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赋 作者:戋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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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像不是他的娘亲。那个眼神温柔,呵气如兰的女子。

    男人带着几个身材魁梧的人护送他们,自己带着那一卷图纸离开。之后便是连夜不眠不休地逃亡与追赶。

    终于在某一日,深山中废旧的小木屋内,他们被重重围起。

    “君冉之,凤怜花影图,究竟在哪里?!”

    门外传来凌厉的呵斥。邓骘害怕地靠近娘亲,娘亲却盯着手中的孩子,似是在深思着什么,良久,才望向邓骘,说:“骘儿,看来你的父亲大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

    那几个魁梧的黑衣人在外面厮杀着拖延时间,娘亲打算从木屋后逃开。然而,木屋却开始从四面八方起燃烧,起来,火势迅猛难以控制。

    一根主柱倒了下来,房子瞬间塌了小半。而另一个主柱倾斜而下,恰巧打在君冉之身上,她一瞬间痛苦地倒在火苗中,而手中的孩子被柱子紧紧压着,因为火势的燃烧而痛苦嘶吼。

    再这样下去,那个孩子会烧死的。

    邓骘终于在她眼中刚看到了慌乱,她与另一个人一起毫不犹豫地挪房柱,然而房柱一松,房屋势必坍塌。

    在里屋的邓骘,绝对来不及逃走。

    那一瞬间,邓骘忽然迷惘了。

    他猛然间想起那一夜,父亲用剑指着娘亲,说,你这肮脏的细作。

    他似乎猛然间明白过来,什么是细作。

    那大概就是,没有心的人呢。

    大火烧了许久,邓骘再醒过来的时候,整只右脚脚踝一片焦黑。但他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幸运地活着。

    他用锐利的石头,割开焦黑的皮肉,挖去没有丝毫感觉的腐肉,撕开自己的衣物,借着木棍的力,颠簸着,寻找食物与药草。

    走出两步的时候,他想过回头寻找那个女人的尸体。不,也许她还活着,已经带着那个孩子离开了。

    毕竟他终于明白,对于她来说,他什么也不是。

    他错了。那个时候,他不应该和她一起出来逃亡。他应该和他的父亲大人在一起,他应该早点明白过来,究竟什么是细作。

    然而漫漫荒山之中,他顺着河流,踏过不知多少里路,吃着生鱼嚼着骨头,遇到小野兽便张牙舞爪扑过去,茹毛饮血。而树上的果子,他也不知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只能够每次吃一点试试看,有几次吃错了,疼得五脏六腑烧起来一般,晕死过去一天一夜。

    那一年的深冬,他才偶然被山上的樵夫救起。

    住到来年的夏日,他恢复过来,决定回到雒阳去。

    他想念他的亲人们,真正的亲人们。

    他就是怀着这样,重创之后渴望愈合的心情,再一次,回到了雒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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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归荑若有所觉,脸色苍白起来。

    “樵夫死了?怎么死的?你的父亲……杀死了他们?”她发觉自己的声音,似是在颤抖。

    君骘点头的一刹那,窦归荑的心冷如冰霜。

    “他怕别人追查过去,便扣留下樵夫,逼问出他的住所后,杀了他。再派人去将他全家都灭口。而我,也被我的父亲,开始暗无天日的囚禁。”君骘眼眸些许颤抖,事到如今,他依旧无法镇定自若地回忆那一段阴冷潮湿,如同蝼蚁一般的日子。

    “五年。”

    “每天只有高高的一个砖头大小的天窗,可以让我知道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雨水溅进来的时候,我数着雨声,数了不知道几万滴,雨才停下。日日夜夜里,我拿着石头刻着地面,磨平了一块又一块,可是那样小的牢房,很快,我连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块也找不出了……”

    窦归荑从未听君骘说起过那些事。如今听到这些话,又想起上次,他寥寥几句谈笑风生一般提起的过去,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的苦痛如此深沉,还以为他只是如往常一般不羁地胡言乱语着什么,猛然间似有感触。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爹爹要这样对你……”窦归荑想到了自己风清月朗一般的爹爹,简直无法想象,这世间还有那样残忍的父亲。

    “当我跟随着我娘亲开始逃亡的那一刻,我就不知邓家的孩子了。我只不过是逆贼,君冉之的儿子。”君骘那犹如空谷回音一般的叹息,让窦归荑心中如针扎一般地疼起来。

    “我的存在,对于邓家来说,是禁忌,是致命的秘密。他们大约恨不能我死在那一场大火里,或是葬身于深山的猛兽口中。”他眼底暗光流转。

    “如果不是阿绥,大概我的一生,都会是那个样子。”

    ☆、第七十三章。秘密揭开

    “如果不是阿绥,大概我的一生,都会是那个样子。”

    窦归荑猛然想起,那一次邓绥对她轻语的话。

    ——五年前,我救过他。

    似乎一切,渐渐清晰明了。

    最初的最初,她来到雒阳城的那一天,在山海楼内看到气势凛冽的少年与气度脱尘的女孩。

    一直都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似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是不言不语,一个眼神的对视,也蕴藏着无可言语的契合感。

    原来,他们血脉相连,他们生死相依。

    “窦归荑,看清了吗。在这雒阳城里中的博弈者们,以生死荣衰为押,殚精竭虑地在棋局里难以脱身。你单单旁观了些许,却也多少有些体会了吧,但这一种体会,对于亲历者而言,尚不及其真正伤痛的千百分之一……”

    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眉眼里的无奈。

    猛然间,她的心,如同被什么勒紧了一般疼了一瞬。

    “对……不起。”喉咙如同火烧一般地疼着,却还是沙哑着,缓慢地说出这三个字。

    “你的人生,还很长。”他伸出手,极尽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你还可以去看很多东西,遇见很多人,没有被什么所禁锢的你,多么……幸运啊……”

    窦归荑肩胛处的伤口猛然发疼,她闷哼了一声,他蓦然收回手,脸色凝重地望着她的肩胛。

    “我……可以承诺。”

    窦归荑伸出一只手,指尖有些颤抖地轻捂着伤痛的肩胛,眼神却清明而坚定:

    “如今的你,也许是浴血挣扎而存活下来的那种人,但如果有朝一日青云直上,而能够不轻易杀戮他人,那么,我承诺你,至少我,不会放弃你。”

    君骘望着她的瞳孔猛然间,如同深夜里明月当空一般透出盈盈之色来。

    这好像,是她对他说过,最动听的一句话。

    明明是以那么沉重的神色说出,却让他听懂的一瞬间,血液都滚烫一般汩汩流窜起来。

    “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样的人呢?”他蓦然间,呼吸竟然乱了一瞬,心中一紧,“是不是如果我变成你希望的模样……”

    话却猛然顿住。

    他很迅速地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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