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跟他哥一个德行,习惯性把左边的脸皮撸下来贴右脸上去,一边不要脸,一边二皮脸。
    他嘿嘿笑着,说:“老头儿家里就不缺这玩意儿,我不拿也全便宜我那傻逼大舅和他那傻儿子了,还不如我隔三岔五拿回点儿来给爸和你享受享受呢。”
    夏晨在沙发上坐下,瞧一眼他脚底下鼓鼓囊囊的书包,就知道里面货不少,起码还有两瓶茅台,呵呵一笑,夏晨说道:“赶紧塞床底下去,不然被咱老娘发现了你又往家里顺东西,有你小子好受的。”
    夏阳笑嘻嘻说道:“明白。”
    他迅速拎起书包走到床前,往里面一塞,万事大吉。
    夏晨把烟揣裤兜里,明天还能装个逼,又问夏阳道:“你大舅又闹什么幺蛾子啦?”
    梁映红的哥哥叫梁卫东,本事不大,毛病不少,也在地质局工作,还是托他老爹的福,干了半辈子才混上了个副科级,却整天摆副部级的谱。
    夏阳走回来,一屁股拍沙发上就开始扭动,嘴角一撇,他说道:“嫌我住姥姥家占便宜呗,拿话挤兑我,这个那个的,我吃他那套?立马喷他一脸唾沫星子。
    他又拿咱爸说事儿,说什么好好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了,非要下海经商,咋样,赔了吧?人要有自知之明,得知道自个儿是不是那块料,别到最后连老婆孩子都搭进去了就追悔莫及了。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吧,看着我就生气。”
    夏晨摸出自个儿的红塔山来点了一根,眼睛眯缝起来,梁卫东这个人怎么说呢?喜欢摆谱,也眼高于顶看不起人,尤其爱先入为主,仿佛所有的事情他都能看得明白,并且他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
    这就很让人讨厌了。
    夏晨记得,上辈子自家落难后,后妈去找过他,希望他能伸出援助之手,帮家里一把,被他拒绝了。
    当时他说的话就很难听,说什么人死账消古来有之,这钱不还供货商们也说不出别的来。
    还说别说我家没钱,就是有钱也不能填到你家那个无底洞里去。
    梁映红是个硬脾气,宁肯自个儿受委屈下大力挣钱还账也绝不欠人情的那种。
    拉下脸来去求亲哥帮忙已经突破她的底线了,亲哥说话如此难听,后妈彻底心凉,至此后就跟梁卫东断了来往。
    夏晨呵呵一笑,弹了弹烟灰,对弟弟说道:“看不惯就不看,听不惯就不听,你大舅是个什么人你不是没数儿,见了他躲远一点儿就行了,不至于跟他计较那些个有的没的。”
    他想的通透,这家伙毕竟寄人篱下,能少惹点事儿就少惹一点吧,虽然他大舅确实挺不是人的。
    夏阳凑过来,从亲哥嘴巴上把烟摘下来,狠狠抽了一口,又塞回他嘴里,说道:“我倒是想躲他远一点儿来着,但是住在一个屋檐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避无可避啊。”
    瞪他一眼,夏晨说道:“你的苦日子快熬出头了,等咱爸的事儿解决完了,咱就搬家。”
    夏阳猛地抽了一口气,问道:“哥你当真?”
    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夏晨说道:“还能骗你不成。”
    夏阳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接着又严肃起来,“咱爸没事儿吧?”
    还知道关心老爸,这孩子就没白疼。
    “没事儿,都过去了。”
    “梁卫东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真把我吓了一跳,要不是老头儿拦着,我早就跑回来了。”
    梁老头儿也不是啥好东西,自打夏明宇跟梁映红好上后,他就拼命反对。
    当然,站在父亲这个角度上去考虑,老头儿反对也是正确的,哪个闺女的亲爹也不愿意自家小白菜被个带孩子的二婚头子给拱了。
    但是你反对归反对,总不能下绊子使阴招吧?
    这老头儿不介,专门在背后捅刀子。
    利用他那点影响力把事儿捅到老爸单位领导那儿去了,老爸那年本应该提一级到正科,结果因为老头儿使坏,关键的一步没走稳,吧唧,摔下来了。
    这也是导致老爸后来心灰意冷,头脑发热下海折腾的主要原因。
    夏晨对梁家人一点好感都欠奉。
    老太太倒是挺疼他的,但来往也不多。
    兄弟俩正说着话,梁永红提着个网兜进来了。
    “哟,二狗子回来了啊。”见了亲儿子梁映红就两眼发光。
    “妈啊,您就不能改改您那称呼吗?”夏阳想死。
    “你哥是狗东西,你可不就是二狗子么,老娘这么区分有错么?”梁映红瞪着眼珠子说道。
    “没错,您说得好有道理啊。”夏晨先接了一句。
    夏阳也冲亲妈竖起个大拇指。
    哈哈哈哈……
    梁映红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狂放笑声,提了提网兜,说:“难得今晚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老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夏晨问道:“做啥吃啊?”
    翻个白眼儿,梁映红说道:“炸酱面!”
    兄弟俩把脸捂了起来……
    夏晨从兜里摸出两百块钱,起身走到后妈跟前,递给她后说道:“咱家日子再不好过,饭总能吃得起,买点儿肉补补吧,瞧瞧您这脸色,再不吃点儿好的,都跟鸡屎没差别了。”
    梁映红嗖地把钱抢过来,蹬蹬两个大步走到梳妆镜前,无比认真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连声说道:“有吗有吗?真那么难看啊?我觉得还可以啊,也不是真难看……”
    关注点不应该在这钱是哪儿来的上面吗?
    唉,这个神经粗大的虎老娘们儿啊,我也是彻底服气了。
    兄弟俩面面相觑,苦笑不已。
    老夏进门的时候,两个熟食两盘热菜已经端上桌了。
    “二狗子回来了啊,哟,你妈这是为了欢迎你回家,狠狠出了次血吗?做这么多好吃的。”老夏也挺贫,手都不洗就去抓酱牛肉。
    被梁映红一巴掌扇到手背上,“我都烦死你了,不洗手就吃,逼老娘把你这狗爪子剁下来是吧?”
    老夏秒怂,缩缩脖子老老实实去脸盆架子前洗手了。
    兄弟俩又笑了起来,当爹的怕老婆怕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
    当然,老夏绝不承认他怕老婆,用他的话说,这叫尊重。
    夏晨拧开一瓶二锅头,给老夏倒了一杯,笑眯眯问道:“班儿上得可还顺利?”
    老夏笑纳了儿砸的孝敬,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心满意足道:“单位上缺人缺得厉害,这些年来下海经商的人太多了,见早些年下海的同事们都挣到钱了,大家的眼珠子都红了起来,一窝蜂地往海里去。
    我这次提出回来上班,领导差点美出鼻涕泡来,说局里就差我这种要经验有经验,要水平有水平,又年富力强的干部来带领年轻人干事创业啦,举双手欢迎我重回局里工作,让人事科立马给我办理了复工手续。”
    夏晨也笑了起来,夹了个鸡腿给老爸,又问道:“那您还适应不?”
    摸摸油光锃亮的头发,老夏感慨道:“咋叫适应咋叫不适应呢?我感觉吧,上了一天班,业务上没问题,问题是没业务,这突然清闲下来了,多少有那么点儿不习惯。”
    夏晨理解老爸的感受,经营一个厂子一天到晚多少事儿得操心啊,在文旅局上班却闲在得很。
    这年头儿,京城的旅游热还没达到后世那种恐怖程度。
    为嘛呢?
    老百姓手头上不富裕,大多数家庭才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哪有那个闲钱出来旅游?
    景点的开发也非常之少,多以维护、修缮为主。
    不过嘛,这好像是老爸的一个机会。
    夏晨在心里画了一笔,已经挽救了老爸的性命,下一步就要好好规划一下他的升迁之路了。
    官二代的梦想似乎并不太遥远。
    “慢慢来吧,总得有个适应过程不是?”夏晨开解了老夏一句,又把另一只鸡腿放进了后妈碗中。
    梁映红扭头儿就把鸡腿退货了,“你吃,老娘啃个鸡爪子就成。”
    夏晨哭笑不得。
    夏阳咋呼道:“没您这么偏心的啊,您打小就光疼我哥!”
    “废话!你是亲的他是后的,老娘不偏疼他一点,被街坊邻居们指着脊梁骨说老娘虐待继子好听啊?”
    能把这强大的理由如此坦诚直白地说出来爷儿仨也是服气了。
    夏阳顿时不吱声了,委屈巴巴地跟亲哥抢起鸡腿来。
    夏晨对弟弟就俩字儿:惯着!
    别说吃个鸡腿了,只要夏阳敢说,哥,我要吃你的腿!
    夏晨就敢打折他的腿……
    瞧,这是多么团结友爱的一家人啊。
    梁映红看看老夏,又望望俩大儿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头子身体好好的,工作顺顺利利的,俩儿砸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这就是她想要过的日子。
    “儿砸今天给了老娘200块钱。”梁映红翘着二郎腿,滋溜一口酒,笑嘻嘻跟老夏炫耀。
    得意的样子跟座山雕似的。
    老夏愣住了,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钱啊?还有,你的工作是怎么回事?”
    夏阳也咋呼道:“哥你找到工作了啊?”
    端起酒杯单独敬后妈一杯,喝完后夏晨说道:“找到工作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那200块钱是我挣的,放心,绝对干净,老梁你可劲儿花就成。”
    啪!
    梁映红给了夏晨一巴掌,扯着嗓子说道:“狗东西,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喊谁老梁呢?”
    夏晨作委屈巴巴状:“老夏,她打你儿子!”
    老夏立马接招,“要不,我也打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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