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王珂要好好写几封信。
    父母要写,两个干爹要写,叶偏偏和吴湘豫肯定也要写。
    “侦察班长。”
    “到!”
    “今天晚上,你备备课,明天上午你给全连好好讲讲军事地形学,我带着你们侦察班去探探路,这夜训穿插还必须进行几次。”
    “是!”
    今天上午回来的时候,大胡子田连长就和王珂说,军事地形学全连都要好好补上这一课,否则这夜训穿插根本没有办法再往下进行,更何况后面还有定位定点的训练。
    老排长胡志军也有意想让炮兵连多走几条路,否则同一条路训练出来的“老虎”,换一条路仍然“老迷糊”。
    宋睿民走了以后,王珂立即从炮弹箱里取出信纸。铺在炕桌上。
    给父母的信最好写,报个平安、汇报一下思想即可。
    给两个干爹的信也不难,问问他们的近况,问问南邵村的近况,再谈谈自己的情况就得,纯粹就是一种交流,当然王珂也问到了耿叔去看病的事。
    但最难写的就是叶偏偏和吴湘豫两个人的信,因为写不好,就容易引起误解。
    叶偏偏难写,是因为这丫头太多情,基本上就是“死缠烂打”型。而且她的爸爸妈妈还曾经托过温干爹,已经有那方面的意思。
    但是如果不写也麻烦,说不定哪天,这疯丫头会突然出现在龙泉庄。
    王珂想了一下,便下笔开了头。
    偏偏,你好!
    ……
    这个头一开,王珂立刻写不下去了,绝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误解,否则她心中的那团火肯定要疯狂燃烧。
    于是,王珂从连队的紧张训练入手,大谈特谈夜训,谈荒草滩、谈沼泽、谈老鹰嘴,谈油松林……暗示自己训练忙得不分昼夜,部队恨不得全天二十四小时训练。
    这些废话王珂竟然也写了三张纸!行了,不再写了。这些惊险的军旅传奇,也一定吸引她,以飨她那颗躁动的心。
    写完叶偏偏的,该给吴湘豫写了。吴湘豫是最让王珂为难的,认识她最早,彼此留下的印象最深刻。而且她提干以后,一直没有放弃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就拿眼下来说吧?心细如发,竟然知道自己最缺的就是解放鞋。
    她完全和叶偏偏不是一类人,她没有叶偏偏身上那种小家碧玉的娇气,也比叶偏偏多了一丝沉稳与干练。同样的军旅生涯,同样的战友情谊,也曾几度让王珂崩溃。
    但是,现在远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这种纯洁的友谊还要保持下去。
    所以,王珂想了一下,也就无须更多地考虑。首先是感谢,接着与叶偏偏一样,大谈特谈自己带着指挥排夜训,谈荒草滩、谈沼泽、谈老鹰嘴、谈油松林……不同的是,他多谈了这里的皇陵,谈了老鹰嘴上遇到的黄金眼镜蛇,并且还捎带谈了一下在南邵村遇到的鸡冠蛇。
    蛇的话题,让王珂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次吴湘豫雪白的屁股,还有自己帮她吸蛇毒。
    哈哈哈,想偏了。王珂回过味来,他咬着笔,有两件事,自己该不该说呢?一件就是那些蛇石;另外一件就是代理排长的事。
    这两件事,都不太容易说清楚。算了,暂时不说。等有机会再说吧。
    王珂把五封信装好,糊上封口,贴上邮票,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明天一早交给上士,托他帮助带到镇上寄掉。
    谷茂林一直在学习,他凑在灯下,在看一本《军事地形学》。
    “茂林,洗洗睡吧,记着明天把我的这些信,带给上士,托他寄走。”
    “是!”谷茂林放下书,走到外屋。
    两名新兵已经把洗脸水打好了,谷茂林端了进来。王珂拿起自己的毛巾,正准备洗,忽然听到炕头的箱子里,发出一丝轻微的响声。
    王珂惊讶地抬起头,又侧耳听了一下,确实是箱子里发出的声音。这声音“窸窸窣窣”,像有什么在爬,又像是什么东西被翻动。
    “茂林,你听到箱子里的声音没有?”
    王珂压低了声音,已经到外屋准备端自己脸盆的谷茂林,倚在门框上,他侧耳听了听,再凝神向箱子一看,他的脸上立刻现出惊讶之色。
    “排长,那箱子里麻将在动。”
    “胡说!麻将怎么会动?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拱它们?”王珂知道谷茂林的眼睛可以透视,但是麻……麻……
    王珂想到这里,忽然浑身一哆嗦,他禁不住毛骨悚然。梦中的事,竟然在现实中出现了。“等一下,茂林,你说什么?这箱子里有麻将?真有麻将,你说一下是什么样子的麻将?”
    谷茂林没有回答,他还在那里盯着箱子看。
    “是哪些麻将在动吗?”王珂问道。
    “有些奇怪哦,排长。你说得对,麻将怎么会自己动呢?除非有鬼,你看那个幺鸡。”
    两个人在这屋的说话声,吸引了东屋耿叔的注意,他从那边趿着鞋走了过来。“小王排长,你们在说什么动?”
    王珂一见耿大叔,立刻朝谷茂林使了一个眼色。现在再不能提麻将的事,否则一定会让他误以为,他们翻了他的箱子。
    “耿叔,没有,我们只是议论这口箱子里面有响声,会不会有耗子?”
    西山人不叫老鼠叫“耗子”,入乡随俗,王珂说道。
    “哪个箱子?”耿大叔走过来问,那里一排有三口差不多大小的箱子。
    “就是中间这个,搞不好是只耗子。”王珂指指中间的那口箱子,故作轻松。
    “中间这个?不会吧,那里面没有什么东西的。”说着,耿大叔伸手把中间那口箱子拖了出来。打开箱盖,就从里面向外掏东西。
    先掏出一床破被絮,抖了抖,啥也没有。再掏出两件旧衣服,仍然抖了抖,还是啥也没有。最后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哗啦”一下,倒在炕席上,一盒旧麻将。
    “小王排长,这箱子是好好的,里面啥也没有。”耿大叔说着,把箱子扳过来,给两人看。
    灯光虽然不太明,但箱子四壁没有洞,王珂和谷茂林伸头向里看看,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东西钻进来。
    可是这麻将却引起王珂的注意,他问道:“耿叔,你也打麻将啊?”
    “我会一点点,这是老辈留下来的,我们庄上也没几个人会玩,就放在这箱子里好多年了,也没有人想起来它。”
    “那耿叔,等有时间,我们陪你玩。”谷茂林在一边双眼死死盯着麻将,嘴上却耍起贫嘴。
    “庄户人家有几个玩这个的?过年玩玩纸牌就得了。小王排长,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耿大叔将破被子和破衣服重新装进箱子,合上了盖子,把箱子推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转身回屋去了。
    王珂怔在那里,眼前这副麻将实在是说不上来的诡异。
    王珂伸手摸起来一张,这麻将很小,比一般的麻将牌都小,大约只有两个指甲盖大小,是两种不知名的骨头做的,上面骨头泛着白森森的骨色,下面那骨头泛着黑黄,给人一种油腻腻的感觉。
    “排长,这是什么材料做的?”谷茂林也在那堆麻将里“哗啦哗啦”地翻起来,终于他找到了刚刚在那里乱动的那张幺鸡。
    他拿起来凑到灯下看,这张牌很脏,有的地方还透着油渍。
    “茂林,刚刚是它吗?”
    王珂用只有他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问。谷茂林点点头,可是手上的这张麻将牌,除了有些脏,其他并无异样。
    他接过来,也凑到灯下去看,但是真看不出来,摸在手上,除了还有点骨感,怎么也看不出来它有什么生命?
    解放军是有纪律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但两次跟着津门大学温教授出公差,让王珂对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格外敏感。这副麻将现在就是。
    “茂林,这副麻将先帮助收起来,等明天再研究,我们先洗洗睡吧。”
    “是!排长。”
    谷茂林开始把那些麻将向盒子里收,一张一张码起来挺费事。王珂看那麻将盒,有点像过去农村姑娘装首饰的小嫁妆盒,很沉,用一种红漆和黑漆描的,里面还垫了层黄布,已经很破旧了,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做的!
    码完了,谷茂林特意把那张幺鸡和另外三张幺鸡放在最上面,盖上了盒盖,放在最里面的那口箱子上面。
    “抓紧时间睡觉,别忘记,明天早晨的十公里。”王珂已经洗完,他端起脸盆里的水,走出门,倒在猪圈里。
    王珂倒完水,拎着脸盆,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下,西厢房已经熄灯了。远处天空星星闪烁,村庄西侧传来一阵狗吠,明天又是一个晴天。
    “排长,你看啥呢?”谷茂林也端着洗脚水走了出来。
    “茂林,耿叔家怎么没有养一条狗呢?”王珂问。
    “这个不知道呢,好像这村东的左邻右舍都没有养狗。”谷茂林感觉班长好奇怪,净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农村人不养狗很正常。有的人养狗防盗,但有的人家嫌养狗太麻烦。再说,这破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犯不着去浪费粮食。
    “你发现没有?茂林,整个龙泉庄狗都特别少。”
    “排长,你想吃狗肉啦?”
    “滚,回去睡觉。”
    两个人说着话,回到屋里。耿大叔那屋已经关了灯,王珂和谷茂林迅速脱掉衣服,钻进被窝。
    整个龙泉庄笼罩在夜幕中。
    王珂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房顶。尽管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但王珂似乎觉得有一张脸一直在看着自己。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又像是一头狮子。
    慢慢地,一阵困意袭来,王珂睡着了。

章节目录

天赐万象玉作杯之兵哥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布衣牛板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布衣牛板筋并收藏天赐万象玉作杯之兵哥哥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