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取水,灭火,一面忧心重重地祈祷辰在这个时候千万要呆在家中。但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失火。
    不仅是他,整个内城都听见了一声清晰怒吼。火海中的怪物几个跳跃,攀上了建筑物的顶端――花岗岩建起的塔楼。
    “龙骑护佑!那是什么东西!”克罗洛斯差点抓不稳骑枪,颤抖地下马,远望张开巨口的奇美拉,它的红鳞炽热得化为橘黄,胯 下的黑色岩石纷纷如热锅上的奶油般融化,它又挥出火焰长鞭,卷起塔楼高处的金制塑像,后者在高温中委塌下来,被融为液体。夕阳下黑烟滚滚,隐约露出一丝惨红。
    “弩箭队!投枪队!各就位!”兰迪斯大喊道,举起手中长枪,暴雨般的箭矢与投枪到得近前,便燃烧汽化,第二轮攻击未至,四周气温慢慢降下。虚空中出现一抹羽絮飘散,冰晶,雪花,从四面八方荡漾着聚拢,抵住不断蔓延的灼热。
    “远古水神爱尔兰斯,祈求你以水之源力消除这世间的一切躁动,不安……”迈普苍老的声音从王宫深处传来,有如给骑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投掷!”兰迪斯的闪耀钢枪率领着无数的黑铁骑枪,从地面纷纷飞起,穿过温度骤降的水之屏障,漫天白雪从云端的另一面倾泻而下,瀑布般源源不绝地奔来,女神温柔的手紧紧握住塔楼上,怒吼着的火焰君主,缓慢收拢。
    辰直挺挺地在地牢内醒来,依旧肿胀的眼角被敷上清凉草药,他惊慌失措地坐起,回忆起最后的一幕,思绪一团乱麻。
    “我在这里”骑士的声音令他镇定下来,旋即镇定转为欣喜。辰用力地喘了几声,愕然发现,自己被关在地牢尽头的最后一间,兰迪斯在铁栅栏外,背靠墙壁坐着,双眼布满疲劳的红丝。
    他爬到栅栏前“这是怎么回事?”
    “那场大火把王宫烧掉了一半”兰迪斯回答他,并紧盯着学徒的双眼。
    “什么大火?”辰下意识地问道,瞬间想起奇美拉的形态,灵魂有如坠入无底深渊,但仍硬着脖子问道“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但他回答时发自内心的疑惑,已得到了兰迪斯的确信。
    听完骑士详细的解释后,辰恰到好处地露出恐惧的表情,他恐惧是因为自己从不知道召唤出的怪物如此强悍,在兰迪斯眼中却像是在为怪物的肆虐而担心。
    “你说实话”兰迪斯不悦地打断了他那个采集皂荚树叶的谎言,“我知道你在骗我”
    辰眉毛一挑,正想骂脏话时,兰迪斯把手从栅栏外伸进来,搭在他肩膀上,把他搂到身前,两人并排靠着湿冷的墙壁坐在一起,让他的头隔着铁钎,倚在自己肩膀上。“说实话”骑士缓慢而稳重地说,寄托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是……公主找我们,不,她想见我。”待得辰把一切描述完,兰迪斯出了口长气,学徒省略了《逆世界之书》上的隐藏文字,末了他又赌咒“那只火焰魔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以我的生命起誓”兰迪斯盯着他的双眼。
    辰迟疑了一会,“好吧,以我的生命起誓”
    他从来不相信这些誓言,在老炼金导师手下打杂时赌咒就如喝水般爽快,什么荣誉,生命都是鬼话,没有一次应验过。
    “我的,不是你的。”兰迪斯说。
    辰的手指一紧,感觉自己抠进了地面,指甲一阵生痛。
    “以你的生命发誓,满意了没有!”学徒愤怒地咒骂着。
    骂声渐小,泪流满面,辰把头埋在膝盖上,肩膀抽动,看见他额头上被笛雷与莫卡殴打后,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兰迪斯心头一酸。
    过了许久,狱卒取来钥匙,打开牢门,兰迪斯带着扈从穿过烧得满目疮痍的废墟,带到王宫未遭波及的东面。辰暗自为奇美拉惊人的破坏力咂舌,最后在偏殿中,国王的座椅前停下。
    辰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到坐于他右手侧的游学导师,秃顶委琐老头迈普身上,朝他打了个眼色。
    孰料迈普全然不再有几日前的油滑样,与他目光交触,皱纹满布的脸上现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凌厉眼神看得辰心虚地低下头去,然而眼角余光瞥见迈普掏出的一件物事,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那正是他昏迷时被搜走的《逆世界之书》!
    “这是你的?”国王问道。
    一切都不同了,国王与自己曾见的国王不一样,糟老头也似乎变得很厉害,辰心中酝酿了几秒,愤恨地朝兰迪斯投去被出卖的眼神,只得点头说“是”。
    “王宫失火前你在后花园?是怎么回事?”国王又问,王者的气势容不得辰有半点迟疑,只得把对兰迪斯说的话又重复了一次。他忽然想起被遗忘的某个人,抬头问道“罗曼呢?他被烧死了么?”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私底下约会我的女儿?”国王压抑话里的怒气,质问道。
    “约你女儿又怎样?!”辰不知何处来的脾气,倔强地顶撞国王,反正谎言在揭穿后也是死,此时学徒已是谁也不怕。
    迈普按在奥德赛君主的右手上,回答道“你的朋友没事”
    辰松了口气,迈普又翻开手中只有三页的书,这次封面的烫金咒文隐隐发出微弱光芒。
    糟了!他能看到字!辰第一个念头便是完蛋,两脚不自主地开始打颤,幸运却在此时挽救了他,或者说,迈普大师挽救了他。
    “戴洛遗书”迈普朝房间内的每一个人解释道“只有一页,记载着逆大封印法与大封印法,这件事……”
    “什么?什么书?”辰怀疑自己的耳朵“它不叫这名字”
    “不得无礼!”兰迪斯按住扈从肩膀,导师摆手示意不妨,简短地解释了魔法书的来历。
    “逆大封印法能解开一切的活物契约与诅咒,而大封印法则能与至高神之下的任何存在,制定契约,源自灭世的第六神明――戴洛遗书”迈普合上书,微微摇了摇头,像是想把看到的符文忘掉,兰迪斯上前恭敬地接过魔法书,又退到辰的身边。
    “他与这件事没有关系”导师下了结论。但偏殿一角冷眼旁观的克罗洛斯忍不住质疑道。
    “能解开契约,不也就能解那只怪物的封印?!”克罗洛斯双眼中有怒火在燃烧,他损失了自己唯一的扈从,从还是个孩子开始便由他抚养长大的,亲如父子的笛雷,若不是国王与导师在场,痛失爱子的仇恨便要驱使着他上前把辰撕成碎片。
    “奇美拉不存在于这一世界,他要去哪里解除封印?”迈普能理解他的愤怒,回答了克罗洛斯“逆大封印法的施展取决于精神力修为以及意志,并不是随手画个符文就能达到目的”
    “况且……直接从异界召唤奇美拉的实体,需要拥有破除空间壁垒的精神力”他又回答了辰和兰迪斯到达之前,众人所作的猜测。“这绝不是一个学徒能做到的,即使是我,也只能呼唤它的力量效果,把整个火焰君主的真身……搬运过来”
    迈普想起一些往事,又缓缓说道“除了早已被我们所背弃的神明,没有任何人类能做到这一点”
    “那本书就是神留下来的”克罗洛斯依旧仇恨,倔强地呜咽着“我的笛雷……他还只是个孩子!!!我的笛雷!!”骑士高傲的面具碎裂,伏身在大理石地面上痛苦抽搐,闻之令人心酸不已。
    “克罗洛斯卿,我与你有一样的心情”国王仿佛一夜间老了十余岁,疲惫地靠在王座上“但不能冤枉他”他下了判决“兰迪斯教导无方,学徒私自偷进王宫,斗殴,罚俸三月,扈从禁足一月……”
    “学徒罗曼,从犯,低阶骑导梅卡尔罚俸……”
    “至于克罗洛斯身为宫廷骑士导师,纵容学徒私斗,教导不严……”
    “他死了?”辰失声问道,打翻了面前的水杯。
    “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兰迪斯叹了口气,回答他“还好你们没事”
    王宫的一场大火,毁去过半楼台,造成奥德赛永不可挽回的损失,王位继承人莫卡,在奇美拉面前被烧得全身焦黑,即使游学导师倾力而为,挽回了他的性命,王子全身大面积的烧伤仍令他束手无策。
    莫卡在疼痛的折磨下,仍躺于王宫深处卧房里哀嚎,呻吟,刚换上的白色床单短短几个小时,便被他焦黑的身体渗出的血水浸透。臭味蔓延开去,与迈普煮起的草药气息混合。
    “若人类没有背弃神,魔法与神术不会离我们远去,数千年前我有把握让他完全痊愈,而如今,我只能保证他不死”迈普苍老,衰败的声音打破了冯奥德赛的最后一丝希望。
    把大半个王宫烧成白地的罪魁祸首却认为,这是公平的,一个以性命,另一个以身陷地狱的痛苦为他们的群殴埋了单。他付出的代价则是被禁足,但远远没有罗曼悲惨。
    他的战友待得旧伤痊愈后又被导师殴打了一次,只能趴在床上哼唧不已。
    冬季到来,奥德赛笼罩于无边的寒冷中,白日渐短而黑夜渐长,辰在壁炉里添进几根松枝,边计算着禁足令取消的天数,无聊地等待骑士回家。
    “给我一只龙吧……我好想要……让他们嫉妒我吧……”他依旧无聊地敲打着魔法书,念念不忘龙或者龙蛋出现。
    以嫉妒献祭,巴弗灭之镰当斩断仇敌。
    但唯有冥想方能消除心之嫉妒。
    “嫉妒献祭……”辰无语了,这比愤怒更难办,嫉妒,嫉妒,他酝酿着新的负面情感,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看来当个召唤师也是不简单的。
    消失的尽头是何处?
    “又是这句?消失的尽头是何处?是毁灭么?”辰摸摸后脑勺,兰迪斯推开大门的声音令他心中一动,正想合上书,转念一想,又改为把逆大封印法的符文翻过来,覆盖于蝴蝶页上。看上去就如他正对着符文冥思苦想。继而高兴地前去迎接兰迪斯。
    在他离开的几秒中,与封底对应的空白纸张迅速浮现几行字,又暗淡下去,完全消失。
    勇气之心将获得苍炎之印迹。
    存在的起点是何方?
    幻界―夕之朝云―玄日峰―辉煌殿。
    少年的漆黑双眼宛若天际星辰,他衬衣领子敞开,隐约可见白皙的皮肤,然而到第三扣就系上了,过长的下摆被胡乱塞进黑短裤里,脚上穿着圆头魔法靴,伴着秋千的频率随意晃荡。他接完吻,趴在红发男人的身上。
    无分昼夜均悬挂于天空中的红日,把它温和光华投射于玄日崖的秋千。俩人随着秋千缓慢地摇着,凤凰低鸣声传遍整个夕之朝云。
    红发的王者双手环抱着少年,在他脸上亲了亲。后者刮着男人脖颈的几小块鳞片,与他对视片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要摸这里……”红毛说。“是逆鳞”
    “去,龙才有逆鳞,你哪会有,当我是白痴”少年又亲吻着男人温暖湿润的唇。
    “你当然不白痴”王者笑道。“还记得戴洛以前难倒了我们的那个问题不?”他问怀中少年。
    “消失的尽头是何处?存在的起点是何方?”少年说道“你们这些花瓶居然没一个能回答”
    “咳”红毛正色道,他英俊且完美的脸确实对得起花瓶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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