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到大哪里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当下非当不思悔过,反倒边哭边出言威胁:“你这条小气恶毒的臭泥鳅,竟敢这样欺负我,我回头告诉我爹,你等着!”
    敖峻听到他当着常洙的面出言不逊,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
    常洙已然气极而笑:“就算是你父亲当年也不敢对我如此不敬,如今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地称我一声龙君。现在的小辈都是这样不知礼数不懂进退的么。也罢,我就替你父亲管教你一会,就看看他回头敢不敢找我算账。”
    常洙眉眼之间透出一股戾气,他一抬手,地上哭哭啼啼的乌龟被卷至半空,滴溜溜地一连打了十几个转。
    敖峻急道:“堂兄手下留情,玄青毕竟还不懂事,你莫与他一般见识。”
    常洙回过头来微笑:“你多虑了,我只说管教他,不会伤他性命。”又转过头去慢悠悠道:“小乌龟,你应该庆幸,我如今的涵养简直太好,不会再动辄取人性命,对你实在是太仁慈太宽容了。”
    他说着话,一手虚握。半空中的乌龟却像是被什么无形巨力挤压,龟壳都传来喀吱喀吱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龙八甚至能看到乌龟的外壳都似乎都有些变形了。他觉得玄青在常洙的手里,简直就像个小小的山核桃,又酥又脆他最喜欢吃的那种。
    而玄青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那张涕泪栋的脸能表明他现在办为祸重口出而在受着多大的罪。
    好在常洙只是虚虚一握之后便松开了手,但玄青已经被捏得背过气了,啪地一声摔回地上,骨碌碌滚了几个圈,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常洙看都不看乌龟一眼,混若无事地一招手,那只昏迷不醒的乌龟越变越小,最后飞进他的袖中消失不见了。
    龙八连大气也不敢出了,因为他记起自己也曾经咒过常洙是骗子哥哥,当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但是当骗子是一只强大得难以匹敌的骗子的时候,便能让上当受骗的龙老老实实缩起脖子做龙,就连吱一声也不敢。
    他估量过玄青的实力,乐观一点的话可以说两者在伯仲之间,保守来说则不得不承认玄青还要略胜他一筹。
    常洙哥哥可以一只手就让玄青生不如死,毫无还手的余地。同理可以一个手指就碾扁他,
    虽然他也曾做梦都盼着自己能瘦一些,但是绝对不要是这么个方式瘦下去,他不敢相信自已滚胖的小身体落到常洙手里,被捏成一根细长面条会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常洙拂了拂衣袖,又是那个云淡风清的龙君了。他对着敖峻微微一笑,却掩不住有些意兴阑尽:“我们都出来了,宫里不能没人看着,我这就回去。你们倒可以住一晚再回去。”他看了敖峻一眼,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敖峻一眼:“……要捉迷藏什么的,也请便。”
    他刚要走,突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龙八道:“明天别睡懒觉,早点见空,免得皇帝又问起你来。”
    龙八用乖得不能再乖的态度低眉顺眼道:“哦,我知道了。我明天一定早起绝不赖床。”
    他态度好得让常洙都有些惊诧,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当然被这么一搅,敖峻哪里还会有捉什么迷藏的心思,哪什么注定只有改天再作打算。
    龙八等常洙走得看不见了,这才敢扭一扭僵直的脖子。他心有余悸地拉着敖峻道:“常洙哥哥也太凶残了,不过就是一把梳子,他就把玄青弄得这么惨。对了峻哥哥你刚才为什么不救救玄青呢,他现在落到常洙手里,会不会有事?”
    敖峻先是喜滋滋地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想到:我家小八可真善良。陶醉了一会方才回答道:“那倒不会,常洙下手有分寸的。”
    龙八依旧不能放心,小声嘀咕道:“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玄青也说了他只是好奇,常洙哥哥何必这样。”
    敖峻想了想,道:“梳子虽然没有多贵重,但也许对常洙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克八琢磨这不贵重当时很重要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灵光一动。
    那难道是定情信物?那么常洙的愤怒就可以理解了。
    但是,常洙哥哥的定情信物?
    常洙哥哥的定情信物是普通的木头梳子?
    他想起那个华丽清贵的举手投足都十足优雅的常洙龙君,依然觉得不能够想像。
    第 59 章
    虽然生气的常洙哥哥十分可怕,便是八卦的吸引力也是无穷大。况且现在常洙又不在他面前,震慑的效果自然要小一些。
    龙八神彩奕奕地看着敖峻:“峻哥哥,常洙哥哥的梳子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嘛。”
    敖峻看见他两眼闪闪发光的样子,只觉得开始头疼,叹了口气推托道:“我和他也有好几百年没有见过面了。他的事情我又哪里会知道呢,而且常洙也不见得会喜欢别人打听他的私事,乖,我们不管这个,我给你讲故事。”
    龙八却从他口气里听出些端倪,越发的不肯罢休,拽着敖峻的一只子摇晃道:“峻哥哥,你就说嘛!说嘛!你只告诉我一个人,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讲。”
    敖峻缠不过他,只得满足他的好奇心,拉了他到一旁凉亭里坐下,这才慢慢道:“这事在当年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我也不知道其中细节,只能和你说个大概……”
    “常洙在我们这一辈中修为最为杰出,一向罕逢敌手,性情桀骜不驯,手段毒辣,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当年可真是凶名赫赫,多少神魔妖兽见了他都得绕着走。但后来他遇到本朝的开国皇帝,却出乎意料地肯做这个护国龙神,一步步地陪伴着太祖登上帝位。他与太祖相识时,太祖还仅仅是个寻常书吏,那梳子,也许就是当年留下来的物事。”
    龙八原本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见敖峻说得这般没滋没味,不由得大为扫信:“我知道常洙哥哥遇到太祖,然后看太祖顺眼,就留下来帮一帮他了嘛,这些我都听说过,你说的也和这差不多嘛,有没有新鲜点的?”
    他想到常洙不久之前威风飒飒的模样,不由得大为神往:“常洙哥哥当年也很利害么?有多利害?那个,太祖长什么模样?他也很利害么?要不然常洙哥哥怎么会看得起他,给他做护国龙神呢?”
    他巴拉巴拉的问了一大串,敖峻也没有不耐烦,微笑首摸着他的头顶道:“常洙当令三界之内无数妖魔闻风丧胆,护国龙神这个位置,并不是徒有虚名,没有点真工夫,不真担代不起。他做了这么多年太平无事,你说他利不利害,他对玄青说就是玄青的爹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这倒并非虚言。别看他现在装出脾气挺好的样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所以你没事离他远些,别去得罪他。”
    龙八吓得缩了缩脖子,讪讪道:“我,我是条乖龙,最听话了,怎么会去得罪常洙哥哥,不会的不会的。”他这样说着,却忍不住又想起玄青那山核桃似的悲惨小模样,忍不住往敖峻身上靠了靠,直到隔着衣物感觉到敖峻的体温,他这才略略心安一些。
    敖峻对他的这番亲切显得很是满意,眯走眼来享受了一会,这才接着说:“至于本朝太祖,我也未曾见过,不过太祖是个文人,和你所想的利害可能不大一样。”
    龙八‘啊’了一声,惊奇道:“那,那他不怕常洙哥哥么?常洙哥哥又怎么会留在他身边?”他顿了一顿,轻声道:“常洙哥哥喜欢他么?”
    敖峻摇了摇头,神色温柔地看着龙八,微微有些感叹:“这些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太祖字风荷,皇宫里那个荷池,就是从太祖驾崩之后才种的。”
    龙八转头去看亭外满池的荷花,他想起常洙抱着琴笑眯眯坐在石队日边对着荷花弹琴的样子,当时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却觉得有些莫名的感伤,吸了吸鼻子道:“常洙哥哥还是很喜欢那个皇帝的吧?可是为什么他对现在的皇帝伯伯这么冷淡呢?那不是他喜欢的人的子孙么?”
    敖峻却面色微冷,口气中略有些不屑:“常洙喜不喜欢太祖又怎么样!若是当年太祖不立后不妃,又怎么会有子孙后代。”
    龙八要想了半天,才能明白敖峻的意思,他张着嘴巴,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如果常洙真的对当年的皇帝有点那什么意思,可是皇帝却娶了老婆还生了儿子孙子,常洙哥哥还得在一旁看着还得替他守护着他和别人的儿子孙子,那他对待皇帝伯伯那种不甚在意的态度,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龙八突然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他想了一下换作自己,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面对着这一切将会无所是从。而常洙居然就这样若无其事地一过就是数百年,当真是厉害到了变态的地步了。
    但他不想在这方面佩服常洙,他心里酸酸涩涩的堵得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觉得这些都叫什么事儿。
    敖峻见龙八我精打采,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反过来安慰龙八:“不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常洙在一开始就应该已经知道的。皇帝不可能不娶妻生子,不能没有子嗣。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好也不好也轮不着旁人来说。”
    龙八偏着头想了很久,半天才很惆怅地点了点头。
    他到这儿也没有什么变兴,也不想回宫,依旧回他原先的住处去睡了一晚。
    而姚三不知干什么去了,竟是半夜了都不曾回来。
    这一夜龙八难得的睡不着了,把敖峻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他觉得这里头涉及的东西复杂太一言难尽,他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懂,不能了解常洙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也分不清谁对谁错,但想到常洙看着太祖娶妻生子的心情,只觉得其名难过。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躺在床上还紧紧地抓着敖峻的手不肯放,趁敖峻不注意,一点点地挪过去把脸埋在敖峻怀里,这才感到稍稍安心了一些。
    敖峻却不再多说了,倒是真给他讲了两个故事,
    但龙八也没听进去多少,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抓这挠哪很不安份。最后还是敖峻给他挠着痒痒,当后背上的轻挠变成抚摸的时候,龙八才终于睡着。
    第 60 章
    尽管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但是得知了常洙以往的赫赫凶名,又见识过他能随手就当皮坚壳硬的玄龟当山核桃捏的淫威,你就是借龙八十个狗熊胆他也不敢再睡到日上三竿。
    于是平时怎么叫都叫不醒的龙八难得地起了个绝早,就如同那些不得不每天五更上朝的苦命大臣一般,借着夜色乘着风露驾了小云匆匆地往宫里赶去。
    这几日因为刺客的缘故一直都没有早朝。
    皇帝伯伯已经搬回养心殿,常洙也在那儿。
    龙八才回来没多久,就有小太监来把他叫过去。
    常洙坐在正厅桌子前看奏折,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做着皇帝应该做的事情。而皇帝靠在一旁软榻上,不时就某个折子同常洙交换下意见,对于常洙鸠占鹊巢的举动并没有任何的不满,脸上仍是一脸病色,但精神瞧起来却是还好。
    龙八在大殿外缩头缩脑,但常洙却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头也不抬地伸手朝他招了招,要他过去。
    龙八只好走过去,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常洙。
    常洙倒是神色如常,对着他温文尔雅地一笑,依旧作出一番很慈爱的样子,伸手摸摸他的头,又拿过一本论语放在龙八手上,这才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龙八坐:“以后就由我来指点太子的功课,你先坐在这儿看看书。”
    龙八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装模作样的捧着那本论语,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
    他没看到玄青的踪影,有心想问问那只小乌龟的小命还在不在,却碍于皇帝伯伯在这儿不好得开口,又觉得常洙与皇帝一家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关系,顿时觉得一粒夜明珠似的自己夹在两人之间简直如坐针毡。
    好在皇帝到底精力不济,再支撑着坐了一会儿,不得不退回殿内休息。
    常洙等皇帝一走,原本端正的坐姿就松懈下来。怎么乐意怎么来,他把手中奏章一丢,往椅背上一靠,变出扇子来开始扇啊扇,只差没把脚搁到桌子上。
    他十分潇洒地朝龙八一摆手:“别看了,没指望你能读成个学富五车的书呆。”他朝书桌上厚厚一叠奏折抬了抬下巴,示意龙八去拿过来:“念。”
    龙八本来见左右无人,正打算问一问玄青的死活,但现在完全腾不出嘴巴来开口。他能看出常洙或许不再恼怒,然而心情总还是不太爽的。当下不敢违背,十分乖顺的拿起奏折念起来。
    常洙听完之后,有的让他直接扔了,有的分类放在一旁,念了几份之后,常洙点头,从袖中摸出一枚事物丢给龙八:“这份盖个印,”
    龙八连忙接在手中,只见是一枚小小的印章,式样方方正正倒也十分简单,底瓿龙飞凤舞地落着常洙这两个字。
    龙八大惊失色,因为他在这枚印章上感受到苛种并不陌生的,属于乌龟的气息。
    龙八吓和几乎失手将印章摔了,他惊恐地振着这枚印章,结结巴巴地看常洙:“这,这是玄,玄青……”
    常洙用扇子拍了拍他的头,温和地笑着:“好眼力。没错就是小乌龟,你不用担心,我可没把他怎么样。这小辈不太听话,我手头正好缺枚私印,看他龟壳还算结实,随手变枚印章来凑合着用几天,那两个字还是我亲手刻上去的,帅不?想来日后让他带着本座的墨宝游历天下,也是无上的荣耀。”
    龙八面上微微抽搐,心想这还叫没怎么样。但他不敢把这样的想法说出来,只能僵直着面皮顺着常洙点头:“帅!帅死了!”
    常洙眯眼看了看他,哼笑道:“怎么,你觉得我做得过了?你心里有别的相法,不服?”
    龙八一个激灵,人顿时清醒明白了几分,十分狗脚地道:“常洙哥哥英明神武,常洙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常洙哥哥对小乌龟已经很仁慈,怎么会做得过了。我哪里有什么想法,我对常洙哥哥心服口服服得不能再服,服死了!”
    他情急之下,居然也变得口齿伶俐了起来。
    常洙微笑不语,定定地注目看他,直看得龙八后背上冒了一层汗珠这才作罢。他伸出手来捏捏龙八的脸:“小嘴什么时候这般会说话了?敖峻教的?也不对,敖峻不会教你说这样的话。”
    龙八只好僵着脸陪笑,常洙也不过捏捏他的脸颊就放过了他,一颔道道:“还不把印盖了,接着念。”
    龙八只好道暗暗在心里对玄青道声对不住,不是我落井下石,谁让形式比人强呢。他往印章上呵了口气,沾了印泥,绲刈≌圩由细橇烁稣隆
    这一下盖下去,龙八隐约觉得自己这是把玄青砸了个结实,他虽然颇为同情玄青的遭遇,却也不能阻止龙八在心中的暗爽。
    于是他拿起奏折继续念,等着常洙吩咐,又拿起玄青绲馗钦拢倒是眉开眼笑地越盖越来劲,一点儿也不觉得念奏折枯燥了。
    这样不知不觉就过了一整个下午,龙八总算把那一大堆奏折都念完,觉得口干舌躁。常洙好心地将自己吃剩的半盏茶递给他,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时辰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过会去陪皇帝老头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龙八想想那满桌子的佳肴,不禁口水花花的,但想到自己夹在两人中间的夜明珠命运,只得吞吞口水忍痛道:“不去了,峻哥哥还等着我吃饭呢。”
    常洙也不强求。那枚乌龟印章还拿在龙八手里,他也没收回去,随意地扫了一眼道:“乌龟每天有三个时辰能复原,等他恢复了你告诉他,不把弄丢的东西找回来,他就别想逃出我的手心,说不定哪天心情好了,我还能给他乌龟壳上再雕上几朵梅兰竹菊。”
    他又瞄了龙八一眼:“这玩意儿你就先收着,替我看着点乌龟,要是让乌龟跑了,别怪常洙哥哥不疼你。”
    龙八听他这么一说,手中的印章顿时成了个烫手的山芋,他有心想还给常洙说放你自己那里不是更放心,乌龟那小样儿的绝对跑不了。我没你的本事,要不乌龟逃走了我还得被你收拾,这关我什么事啊?
    常洙似是看出他的心思,拢着袖子微微笑道:“他行动不便,逃跑的可能不大。你怕他跑了,也可以自己去帮他找找嘛。你找不到,可以让峻哥哥帮你找找嘛。他不是你家的么?”
    龙八顿时讪讪,有些不好意思地扭着身子低下头去吭吭道:“峻哥哥他,他才不是我家的,还不是……”
    常洙微微一笑,又摸了他的头,施施然起身离去。
    龙八等他走了好久,这才恍然大悟,常洙算是把玄青这个刺团抛给自己了,而且他还早就打着主意把自己和峻哥哥都拖去帮着找。
    虽然心里忿忿,但玄青的遭遇还摆在眼前,他可不敢对此表现有什么不满,想了想,他还是无可奈何地把印章小心收进袖子里,决定先去找敖峻商量。
    敖峻看过被化成一枚印信的玄青,稍稍研究了一下,告诉龙八这虽然不是多厉害的法术,但其中加以禁制的手法十分独特,除了施法的常洙,别人一时之间根本就解不开。
    龙八原本也不相信以常洙的手段会让玄青轻易脱困,对此他只是对玄青深表同情,却没有太多的失望。
    但常洙说了玄青有三个时辰能复原,他只好把印章放在桌子上,等着他什么时候复原。
    虽然没有吃到御膳,但是有敖峻陪着,不时挑出他爱吃的菜摆到面前,耐心地给他挟菜,也不嫌弃龙八吃得多,龙八这顿饭仍旧吃得心情舒畅,还是挺美的。他甚至不禁想到,以后要是能够一直这样,吃饭时有峻哥哥陪着,就算吃不到那么多的东西他也还是愿意的。
    入夜后不久,印章发出一道白光,变成一只乌龟趴在桌子上。倒是吓了几乎要把这事忘记干净的龙八一跳。
    乌龟一显身出来,显然还弄不清情况,它也不知在常洙手里还吃了什么苦头,立即团团的缩进壳里,憋足了一口气,放声哇哇大哭,好不凄惨。
    它倒也硬气,都这样子了,居然也不求饶一句。
    龙八虽然不喜欢玄青,却也没有到对他恨之如骨的地步,反之他见了乌龟哭得这么惨,还动了动恻隐之心。
    他伸手指去戳了戳乌龟的壳:“玄青,你别哭啦!常洙哥哥不在这儿,现在没有人欺负你。”
    乌龟壳里传来的哭声顿时止住,不一会儿,玄青从壳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先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面前的龙八身上。
    它目光闪烁不定,既有不信任又有些隐约的感激,张了张口,又呜咽了两声。
    第 61 章
    敖峻此时就站在龙八身后,他虽然一向比较护短,对几个爱惹事的弟弟都挺照顾,其中还要再加上一个不爱惹事当事总爱来惹他的龙八。但敖峻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无条件尽可能宠溺。至少玄青就不在享受这个待遇的范围之类。
    虽然之前龙八很讨厌玄青的态度让他很是头疼,但是现在看到龙八还挺关心玄青的样子。敖峻心里在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不大痛快了。而且玄青有这样的遭遇虽然令人扼腕,很大部分的原因却还要怪他自己自作自受。敖峻觉得也应该让玄青得些教训,不大想现在就出手解救玄青出苦海。
    他压抑着自己略带郁闷的心情,朝着玄青淡淡道:“你还是想办法把常洙的东西找出来还给他吧。不然他那人一旦计较起来,是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乌龟根本没把敖峻的话听进去,抹着眼泪还是道:“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告诉我爹,我要告诉我哥哥姐姐,我要让常洙好看,呜呜……”它到底是学乖了,不敢再骂常洙是臭泥鳅,说完瞅了瞅敖峻,央求道:“敖峻哥哥,你送我回家去吧!”
    龙八一听可不能干了,常洙说过要让他看着点乌龟别让他逃跑了呢,若是让峻哥哥把乌龟送回去,留下他一个人可怎么跟常洙交代,想到常洙的手段,他不寒而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他也看向敖峻,正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敖峻送它回去。
    敖峻却不知是否看出了他的担心,朝着玄青淡淡道:“做错了事情就想要不负责任地逃跑,这难道就是玄武族的家教么?我不能送你回去,你还是好好回想一下,将弄丢的东西找出来还回去,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途。”
    乌龟又看向龙八,这个他原本有些看不起的胖龙,无奈现在形势比人强,他只好向龙八开口求饶:“龙八,说你是条又笨又丑的龙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你心地善良,你送我回去吧?”
    龙八觉得乌龟受了这一番若大的苦头,自己受他言语辱慢的那点小委屈小郁闷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只是玄青要求自己送他回去,这下子与常洙要他看守玄青的吩咐针锋相对,真要这么做常洙可需动动小指头就能随便把他给收拾了,根本不用权衡其中的利害都知道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当下龙八苦着脸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很为难地委婉拒绝:“那不行啊,我飞得慢,常洙哥哥发现我们不见了,很快就能追上来的我们俩都逃不掉。”
    乌龟很是沮丧失望,它蔫头巴脑地不再说话了,摆动着四肢笨拙地要往桌子下爬。龙八瞧着这一幕总觉得那些不对,猛然间看出一点端倪,吃惊地问它:“乌龟,你还是变不回人形么?”常洙哥哥虽然说玄青有三个时辰能回复原型,但是印章变出来的却是一保乌龟,还比玄青原本的个头小很多,只有拳头大小,龙八一只手就能把它捧在手心里。
    乌龟已经爬到桌子边沿,它看着那高度有些迟疑,四爪巴着桌边想往下跳又不敢的模样。听到龙八这么问,它的眼泪立即扑扑地往下掉,它呜咽着:“我变不回去了,而且现在一点法力都用不出来了,也不能驾云。要不然我自己就能回去,还用得着求你们送么,呜呜……”
    乌龟在桌边试了试,突然脚下一滑朝地面摔去,龙八连忙一把将它抄在手中,放到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关心地问道:“你先不要着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除了不能变回人形不能用法力之外,你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乌龟大约也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就是着急也没什么用,倒是稍稍安静了一点,它听了龙八的话,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自身的情况然后呻吟着道:“我屁股疼,好疼啊……”
    龙八猛地想起这大约和自己这一整天拿玄青变的印信‘纭地盖了十几二十个章脱不了关系,顿时有些讪讪地分辩:“这不能怪我,这都是常洙哥哥要我做的……”
    乌龟张着一双泪眼略带不解地看着他:“你做什么了?”
    龙八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不记得常洙把你变成印章之后的事?”
    乌龟茫然地摇头:“……我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就看见你和敖峻哥哥。”
    看来玄青是不知道龙八拿他往折子上盖章的事了,龙八放下心来,掩饰着心虚避轻就重地说:“哦,你屁股疼,是因为常洙哥哥说他少了一枚私人的印信,你又不听话,所以他把你变成印章拿来用两天,对了,他还在你身上刻下了签名。呀,你变成了乌龟,那两个字怎么还在?”
    乌龟顺着他的目光勉力地伸长脖子扭过头去,在它的竭尽全力之下,终于隐约瞧见了自己尾部的龟壳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常洙!
    常洙的字很好,铁画银钩挥洒自如。大约是对自己的名字甚为得意而且写得极多的缘故,这两个字都显得力透纸背,几乎就要破空飞去。
    常洙两个字当然不会破空飞去,若是那样倒是乌龟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事实当然不会想梦想一样的美好,无论乌龟怎么瞪,再瞪,还瞪,那两个字依旧泰然自若地置身于龟壳之上,八风不动。
    乌龟傻眼了,它睁大眼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而龙八因为曾经有过被敖敏扯掉龙鳞的经历,那个位置正处于尾巴根上,比较下来和玄青现在龟壳上两个字差不多的地方。他觉得多了个同病相怜的难友,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成分复杂的快意感觉。而且他的鳞掉了还会再长出来,而乌龟却没有听说过有换壳一说。因此他甚至生出一种通过比较而胜出的幸福感。
    当然龙八是一条老实善良没什么坏心的厚道龙。他隐约觉得自己这种近似于幸灾乐祸的喜悦不太光彩,因此竭力掩饰。他十分关心地仔细看了乌龟壳上的字迹,咂着嘴对其加以研究了片刻之后,抬起头安慰眼泪汪汪的玄青:“乌龟,你不要着急,我看这字迹刻得不深,也许寻块石头磨一磨,就能磨掉了也不一定。”
    敖峻一直在旁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俩对话,只觉大是有趣,这时听龙八这么说,忍着笑咳了一声道:“这两个字是常洙用法力刻上去的,你就是把壳磨穿了也消不去的。”
    龙八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傻眼,他挠着头用力地想了半天,终于想出话来安慰玄青:“乌龟你也不要太担心,常洙哥哥那么厉害,三界中的神仙妖物都对他敬畏有加,你以后身在带着常洙哥哥御用的痕迹,行走五湖四海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妖物精怪都对你敬而远之,不敢轻易来找你的麻烦。”
    听了龙八这样的理由,玄青除了想哭之外,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倒。它不原去想自己用乌龟的外形带着常洙两个大字游走在江湖之中的模样,决定无视敖峻的提醒和龙八的安慰,哼哼着道:“那你还是找块石头来帮我磨一磨,也许真能把字磨掉呢。”
    龙八觉得玄青这个要求他还是可以满足的,大力地点头嗯了一声,拍胸脯道:“这小事一桩,就包在我身上。”
    第 62 章
    当然做这件事情还是得注意一下掩人耳目。
    所以尽管龙八能够让小太监去给他捞一块砂石,但是想到宫中那无孔不入的耳目,生怕这事明天又传到皇帝伯伯耳朵里去,成为他玩乐胡闹的有力佐证。尽管这丽日皇帝似乎因为常洙的关系比较和蔼,但是龙八仍然不想与身试法去探探皇帝伯伯的容忍度。而且叫人看见了他让人捞石头是为了磨一只乌龟背上的字,尤其那两个字还是国师大人的墨宝,与折子上盖的大印一模一样的时候,那他要解释起来,岂不是要费很多口舌而且不一定能圆得了谎。
    于是出于安全起见,龙八准备携着乌龟出皇宫,前往常洙的荷花池,这儿有疆界保护,一般人连变作龙形在池子里游来游去的他都发现不了,当然更不会发现一只龟壳上刻着字的乌龟。而更重要的,当然是池子里铺着一层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材料是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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