了”
    李学武和声细语地教着她怎么做事,又告诉她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及能用到的资源。
    “我二叔那边的关系你不要怕麻烦,该说话说话,该办事办事”
    “你不用他,不去找他,他也不知道你这边有情况,想帮你都帮不上忙”
    “山上的事他能管着的有很多,以后你的工作展开了,他在单位里也好经营”
    李学武就这么直白地对西琳交代道:“该送的送,该联络的不要怕麻烦,你办事牢靠,二叔走的更远,帮你就越多”。
    “还有,咱们代表轧钢厂干的都是公对公的正经买卖,走正道,送是送的,可咱们低调不低气”。
    “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打回去,否则丢的就是我的脸面,轧钢厂的脸面”
    “懂了吗?”
    “懂了~”
    西琳抿着嘴角,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流,这种有家有依靠的感觉真好。
    她对李学武这种大家长式的作风并不反感,甚至有种依赖的幸福感。
    李学武今天的安排绝了大强子的路,也给西琳铺了一条路。
    这是张万河咎由自取,也是大强子的不识时务。
    说教的话谈了半宿,李学武见几人不回来也不担心,西琳让他挨着铺了被子躺下。
    李学武不敢把脑袋冲着门,却是头朝下,面向门口,手边放了枪,这才盖着被子合了眼。
    一夜无话,风声依旧。
    黑暗散去,光明隐现。
    李学武是天还没亮的时候睁开的眼,窗外的风声刮的嗷嗷叫,这一宿风都没停歇。
    西琳睡的很香,李学武躺在那里没动地方,很怕吵了她。
    直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李学武这才将被子里的手拿了出来。
    开门的是葛林,高高的个子把门口堵的瓷实。
    当他看见炕上躺着的李学武时也是吓了一跳,手里拎着的两条大麻袋差点砸到脚面子。
    屋里,武哥手里举着枪,目光锐利,随时都要动手的样子。
    “怎么不进屋,堵着门干啥!”
    丁万秋从后面推了他一下,挤着大个子进了屋才发现让葛林站住脚的是啥。
    “顺利么?”
    李学武看见丁万秋,确定葛林没有受到胁迫,这才把手里的枪放下。
    丁万秋也看出他的谨慎小心来了,知道李学武混的这么大不是靠运气,更不是靠关系。
    是实打实的谁都不信任!
    “还算顺利,有个跑的快,我们开着车跟了他二里地,累死了”
    丁万秋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示意葛林去做饭,自己则是往炕上坐了过来。
    门没关,有风吹进来,李学武往外面看了看,好一会儿,大强子才走了进来。
    跟葛林的“啥事都没发生,我就是一开车的”样子不同。
    跟丁万秋“事情我不说,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想跟你吹牛哔”的样子也不一样。
    大强子眼窝深陷,身形佝偻,好像老了几十岁一样。
    丁万秋故意扮老相,好衬托他昨晚做的事,大强子不用装,他是真的心力憔悴。
    挪着步子进了屋,也不挨着凳子坐,就往墙根一靠,一蹲,跟山里来的土包子一样。
    葛林把手里的麻袋靠着墙边放好,拿了炕上的笤帚疙瘩,走到门外收拾了自己的裤脚子,上面还沾着土灰。
    看见李学武往外瞅,丁万秋嘿嘿一笑道:“他挖的坑,也是他填的土,可是辛苦葛林了”。
    “我上岁数了,干了半宿活儿,到坟地那会儿是一点儿劲都没有了”。
    听他这话里的意思,还给这些人找了块坟地。
    不过也是了,坟地才是解决这些问题人物最好的归宿。
    经常杀人的读者朋友都知道,作案容易,处理尸体最难。
    什么叫死无对证啊,得把事情做的很干净,死的连人都找不到了,这才叫干净。
    你往山沟里埋,早晚让人发现,你往河里扔,早晚飘上来,你喂狗还剩下一堆骨头渣子呢。
    唯独起个新坟,把人往里一埋,这才没人会注意。
    只听说死外面是意外,没听说死坟地里还是意外的。
    这种齁吧主意也只能是丁万秋这种老炮儿才想得出来了。
    就算是李学武,最多也是能想到找个土路挖个坑埋瓷实了,天天车走人过的没人注意。
    要不怎么说让他去办事李学武放心呢,这老登绝哔不会给他自己惹麻烦,更不会给自己惹事。
    葛林听着丁万秋坐在炕上胡咧咧也不说话,去门口的水盆里仔细洗了手,洗了脸,转身就去了厨房。
    西琳一直在听着两人说话,心里的石头落下了,身上的疼痛好像也减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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