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在完成林间陵寝系列任务的过程中,居然有人比我更狼狈,而且他们还是两个人一起。
    算起来,长弓射日和长三角差不多是和我同时来到瓦伦要塞的。和我一样,他们完成了几乎所有能够完成的任务,最后决定结伴闯一闯林间陵寝。
    两个人的力量果然要比一个人要强,他们成功地突破了外围,进入到了陵寝内部。不过,他们的冒险旅程也就到此为止了。一走进陵寝大门,他们俩就被一群吸血鬼群起而攻之,瞬间就灵魂出窍了。成为了灵魂的两个人不愿就这样放弃,长途跋涉找到了自己的尸首,再次复活。可就在他们还没有完全消化掉成为活人的第一口气息的时候,死亡的命运再次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向这两个朋友坚韧不拔的性格而致敬了,这样死去活来的经历,他们遭受了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整整五次,这已经充分说明他们在面对人世间无涯的苦难时比我更坚定、也更有勇气。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从白光一闪的复活暖潮和眼前一黑的死亡阴影间找到了某种生命的真谛,才选择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去体验行走于生与死边缘间的乐趣。
    在这五次死亡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最后一次。这一回,半兽人游荡者长三角摸索出了一点经验,在复活的刹那间不失时机地使用了“匿踪”的技能,在一群吸血鬼中间消失了踪影。眼看他马上就能成功地逃出升天,却没想到在这个当口,矮人牧师长弓射日莫名其妙地在他身上释放了一个回复生命的“至高神的召唤”法术。法术引发的光辉立刻将他的行踪当场暴露无余。在一众吸血鬼肆无忌惮的撕咬和啃食之间,长三角立时用他的全部身心最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名副其实的“至高神的召唤”。
    当然,和他一起被召唤的,还有他最“亲密”的战友长弓射日——他们可真是够亲密的,可以算得上是“生死与共”了。
    “当我身上笼罩着光环,生命蹭蹭地往上涨的时候,我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说到这里,长三角恶狠狠地瞪了长弓射日一眼。他的暴怒情绪我非常理解,不过他说得不完全正确——就算什么都不想,他那个时候也死定了。
    “我当时是想给自己加血的,结果……目标选错了。”对于这个让人惋惜的错误,矮人牧师是这样解释的。
    连番的复活、死亡、再复活、再死亡使得他们身上的装备破损殆尽,再继续这样的复活已经毫无意义了。最终,他们明智地选择了在城市的“复活点”(我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据说只有死了之后化为鬼魂才看得见,而且那里有一位长相十分可人的死神少女,听说有不少人闲着没事就想办法自杀,只为了到美女死神身边参观游览)当场复活——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看见他们穿着一身乞丐服出现在城市里的原因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修理修理装备?”我疑惑地问道,“当然,如果你们觉得这身打扮很符合流行的颓废主义服饰风格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听到我的问题,长弓射日终于理直气壮地挺直了摇杆,十分凶狠地瞪了半兽人游荡者一眼,“……你就得问问他了!”
    “……咦,杰夫,这把剑还好用吗?杀伤力怎么样?我在这里的武器店里也看见了一把长剑,属性还不错,挺适合你的,你有没有想过换一把剑用?”长三角似乎突然对我的武器感起兴趣来,勾着我的肩膀向道路的另一侧走去。
    看到他如此热心,我有些感动地说道:“不用换了,我觉得这把剑就挺好的。”
    “嗨,不要岔开话题,杰夫想要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去修理装备!”长弓射日拉住长三角气急败坏地大嚷着。
    “嗯……那个……这只是一个小问题,小问题……”长三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肥硕的肚子,面带尴尬地摇了摇脑袋。
    原来,在前往林间陵寝之前,长三角刚从游荡者训练师那里学到了一个新技能——“盗窃”。使用这个技能,他有机会偷到别人身上的物品——技能的级别越高,偷到东西的几率就越大,偷到的物品也就越贵重。
    学会了这个技能,长三角兴冲冲地拉着长弓射日练习盗窃,每次偷到一件东西,半兽人游荡者就会把它还给矮人牧师,然后继续练习。终于有一次,长三角成功地偷到了长弓射日的钱袋……
    这时候,忽然在城中巡逻的卫兵一拥而上,宣称长三角在要塞中偷盗,违反了法律,一拥而上把他胖揍了一顿,然后把他身上所有的钱作为“罚金”,一并没收掉了。
    当然,这笔“罚金”中也包括矮人牧师长弓射日的钱袋。
    也就是说,现在正站在我面前的,是两个一文不名的流氓无产者。除了满腔直面死亡的悍然勇气和一身破绽百出的褴褛衣衫,他们已经是完全彻底地一无所有了。
    路对面的墙壁上,用白色的油漆刷着这样一句话,对于长三角来说,这简直是一句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瓦伦要塞治安联防队宣。”
    “没有人来帮忙的吗?”我问道,“弦歌雅意和妃茵呢?你们就不能让他们寄两个钱来应急吗?”
    “他们俩领了另外一个任务,一起到宝石花平原去了。和妃茵在一起,你觉得弦歌雅意身上会有钱吗?”长三角冲着我翻了翻白眼,“而且就指望他自己杀怪的本事,挣的钱还不一定够买弓箭的呢。”
    “而要是让妃茵知道我们把钱弄没了……”长弓射日满脸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我还是宁愿像这样裸奔着就好。”
    仔细思考了一下,我觉得他们的顾虑是非常有道理的。
    “好吧,我出钱帮你们修好装备,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林间陵寝。我的任务也正好做到这里完成不下去了。”
    听了我的话,这两个刚才还拳脚相向的莽汉立刻一脸幸福地击掌相庆:
    “万岁,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你可真是大慈大悲千手千眼救苦救难的观音姐姐啊……”
    观音姐姐?那是什么?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难道说和我长得很像吗?
    刚给他们修理完装备我就后悔了:刚走出修理装备的铁匠铺,一个扎着一根冲天小辫、嘴里咧着两根足有二指长的粗大獠牙、满脸疤痕和痤疮、一对鼻孔几乎是朝上生长的、奇丑无比的半兽人女战士刚好从我们身前走过,一边走还一边格外粗鲁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发绿的浓痰。在她的头上赫然顶着这样一个翠绿色的名字:
    “我是观音姐姐”!
    ***,这这丑八怪长得和我哪里有一点相像了?
    早知道我就应该让这两个忘恩负义的混球一路要饭走到北方大草原的烈鬃城去!
    ……
    很快,我们一行三人就再次踏上了前往林间陵寝的冒险旅途。先前数次的失败为我们积累的足够多的经验,把这一段原本艰难凶险的路程变成了一次惬意的游览。那些生性残暴的野兽曾经给我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但现在在我们三个人的合力攻击之下变得乖巧多了。
    长三角和长弓射日这两个潦倒不堪的穷汉已经杀红了眼,恨不得把山林中的泥土都刮走一袋,等回到商店里换钱使。可刚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他们就开始抱怨自己的魔法行囊不够大,开始大把大把地往外扔东西了。看他们哭丧的面孔,就好像并不是在从背包里往外扔东西,而是在从心口上往外剜肉一样的心疼。
    等来到林间陵寝外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我们并不是唯一一批想要进入陵寝的人。
    一群结伴而行的冒险者正站在林间陵寝的门外,有些期待地望着来路。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血族后裔的尸体,我想这应该是属于这群人的光荣战绩了。
    我们的出现似乎引起了这些人的骚动,他们远远地就开始热情地向我们大声打招呼,打着手势邀请我们尽快过去。其中一个名叫“一生执着于梦”的家伙甚至迫不及待地冲着我们跑了过来。
    “嗨,朋友,你们也是打算进入林间陵寝的吗?”刚跑到我们身前,一生执着于梦就忙不迭地向我们问道,脸上带着殷殷的期盼表情。他是个三十二级的人类战士,右手拿着一柄“重击之槌”,左手上套着一个名叫“铁之庇护”的盾牌,身上的其他装备也都附带不错的属性加成,看上去颇为威武气派。同样身为战士,相比之下,我身上的这套装束恐怕就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了。
    “是啊。”我停住了脚步,肯定地回答了一声,然后把手中的“剑齿撕裂者”拄在身前——这恐怕是我身上唯一一件能够拿得出手的装备了,希望这家伙能注意到我的剑。
    “那……你们的队伍中还有空位吗?还有没有别的同伴要来?”让我觉得有些遗憾的是,他对我的剑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
    “没有了,就只有我们三个人。”长三角接口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里,一生执着于梦似乎松了一口气,陪在我们身边一边走一边说道:“能不能帮个忙,让我的两个朋友加入你们的队伍。这是个五人副本,我们的人……多了两个,没办法一起进去。”
    对于我来说,“副本”是个全新的概念,它似乎指的是一片特定的区域,这一区域受到了某种魔法的禁锢,每次只容许特定数量之内的冒险者进入。
    正像一生执着于梦所说的那样,林间陵寝就是一个五人副本,当一支冒险队伍中超过了五个人的时候,他们就无法进入陵寝之中。看来这支冒险队伍遇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难题。原本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难解决,只要将两个人剔出队伍,其余的人就可以顺利地进入副本了,可看起来这些人并不打算就这样抛弃自己的冒险伙伴。一生执着于梦告诉我们,他们在这里等了好一阵子,就是希望能找到一支人数不足的冒险队伍,让所有的同伴都能顺利地完成任务。
    我们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这两个从天而降的额外战力,而且后来的战况也表明,在这件事情上,很难说究竟是谁帮了谁。
    一生执着于梦看起来是这次冒险的组织者,在征得了我们的同意之后,他兴冲冲地跑回了自己的伙伴们身边,很快就安排好了加入我们的两个人选:其中的一个名叫黑极光,是一个主攻火焰系法术的精灵魔法师;另外一个名叫克拉多,是德兰麦亚王国里比较少见的牛头人萨满法师。
    同样作为一个施法者,萨满法师获取魔法力量的渠道和魔法师、牧师和术士又都截然不同。魔法师的力量来源于对这个世界一切魔法元素的感受和控制,他们是最直接、也是最纯粹的魔法操纵者,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来使用魔法;牧师和术士则有些相似,都是通过与隐藏于无数异界时空中的强大生命建立心灵的联系,在一定程度上“借用”他们的力量施展超凡的法术,不同的是,牧师所依靠的,是我们所信仰的众多神明,而术士们的力量源泉则更像是我们平时所说的“魔鬼”们。
    而萨满法师获得力量的方法又完全不同,他们相信真正的力量并不是来源于外界,而是发自生命的灵魂之中。他们或许是群真正能够理解“灵魂之力”的人,因为他们能够通过对自己祖先灵魂的祭奠而获取法力。他们用各种形形色色的图腾柱来象征不同生命的灵魂力量,并依靠这种奇异的力量来战斗。
    和那些醉心于祷告和冥想、大都身材孱弱的施法同行们不同,萨满法师多半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家伙。即便不依靠那些奇怪的图腾仪式,他们本身强劲的战斗力也不容任何人小视。因为牵扯到特别的信仰,萨满法师这一职业大多集中在以部落形式散居的牛头人和半兽人之中,听说在北地荒原上的一些荒蛮的人类部落中也有一些萨满法师,不过很少有人见过他们。
    这两个新加入的伙伴似乎都是沉默内向的人,在我们向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只是微笑着冲我们点了点头。
    “多谢你们照顾我的这两位朋友,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我,能帮的忙我一定帮!”看到牛头人萨满和魔法师和我们组成了一队,一生执着于梦还没有忘记向我们表示感谢,他那股子爽朗热情的劲头让人觉得很亲切。
    “祝你们玩得顺利!”说着,他冲着我们招了招手,转身推开林间陵寝的大门,一闪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墓穴之中。
    (友人婚礼,暴饮一两,大醉,上吐下泻,全身红疹,狼狈不堪,果不负“酒精过敏”之名。如今头疼欲死,拼死挣扎前来,望各位读者大人多多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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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很丢人的小问题:在评论区许多朋友都称是在某“大门”君的推荐下来看的本书,可至今我对这位赞我良多的大门君尚无一面之缘。有认识此人的读者请在评论区留言相告,我当登门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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