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被我爹在皇上面前参了一本,所以才会被贬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当官!」
    「我爹可是奉皇上之命四处巡察的,他的官位比你爹高上不知多少品,虽然这回施问连破两宗奇案,皇上让我爹来小小褒奖他一下,但若你真的惹到我,我回去向我爹告状,到时候我爹再度告上朝廷,恐怕皇上大怒之下会把你爹又连降个四级,到时候让他当个九品小官,你们一家子再哭去吧!」
    兰罄一听,整个人便是怒发冲冠。
    加上南乡的确说过他爹当年是得罪朝中权贵,才会被从一个正二品大官贬到只剩七品。那害他爹的人莫不就是眼前人的爹,所以说这人便是仇人之子了!
    今日不好好教训这人替他爹出气,那怎么成!
    小七找到兰罄的时候,兰罄正在打人。
    一名青年被兰罄打得满街乱跑,旁边围观的居民则是大声叫好,小七偷偷在旁边问了一下,才知道兰罄打的居然是今日刚到的巡按御史之子江悦书,而打人的原因则是那姓江的不仅欺负家里下人,而且他爹居然还是当初害施问官贬数级的元凶,兰罄气起来,自然便是追着打了。
    江悦书略有武功底子,但怎么也比不上兰罄这足以睥睨天下的一等一高手厉害。
    他先是从街头被打到街尾,再从街尾被打到街头,他躲到人群里,人群就立刻让出位置来令他无所遁逃。
    兰罄抓着他就朝着他的脸一顿猛揍,揍得人家鼻血直流后嫌人家流鼻血恶心,便拔出了剑要拿剑砍人。
    兰罄挥剑砍人,本来一砍便要中的,谁知猛地举剑挥下,江悦书一躲,那剑便去砍着酒馆前的石墩。
    结果当兰罄的剑再拔出来,剑上便缺了两个口。
    剑缺了口,兰罄[了[眼,怒道:「你这混账东西害我的剑坏了,我剑已经丢掉好几把,也坏掉好几把,这回回去又要修剑,爹会念我的,真是可恶!」说罢提着剑又要继续砍人。
    因为知道兰罄正在气头上,现下是不能靠向前去的!所以小七环着胸,风凉地同城里居民一起看戏;但到后来见兰罄隐约起了杀机,那剑落之姿一下比一下狠戾,江悦书纵使懂得武功,却逃得狼狈不已,身上几处也见血了,于是便在最后一剑,兰罄要像剁鸡头一样将江悦书的脑袋剁掉之时,小七一个纵身跃出握住兰罄手腕,替江悦书将那致命一击缓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江悦书吓得尿裤子,四脚朝天跌在地上,惊吓过度的他张着嘴叫个不停。
    小七顶着兰罄那一击,侧首瞥了江悦书一眼,说道:「还不快走!」
    那方才被主子打得满头是血的小书僮立即跑了过来,颤颤地扶着他家少爷逃了。
    江悦书一边逃还一边大叫:「啊啊啊啊啊――」
    着实受惊不轻。
    兰罄瞥了小七一眼,怒道:「你干什么拦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是我爹仇人的儿子,你怎么可以帮他,还让他跑了!」
    「你要真的砍了他,那还不害死施大人!」小七说:「我从街坊那里听到了,那人是巡按御史的儿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些大人物的儿子亲戚都是动不得的,可你怎么老是挑他们动刀啊!」
    兰罄忿忿看小七一眼,说:「做了坏事就是要打,我管他是什么人的儿子亲戚,先打一顿,然后再拖回衙门里给爹打第二顿!」
    「g……」小七叹了一口气。「你这性子啊,要我有一天不在你身边看着你了,那可该怎么办是好……」
    小七抓着兰罄的手,要将他带离大街,但兰罄却是双脚定定留在原地,不肯走了。
    「怎么?」小七问。
    「是爹还是南先生叫你出来找我的?」兰罄[了[眼,脸上还是怒气未消的神情。
    「……」小七松开兰罄的手,搔了搔脑袋。想起方才同南乡的对话,他的表情还有些不自在。
    小七说:「南先生同我说你和你爹吵了架……其实父子俩有什么好吵的呢,何必生那么大气,把门都给打破了……」
    「何必生那么大气?」兰罄这一听,一把火全都上来了。「爹对我说了什么你可知道?」
    小七的脸红了一下,「稍微能猜得到一些……」
    「那你还帮爹说话,叫我回去!」兰罄眼睛瞪得很大。「莫非你是和爹站在同一边的,爹要我同你分开,你也觉得爹说得对,所以来当说客?」
    大街上人群聚集,好些人围着兰罄与小七看。d_a
    兰罄是归义县里人人注目的风云人物,这回他在街上和人吵起架来,乡亲们个个是竖起了耳朵,都想听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在这些好奇的乡亲中,也混杂了一双别有用意的眼睛,藏在后头,窥视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兰罄的话让小七愣愣说不出话来。他要回答「是」也不是,回答「不是」也不是。小七不想施问与兰罄这对父子因他而吵架,于是便说了:
    「施大人也是为了你好……」
    而后才想再说自己的看法,兰罄那把剑便是一个往下刺,扎入小七的靴子前头。
    「啊啊啊啊啊――」受到惊吓的小七也同方才那江悦书一般惨叫出声。
    不过幸好剑从脚趾缝中穿过,兰罄量得准,没真废了小七那只脚。
    「陈小鸡,算我看错你了!你既然站在我爹那边,那我就不理你,也不要喜欢你了!你这只可恶的鸡,你要喜欢,就喜欢我爹去!我们两人从此一刀两断!」兰罄说完忿忿朝小七胸口一推,小七便整个人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小七再度惨叫。
    而后他飞进人群中,掉到一个大婶的怀里。
    因为现下人俊了,横看竖看怎么也不是以前的无赖痞子样,那大婶被小七一撞,两个人重重倒在地上,回过神来后一见怀里的英俊小生,脸便是一红,轻声温柔说道:「这位官差大哥,你有没有怎样?」
    小七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马上离开那个大婶的怀抱,而后再往兰罄那处看去,只见人去街空,哪里还有他家大师兄的影子。
    「g……」小七烦闷地抓了抓头,兰罄又跑走了,这回该去哪里,才得把人找回来。
    「师兄啊……」
    兰罄一怒之下跑出城去,本想上小苍山找铭宗老道士的道童们解解闷的,可是才到元畅宫门口,小道童探头出来见着是他,居然大门一关,就不理人了。
    兰罄今日先是在他爹那里受了气,接着小七又来惹他生气,跟着这元畅宫的小道士还是令他生气,于是他便也怒了,头一转,就往元畅宫后头那清思湖畔跑去了。
    清思湖还是一样宁静优美,兰罄在湖畔气呼呼地坐下,然后躺下,接着无聊玩起岸边沙子来。
    他偶尔会往后头的小径看一看,那个原本无论他跑到哪里都会找着他的小鸡今日不知怎么地,竟然很久都没有追上来。
    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太阳差不多下山了,鸡还是没来。
    兰罄噘了噘嘴,觉得无聊,又见眼前一片波光粼粼,他想起之前在这里抓到的那条大鱼一真是好吃,心想反正等小鸡也是等,不如就再抓条鱼起来吃吃吧!
    想了想,便将身上的外衣和佩剑通通卸下,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游啊游,一个潜身,钻进水里捉鱼去。
    兰罄下水后,湖边出现了一个身影。
    然而,那却不是他一直等着的小七。
    隔日晚间。
    「小黑还没回来吗?」施问解下官服,换穿一身寻常青衣。
    南乡随侍在旁,说道:「小七中午那会儿回来过,说整个后山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人。也已经派人在城里寻,一发现公子便会立即回衙门通知。」
    施问穿好衣衫后推开窗户,看着外头又圆又大的月亮说:「今夜可是十五,那孩子平常这时候总是无法控制自己,如今一人在外,真叫人担心。」
    「公子服了赵大夫的药之后性子已经平静许多,上回月圆也不过猎了些野味回来而已,赵大夫也说公子只要不受刺激,就算发病也不会有什么事,大人您就别担心了。」南乡皱皱眉头,接着又说道:
    「倒是大人您今夜要在福来客栈宴请江大人,那人这次虽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嘉许大人,但之前在朝中便曾与您生嫌隙,学生还是比较担心今次晚宴。那人素来尖酸刻薄,大人待会儿前去,无论听得什么,可得别全往心里去才好。」
    巡按御史代天子巡守四方,正二品大员,得审问各类冤案,不问地方官员而亲下判决。因是以天子名义出京,所以一点都不能怠慢。
    施问说:「师爷放心,江漓那人我自有应对之法。」
    「……学生还是不放心,要不,大人便让学生今夜一起同大人赴宴如何?」南乡说。
    「不成。」施问一口回绝。「你还是留在衙门里等小七他们的消息。我不放心小黑。」
    南乡只得一揖,说道:「是的,大人!」
    施问整装之后,便带着两名仆役往福来客栈出发。
    他向来也不是什么浮夸之人,衙门在他治下也从来勤俭,即使今日要接待的是远从京城来的二品大官,原本依旧要照他平日行事,吩咐个三两银子的菜色――那已经是他觉得十分奢华的招待晚宴了。
    然南乡似乎早知道施问这点,当施问到了福来客栈二楼雅间,在小二哥崇拜的目光下入座,要点几个菜时,那小二哥立即便道:
    「施大人,南乡师爷已经交代好菜色,您今日大驾光临,咱福来客栈是一整个蓬荜生辉,南乡师爷说的那些奇巧菜肴,师傅们也已经反复钻研过几次,今日晚宴,定不会让您在巡按大人面前失了面子。」
    施问一愣,说道:「南先生都交代好了?」
    「是是是!」小二哥从怀里拿出一张单子摊开,滔滔不绝地念出菜色。那些菜肴虽不是鲍参鱼翅,却也是十分富有地方特色的精美菜肴。
    施问抚抚胡须,叹道:「南先生真是想得周到,不但打理衙门上下,连这些小事也得替我操心,真是辛苦他了。」
    小二哥说道:「施大人日理万机,还不都是为了让我们百姓有好日子过,南先生也是不想施大人太过操劳,这才事事替大人打点。说真的,南先生真是个好师爷!」
    施问笑着点头。「的确。」
    小二退下之后,施问便在客栈雅间等候江漓到来。
    只是等啊等,约定的时辰都过去了,却还没等到江漓过来。
    施问觉得纳闷,又静坐了一下子,再走到窗边看看天上的月色。都过了一个时辰了,为何人会不到?
    虽然他们两人在朝中曾有过节,但这回江漓是奉皇命而来,拜帖也是他先让人递到衙门,照理说不会做出让他空等这事。
    觉得事有蹊跷,施问于是招来身边一名随从说道:「你到驿站去看看江大人是否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若他今日抽不开身,告诉他,明后日我再改宴请他也行。」
    「是的,大人!」随从领命后,迅速离去。
    施问继续坐下,耐着性子,翻杯倒了茶水慢慢啜饮。
    直到一刻之后,雅间房门猛地被推开,他的仆从仓皇地跑了回来,施问一愣,便听得那仆从一脸苍白,颤抖大喊道:
    「救救救、救命啊大人――死死死死、死人了――」
    施问猛地站起,翻倒了桌上杯子。不管茶水流了一地,他只是急着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黑、黑、黑衣人……杀了好多人……」仆从说。d_a
    「那江大人一家呢?」
    施问话才刚开口,那仆从便受不了惊吓,双眼一翻,软倒在地昏死过去了。
    施问神色一凛,立刻朝另一名仆从说道:「扶着他回去,再叫人立即招金忠豹国与小七回来!切勿缓怠!」
    第五章
    小七刚从外头回来,才踏进衙门,便又给急匆匆出门的丁金与安国一人一边勾了手臂,拖了出去。
    「喂喂喂,这是干嘛?大爷忙乎了一天一夜,屁股没能找张椅子坐下来,腰现下已经在发酸了,你们好歹也让我喝口茶歇歇再出去吧!」小七嚷着。
    「都出大事了,还喝什么茶、歇什么歇!」安国说道。
    「什么大事?」小七问。
    「我们现下也不甚了解,要去了才知道。」丁金说。
    跟着丁金又问小七:「还没找着小头儿?」
    「没!也不知道跑到哪儿躲去了,我城里都快翻遍,后山也找了不下数回,都没发现他的踪影。」小七叹了口气,便任由丁金和安国拖着他走了。
    三人到了驿站,驿站大门是开着的。
    小七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皱了一下眉头,再走进去一看,奶奶个熊,庭院里居然倒着两个驿卒,而且满地是血。
    「凶杀案?」小七寒毛竖了起来。「我记得巡按御史不是昨日才到归义县,他住的地方就是这里……你们刚刚说的大事,不会就是……」小七不敢想下去。
    要死了,又是大人物!
    「先分头察看,看看有没有幸存之人。」丁金说。
    「知道。」小七和安国立即分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别察看。
    小七入了东厢,眼前景物实在怵目惊心。
    一名身穿二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倒卧在血泊中,利刃由喉间而过,脑袋几乎要掉下来,只剩一层皮黏着。而他身旁则是同样死于非命的两名华服女子,双目圆睁,表情惊恐不已。
    这三人看来便是巡按御史江漓与他的两个妻妾了。
    再到另一间房,看到的则更让小七不胜唏嘘。
    昨日下午还在大街上同兰罄争吵,被打得像猪头似脸上伤痕仍未消退的江悦书整个人被抛到屋顶横梁之上,面目惊恐,鲜血从口中不停滴落,在地面上聚成了一滩血洼。小七盯着那人的眼瞧了一下,确定这也是个死人了!见这情况应该是受了内伤,脏腑破裂才会吐这么多血。
    而江悦书的少年书僮则是被拧断脖子,用一种奇特的姿势背对小七,但头颅却朝向他。
    「奶奶个熊……」小七念了一句,又察看四处有无线索,之后才到前院与丁金会合。
    这时安国也回来了,他拿着一柄染着血的剑,神色古怪地来到他们面前。
    丁金与小七一见着那柄剑,眉头便跳了两下,不约而同摸上自己的腰,察看自己的佩剑是否还在。
    「发现什么了没有?」丁金问。
    小七先说了江漓一家被灭口,一个也不剩,安国则接着说:
    「西厢没住人,所以我到正厅和签房去看了一下。驿站驿丞死在案上,桌上摆着公文,看来是正在办公之时出其不意被杀。后院驿卒舍里躺了十具尸体,都是一剑毙命,这剑便被扔在里头。」
    丁金皱着眉头,接过安国拾来的剑仔细察看,叹了口气说:「真是衙门的佩剑!为何衙门中人的佩剑会在凶案现场出现?」
    「这真是奇怪了!」安国也疑惑。「这剑在这里被发现,如果让人以为是衙门里的人行凶,杀了驿站上下所有人,然后将兵器扔在此处,那该如何是好?」
    「小七?」丁金转头,看着小七,想听他的意见。
    「……」小七却是沉默不语。
    因为他在那柄染着驿站上下十八个人鲜血的剑上,瞧见了两个熟悉的缺口。
    那缺口,似乎是他昨日看见某个人的剑砍上酒馆石墩时,所留下……
    回衙门后,依例金忠豹国四人和小七便往施问问案的花厅里去。
    丁金解说驿站里的情形,人死得一个也不剩;陈豹也讲已经派人四处去寻,但没见到任何可疑之人在城中出没。
    坐在花厅主位上的施问黑着一张脸,南乡神色也不太好看,毕竟一个京城二品大官在归义县内出了事,还全家死光,而且驿站里所有的人也没一个活下来,这真是一件非常重大的案件。
    外头衙役来报,方才被吓得昏死过去的施问随从已经醒来,施问一听,便让人将他带上来。
    那名随从还是苍白着脸,浑身抖个不停,施问让人拿了张椅子命他坐下,再问:「辛力,你方才到驿站时见着了什么,有没有看见杀人凶手的容貌,立即说来。」
    辛力是施问新收的仆从,之前的随从因为年事已高,施问已经让他回乡颐养天年去了,只是没想到这人才来衙门不过多久,便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辛力颤抖着说道:「回大人的话,小的那时听大人吩咐,到驿站去请江大人赴宴,结果发现驿站的门开着,前院里居然躺着两个死掉的驿卒!接着小的听见后头有惨叫声,又想起大人您的教诲,凡事义字为先不能退缩,便撑着胆子走了进去。谁知道到了后院,居然就看到一个……看到一个……」
    辛力有些畏缩,看了施问一眼,道:「大人……小的不敢说……」
    施问便道:「什么都不必怕,你尽管直说。」
    「……」辛力顿了顿,才小声地道:「小的那时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驿卒舍里走了出来,那个黑衣人穿的衣服好像便是衙门的官服……」
    「你说什么!」施问大惊。
    众人也是一骇。
    辛力又焦急地说:「大、大人,因为离得太远,小的又害怕地躲在花丛中,从枝叶缝隙间看出去,所以可能看错了也不一定。」
    「那人面容如何、身形如何?」施问定下心后,问道。
    辛力说:「那时小的吓得心惊胆颤,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道要躲起来免得被发现而已,大人……辛力对不起您……辛力没法子努力去看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只瞧见那人似乎不壮,身形略略偏瘦,衣衫随风飘扬……」
    辛力说得眼眶一红,身子还一颤一颤地,施问又问了一些细节,这才让人将他扶下去休息。
    丁金低头想了想,又从身后拿出一柄染血的剑,呈上给施问说道:「大人,这是安国在驿卒舍里发现的,上头沾着鲜血,或许是凶器也不一定。」
    南乡一看,愣了愣:「这不是……」
    「……是咱衙门所分发的兵器……」丁金说。
    施问皱起眉,低头想着案情,花厅内一时之间便也无人言语。
    所有人都知道若将方才辛力的证词与安国所拾到的兵器连在一起,那或许、极有可能是衙门里某个人乘夜行凶,杀了驿站内包含江漓全家与驿卒驿丞等一十八人。
    花厅里气氛正凝重的时候,大门突然一个被踢开,然后一身黑衣飘飘、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的小黑大人便就这么走了进来。
    他来到自己平日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双眼飘了飘,看看顶上看看鞋尖,接着便没讲话了。
    小七见着兰罄时,先朝着他上上下下扫了几遍,发觉没什么异样,这才稍微安下一点心来。
    施问看了儿子一眼,也没说什么「你回来了就好」这类的话,分了点心思给儿子后,便又回头去想驿站血案去了。
    兰罄看看他爹,发觉爹没生气,嗯嗯,很好。
    再看看小七,发觉这只鸡竟然连问他去哪里了也没问,「……」那表情便阴了起来,直盯着鸡瞧。
    「师、师兄……你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事吗?」小七小声地说。
    兰罄伸手拧住小七的耳朵,低声怒道:「我出去这么久,为什么没见你来找我!」
    「痛痛痛痛痛――」小七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太大声说话,以免打扰到施问。
    小七说:「我有去找你啊!」
    「你骗我!你有来找我,我怎么没看见你!我在小苍山上等你很久了!」兰罄说。
    「原来你在小苍山上,」小七哭丧着脸,他这可冤了。「我以为你在后山抓鹿,所以往那里跑了好几趟,又以为你在城里,几乎把整个归义县城踏遍了!」
    「真的?」兰罄狐疑地道。
    「真的!」小七抬起自己的脚,然后把靴子一脱,净袜一扯,露出一双脚丫子来。他坐在椅子上,用一种极难的姿势把脚抬到兰罄面前,让兰罄看他的脚底板。
    小七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为了找你,我城里城外又城里城外这样跑,整整跑了一天一夜,跑得脚都起泡了。」
    小七指着自己的脚,说道:「见到没有,这么大的泡啊!痛死我了!」
    兰罄把小七的脚打开,怒道:「臭死了!」
    小七这才讪讪收回自己的脚,把净袜靴子全穿上,哀怨地撇了撇嘴。
    兰罄说:「以后记得小苍山上也要找,知不知道!」
    「……」
    「知不知道?」兰罄又问了一声,这回比上回的声音更冷冽低沉。
    「……知道……」小七闷闷地说。
    这头等小两口拌完了嘴,施问也开口了。
    「小黑,」施问说道:「驿站发生了命案,一共一十八人,你带小七走一趟驿站察看那些人的确切死因,勘验完后,再回来向我说明。」
    因为施问没生气了,还派了个任务给他,兰罄一听,眼睛一亮,压根便忘记之前和他爹生了多大的气,还离家出走彻夜不归。
    他立刻跑到了他爹的面前,展着笑颜说:
    「小黑知道!」
    施问看了爱子一眼,对这孩子实在是既怜爱又无可奈何。但想想,养孩子总是如此的,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作父母的又能如何。
    施问只能道:「凡事小心点,爹等着你回来。」
    「好!」兰罄开心地说:「我很快就回来。」
    小七同兰罄到了驿站,重新探查那些被杀的尸首。
    兰罄到后,低头望了前院趴着的那两具尸首一眼,便左看右看,跑去拾了一根树枝回来,然后蹲在地上拿着那根树枝戳啊戳地。
    小七一惊,连忙说:「师兄,死者为大,你别玩了!」
    「玩什么玩,我小黑大人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吗?我这是在勘验尸首!」兰罄睨了小七一眼,说道。
    「勘验?」明明就是用树枝戳人家的尸体玩!
    兰罄问道:「你看这两具尸体,是怎么死的?」
    小七答道:「一刀毙命,利刃割喉而死。」
    兰罄阴阴一笑,说道:「错!」
    「错?」
    兰罄用那根小树枝撬开尸首的嘴,指着死者的舌头说道:「舌根带着墨黑,嘴角又有鲜血混杂的白沫,这要不是我这个归义县最厉害的仵作来看,根本就没人能发现这点端倪。」
    小七翻了翻白眼。「您老倒行行好,说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好不?」
    兰罄说道:「毒而后杀。」
    「毒而后杀?」小七纳闷了。
    「再去看看其他人。」兰罄说罢,撩起衣衫下o便往内走进去。小七看看那两具尸体再看看兰罄,只得一头雾水地跟着兰罄往里头走了进去。
    驿卒舍与签房里的驿卒和驿丞都是同样死法。d_a
    兰罄哼哼两声后道:「这些人都给下毒了,这毒的名字叫『千机牵』,中毒后会手脚发软毫无反抗之力,而且只有舌根处有淡淡墨色,嘴角出一点白沫,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那师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小七才这么问,兰罄还没开口好好夸自己一番,小七便了悟地抢先一步说了:
    「是了是了,师兄您自然不是寻常凡人,这点小毒小把戏当然逃不过您的法眼了!」
    兰罄哼哼两声得意地道:「没错!」
    兰罄接着再说:「这些人是被下毒后才被利刃封喉。」
    小七双臂环胸,站没站相地道:「所以说如果单单十八个人也要用上毒药,这个人其实并非武林高手之流?」
    兰罄看了小七一眼,后道:「真聪明。」
    「哪里哪里,师兄教导有方!」小七立刻狗腿地说。
    兰罄一笑,又继续往东厢走去。
    东厢里死的是巡按御史江漓一家,兰罄看过江漓与他两名妻妾之后却是有些疑惑了。「这几人舌根墨色较重,应是死前血气运行较盛……小七,把衣衫剥下来我看看。」
    「咦?女的也要剥吗?」小七惊恐地问。
    兰罄瞪了他一眼。「女的不用!」
    「噢、好!」小七摸摸鼻子,立即脱了江漓的衣服。
    江漓身上布满伤痕,伤口颜色鲜艳,说明是死前所受的伤。
    兰罄与小七又去看了隔壁房的江漓之子江悦书与其书僮。
    书僮是被断颈而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伤痕,但挂在横梁之上的江悦书就不一样了。
    小七抄轻功上去将人拖下来后,把这人衣服给解了,兰罄看了看,又用树枝戳了戳江悦书明显肿胀的腹部,接着说道:「这混账家伙和他爹一样,都有生前被殴打的痕迹,而且此人内脏俱碎,凶手下手颇重。」
    「嗯嗯嗯嗯……」小七抓着下巴,心里心事重重地。
    他看了兰罄一眼,兰罄察觉到他的目光,便问:「看我做什么!」
    「……没。」小七笑了笑。
    当小七正要往外头叫人,让驿站外的衙役将这一十八具尸体全带回衙门停尸房时,视线一转,竟发现房内衣柜底下,露出了一截黄色的东西。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将其拾起,但当他察觉自己拿着的是什么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咦?」兰罄好奇地探了一眼小七手上那张黄纸,再摸摸自己怀里,走了过来说道:「我的平安符怎么会被你拿了!」
    兰罄将那张正放保平安、反放见鬼神、一张足足三两贵的平安符抢了回来,本想直接放入怀中的,但想了想,便把符贴在胸口,然后在东厢房里跑出去又跑进来、跑过来又跑过去。d_a
    「……师兄……」小七觉得事情很严重,他拧着一对剑眉,忧心地说道:「你不知道你的平安符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他们进来东厢之后,只在门口与床铺边走动,根本没进到房间深处的矮柜旁,更何况那张黄符上头还沾了两滴血,兰罄从方才就没亲手摸过尸体,自然不会染上血、再沾到黄符之上。
    小七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那符是在他们这回来之前便给遗下,而且极有可能同那柄缺了两个口的衙门佩剑一样,是被凶手所落下。
    而那凶手……
    原本一直跑来跑去的兰罄静了下来,歪着头对小七说:「我一直放在我怀里啊?你趁我不注意拿走的吗?」
    接着又左右张望,很奇怪地说道:「照理说这驿站方方死了十八个人,冤魂应当还留在原地吧?怎么我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就是没看到半个白白的东西?」
    说罢又看了看那张符。「不会是这符坏掉了吧!」
    「师兄!」小七着额头说:「你那符不是我拿的,而是我在矮柜底下找到的!」他指着远处的柜子说:「你刚刚有没有走到那里过?」
    兰罄的回答同小七想的一样。「没有。」
    「……」小七现下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想了想,只好说:「等会儿回到衙门,大人对你问话时,你千万别提起平安符的事情,知不知道?」
    「为什么?」兰罄说:「这么大个地方,这么多的死人,却见不着半个冤死的鬼魂,怎么能不向爹说?」
    「总之你别提便是了。」小七这是私心,他总觉得这驿站血案发生得奇怪,最重要的证据和兰罄有所关连,加上那江悦书在前天同兰罄吵了一架是街上众人都见着的,如果兰罄被卷入其中,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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