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与之达成协议的异界强大生命的种类不同,术士们能够召唤的役使魔也不尽相同。每一种役使魔天生都有着不一样的特点和能力,有的擅长肉搏拼杀,有的则可以帮助术士们使用魔法。
    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的役使魔是一个冰魔女。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役使魔,应该来自于某个终日被冰雪覆盖的寒冷位面。这个魔鬼通体幽蓝、面带青痕、长着一双羊蹄和一堆短小的肉翅,凸凹火辣的身躯大部分裸露在外面,只在一些重要的部位上覆盖着一些单薄的晶片,看上去有一种格外邪恶的诱人美感。
    一看见冰魔女,降b小调夜曲立刻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我说,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我们帮你完成任务,你有这样的好货,怎么不早拿出来?”
    “……人越多……我越卡……能少一个……是一个……”过了一阵,丁丁小戈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冰魔女天生就会使用冰系的一些魔法,通常她都会使用“冰锥术”远距离攻击敌人,这种初级单体攻击魔法“冰箭术”的进阶技能不但能给敌人带来更大的杀伤,还能在敌人受伤的部位冻结成一层坚硬的寒冰薄膜,使敌人行动变得迟缓。而这,正是我们召唤她的原因。
    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只有丁丁小戈的役使魔有远程攻击的能力。我们的计划是:用冰魔女的“冰锥术”在远距离上攻击目标,将它和它附近的几只骷髅战士吸引过来,再被我们围而歼之。
    如果真正投入战斗,以半兽人术士的反应速度,只怕有一半的可能会在两个回合之内就被敌人乱刃分尸——另外一半是在他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就已经被砍成肉泥了。但是这个战术的实施,让他终于得到了与敌人交手的机会。他兴高采烈地接受了任务,立刻将自己的役使魔召唤了出来。
    丁丁小戈是一个迟钝而深沉的人,时间对于他来说似乎有着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意义。在那条无形之网的制约下,他仿佛是一片意外掉落在时间波流中的树叶,总是跟随在时间流水之后缓慢地涉波而行,不徐不急地悠然徜徉。
    像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时空旅者,他的役使魔也沾染上了一丝颇具哲学意味的时空理念,这从它施放法术的过程就能体现出来。
    冒着寒气的蓝色光芒正在冰魔女的手中汇聚,我们可以感觉到许多冷峻而透彻的魔法元素正在她的手中聚集;忽然,前方的一个骷髅战士全身发蓝,明显是受到了攻击,一层坚韧的蓝色晶体覆盖在他的身上,他的行动顿时变得迟缓起来;紧接着,一道包裹着浓浓寒意的蓝色冰锥从冰魔女的双手中激射而出,对准那个已经受到了攻击的骷髅战士疾飞而去;而最疯狂的是,正当那束冰锥即将击中目标的时候,它突然凌空遁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一定认为我疯了,但事实就是如此。丁丁小戈的冰魔女先击中了目标,然后才发出了魔法,这神经错乱的攻击让我目瞪口呆。
    在我看来,能够将魔法使用到这种“后发先至”、高深莫测的程度的人,应当是已经洞悉了时间的奥秘、并有力量改变时间运行的规则,那应当是神一般强大的存在。而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丁丁小戈宁愿花费那么巨大的力量去扭曲时间的运转,却吝于增强冰锥术的威力,不愿去提高它的杀伤力。
    或许,对于那些真正的智者来说,这世间一切杀戮的技巧都是丑陋鄙俗的细微末节,远不如对这世界时空本源的思考更有意义吧……
    我立刻对这个看似愚笨的半兽人术士肃然起敬。
    不过,我心中的这份敬佩很快就烟消云散,被另外一种恼怒的情绪所取代了:
    “笨蛋,你打错地方了!”
    在我们前方,五、六只骷髅正聚集在一起,另外一群骷髅则在它们左侧不远处游荡。
    原本,我们是打算攻击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只骷髅,这样最多一次最多只会引来六名敌人。以我们现在的战斗力,击败这些行动迟缓的不死亡灵,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可是没想到,丁丁小戈攻击的是另外一只正在来回走动的骷髅,他现在恰好走到两群骷髅之间的位置。
    这下麻烦大了!
    他刚一受到攻击,身边的两群骷髅战士同时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他们仿佛格外兴奋般摩擦着裸露着牙床的牙齿,发出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立刻挥动着简陋而沉重的武器向我们冲了过来。
    “糟了!引得太多了!”见此情景,降b小调夜曲一声惊呼,一边抽出短剑一边大声指挥着,“后退!退到栈桥上。术士把役使魔留下,开自动攻击!”
    即便是在精灵德鲁伊面前硬着头皮争强好胜的牛百万,此时也在女士面前放下了尊严,尖叫着转身撒腿就跑——事实上,我很怀疑他此时已经吓得根本就忘了在女孩面前保持风度的念头。
    在这个时候,我匆匆一瞥,看见了我们的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他此时的表现很奇怪,正站在地洞的墙边,顶着一头狂野的小辫子拼命往墙上撞。我不知道他是吓慌了还是怎么的,虽然他的脚下做着飞奔的动作,但却始终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移动。最可笑的是,他好像也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尴尬处境,仍然一如既往地拼命往墙里拱着。
    “丁丁小戈,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尽管我们现在所遭遇的陷阱和他不无关系,但我还是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他被从后面赶来的骷髅们撕成碎片。正当我咬紧牙关横下心来想去把他拉回来的时候,奇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墙边的半兽人术士忽然“倏”地一下子凭空消失了,就好像是一个虚影蓦然消散,再不见踪迹了似的。
    我见过涉空者们进行时空穿行时的景象,他们虽然也是在原地消失,但却是像一团薄雾散开,渐渐地消失在空气中。像这样突然一下子不见踪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打的……那个骷髅……就是最近……的一只啊,谁知道……我延时……会那么久……”正当我吓得左顾右盼的时候,丁丁小戈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我的身旁,哭丧着脸对我缓缓说道。他似乎对他那种原地奔跑停滞不前的“太空步(降b小调夜曲的说法)”有着特殊的偏爱,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又停住不动了,紧接着在我一个错神间,又瞬间移动到了我的身畔,如是再三。
    看起来,这个行动飘忽、走位诡异的家伙似乎是用不着我担心了。
    丁丁小戈的役使魔为我们争取了一点宝贵的时间。当那群骷髅战士一拥而上,毫不怜香惜玉地把身材热辣前凸后翘的冰魔女撕成碎片的时候,我们终于全都撤回到了栈桥的入口处。临死前,冰魔女还连发了两道冰锥,把那个骷髅战士打得还剩下一半的生命。
    “战士堵住路口!术士靠后站,继续召唤!德鲁伊准备加血!牛百万,有魔法药水都给仙女下凡!”降b小调夜曲继续大声指挥道。不用他多说,我们一一照做了。
    这道木质的空中走廊最多只能容许三个人并排走在上面,这意味着我和牛百万每次只用面对三只骷髅怪物。占据了地利的优势,敌人无法凭借他们的数量围攻我们,我的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这绝不是一场让人愉快的战斗。
    骷髅怪物们的行动虽然笨拙迟缓,攻击的模式也非常简单,只是一味地挥舞着重锤铁镐胡敲猛砸,如果是在开阔的平地上,即使让我一个人同时对付这样两个高我一级的怪物,我也有把握轻松地击败他们。
    可这仅仅是一个假设,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两个这样的对手,而是一大群;我们也并非身处开阔的平地,而是在一条并不宽绰的过道上。环境的狭窄虽然让我们不必同时面对那么多敌人的攻击,但也让我们失去了闪避的空间,不得不用血肉之躯去承受强劲的攻势,只能竭尽所能在很小的范围内避开要害。
    虽然他们的命中率不是很高,但他们无情的挥击中却蕴含着让人畏惧的强悍力量,一旦击中在我们身上,就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这还不是全部,除了沉重的武器,我们还不得不忍受这堆枯骨烂肉散发出的腐臭气息。这团让人窒息的气息中似乎带着某种腐蚀性的毒素,让我们身上的铠甲破损得异常迅速。
    在这个时候,任何思考都变成了多余的。除了勇敢地挺身战斗,用你的无畏与狂热去压倒这群无所知觉的怪物,把它们已经死过一次的邪恶身体再杀死一次,你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我正是这样做的。
    我站稳了身体,全身的肌肉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酸痛。积攒斗气以备危机的念头一丝也没有留存在我的脑海中,因为现在就是最危急的时刻。我几乎是在肆意挥霍着体内的斗气,不计代价地使用着“砍杀”技能。当斗气耗尽之后,我只能凭借肉体的蛮力去砍杀,等待着这股战士的力量缓缓复苏,直到我可以再次使用它为止。
    我身旁的牛头人战士也是这样做的。尽管他看起来惊惧不定,目光中没有任何“勇武”可言,但他手中的大木桩已经沾满了骷髅怪物的碎骨。
    我们和面前的骷髅怪物相互交换着杀伤,各种武器在我们之间挥舞。骷髅怪物们的武器重重地击打在我们的肩头、胸口,有时那剧烈的疼痛甚至让我觉得自己的胳膊已经断了,但我们已无暇去品味疼痛和恐惧,只有红着双眼将自己的收获更多地返还给对方。生命削减的符号在我们头上不停地盘旋,就像是一群等待啄食尸体的兀鹰。一旦它不再出现在一方的头顶,就意味着又一个强壮的躯体失去了他的灵魂。
    尽管我们陷入了癫狂般地奋力砍杀,给我们的对手制造了很大的麻烦——刚接战没过一会儿,已经有两只骷髅被砍成了骨片,第三只也在牛百万的重击下摇摇欲坠——可这样的战斗对于我们来说是得不偿失的。在我们好不容易将一个敌人击垮之后,立刻又有一个丑陋的家伙挤进来,填补上空缺的位置,用同样粗野的方式向我们攻来。而我们只有两个人挡在前面,没有退路可走。
    如果只是依赖牛百万储备的生命药剂,我们根本支撑不到现在——并不是他的储备不够丰厚,而是我们吞服药剂的速度根本跟不上生命减少的速度。之所以我们还站在这里,是因为身后那个名叫仙女下凡脸着地的精灵少女,始终不停地在用她的魔法为我们恢复生命。
    在和长弓射日一同战斗的时候,我曾经接受过这个至高神的信徒的魔法治疗。这种直接为灵魂灌输生命力量的魔法见效很快,能够一次性为一个人增加数百点生命力。
    精灵德鲁伊的治疗法术来自于自然女神奈彻妮娅的祝福,它虽然无法直接救助灵魂,但却可以加速肉体的成长,让伤处更快地愈合。这个过程虽然不像牧师的神圣医疗魔法那样能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却能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让我们因为受到重击而损失的生命更快地恢复。
    我们应该庆幸的是,在这群形容恐怖的已死者中,没有一个是擅长远程攻击的家伙,只能依靠近身肉搏和我们正面交锋。我相信,如果他们中有一个射手、或者是一个施法者,在我们面前的三个人之外再提供一份战斗力,那我们早就被杀得抱头鼠窜了。
    即便如此,我们在战斗中也屡次遭遇险情。有那么几次,我的生命已经跌落到百分之五的危险境地,完全是凭借着人类“坚韧”的种族特性,才挺过了濒死的危机状态,等到了药水治疗发挥效果的时候。
    “我的预感告诉我,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全完啦!”牛百万惊恐万状地大叫着,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将一具骷髅砸成了骨渣。
    “我不想再听你的什么狗屁预感了,每次你一说起你的预感我们就要倒大霉!”我气急败坏地大骂道,顺手将一瓶像鼻涕一样的药水灌进嘴里,“……那玩意只有娘们才信!”
    “我们是女生,不是‘娘们’!”听到我说的话,德鲁伊女孩在我身后嗔怒地跺着脚,手上却一刻不停地又将一道绿色的治疗波扔到牛百万的身上!
    正当我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阵震撼人心的嘹亮歌声忽然从降b小调夜曲的口中传出,穿透了我们的耳鼓:
    “……一呀摸,二呀摸,摸到妹妹的头发边……”
    听到他的歌声,仙女下凡一阵错愕,差点就把一个治疗法术施放到了我面前的骷髅怪物身上。
    很快,我们发现了这首战歌的功用。当我们在侏儒吟游诗人的战歌范围内时,身上的肌肉似乎变得更为坚硬,而且身外似乎也被包裹上了一层隐隐的薄膜,保护着我们的身躯。当骷髅怪物的武器敲打在我身上的时候,疼痛的感觉不再像刚才一样刺人,我甚至能感觉到,皮肤像是整块的岩石一样凝聚在一起,给我提供了不逊于铠甲的防护能力。
    “你有铁壁战歌,早点用我们不就不用那么危险了吗!”牛百万好像被耍了一样,恼怒地冲着夜曲大吼大叫。
    “我刚才……嘻嘻……在修改战歌的源文件,切出去调整了一下。系统默认的战歌实在是太俗套了。”听到牛百万的吼声,夜曲暂时停住了歌声,嬉皮笑脸地回答道,继而使用颇为猥琐的声音继续高唱道:
    “……三呀摸,四呀摸,摸到妹妹的脸蛋边……”
    听了夜曲的歌声,仙女下凡羞得满面绯红。她跺着脚冲着夜曲嗔怒道:“你……你从哪儿搞到这种……这种曲子的?”
    侏儒吟游诗人面有得色,几乎是在炫耀地说道:“找到这首曲子可不容易了,下载都下载不到,我好不容易才从老唱片市场里面淘换来的,绝版名曲啊……七呀摸,八呀摸……”
    “不许……不许唱了……”精灵德鲁伊少女羞恼地扑过去,想要捂住吟游诗人的嘴巴阻止他的歌声。
    “别,一定要让他唱完……”牛百万忙不迭地大叫起来,“……没有他的战歌,我们这边实在抵挡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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