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才看到月桂树的庞大的身躯。
    怪不得山顶不见天,跟这月桂树一比,那山就像是盆景里堆在大树根部的一丛乱石而已!
    还好,没有巨物恐惧症……
    白岳沿着山涧小路,继续走了半晌,才到那巨木脚下,这里已经看不出大树的模样了,甚至连树干的圆形轮廓都看不出来,只有那些树皮一样粗糙的纹理,依稀可以辨认。
    再往前时,便远远看到一个赤膊的精壮汉子,浑身肌肉累累垂垂,汗珠子明晃晃的直往下流,他手里倒提着一把门板也似的巨斧,斧刃戳在地上,正在那喘气。
    那人听见脚步声,理也不理。
    喘了半天,待气息顺畅了,又缓缓举起巨斧,及至高过头顶,却不落下。
    鼻子里喷出一团白雾,又深深吸一口气,再次喷出,循环往复,似乎在艰难的蓄力,双臂、背部的肌肉渐渐绷紧,忽然咬紧牙关,腮边两块肉颤抖不已,那巨斧轰然落下!
    这一斧下去,便似连他身前的空间都被劈做两半,斧刃下方一片混沌,却一丝声响都没传出来。
    巨斧落下时,似乎极快,快的看不到虚影,又似乎极慢,慢得连白岳都快等不及了,这种感觉极为矛盾,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心口烦闷无比,几欲呕吐……
    终于,那巨斧落在月桂树干上!
    却只是“噌”的一声轻响,这又是一种极其矛盾的感觉,以他之前的蓄力,以这巨斧落下时的气势,这一斧头落在树上,怎么着也该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才对啊?
    可惜,随着“噌”的那一声轻响,巨斧便似落入棉中,好像它捱到树皮的那一刹那,就被数万倍的迟钝光环击中了!
    不仅没什么炸裂似的特效,而且整个过程都极为缓慢,最后甚至只削下来拇指大的一丁点儿树皮?
    白岳一阵头昏目眩,再也忍不住了,一张嘴“呕”的一声,稀的、绸的、清的、糊的一股脑儿喷将出来……
    那汉子拄着那把巨斧,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浑身大汗淋漓,握着斧柄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似乎就这么一下,已将他浑身力气抽得一干二净!
    喘了半天,才恢复了一些,回过头奇怪的说:
    “咦,你小子才到人仙境?”
    他不劈树,白岳就好受多了,擦了擦嘴角的胆汁,艰难的站起身来,感觉浑身跟面条似的,听他一问,便没好气的说:
    “人仙境怎么了?”
    那汉子又喘了口粗气,才说:
    “能完完整整的看完我劈树,就是大罗境界也不一定撑得住,你小子居然没晕倒,还只是个人仙,真是见了鬼了……”
    “说对了,我就是个鬼!”
    白岳笑嘻嘻的走过去,朝那汉子吹了口气。
    “我呸,这么臭!”
    汉子往后一缩,他本就浑身无力,只靠那巨斧撑着才没倒下,此时往后一缩,顿时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倒。
    气得他哇哇大叫,可浑身无力,愣是拿白岳没办法。
    白岳乐呵呵的蹲在他旁边,摸了摸那把巨斧,又拿手指弹了弹,确实厚重无比,弹上去坚硬至极。
    怪了,这么重的斧头,居然只给月桂树挠了挠痒痒?
    伸手去摸那道“凿痕”——
    咦,怎么不见了?
    汉子指着他哈哈大笑:
    “傻了吧唧,这月桂树断而重生,这点儿伤痕瞬间就长好了!”
    白岳怒道:
    “你踏马才傻,知道能长好,还在这劈个毛?”
    汉子奇怪的看着他:
    “知道我是谁吗?”
    白岳道:
    “吴刚啊?”
    汉子更奇怪了,皱眉道:
    “那你问个屁啊,你这担水力士怕不是假冒的吧?”
    哎呦,不小心被你猜对了!
    白岳笑道:
    “我当然知道你在这砍树,还知道你为什么在这砍树,但我想不通的是,你砍了这么久,不知道累吗?”
    吴刚“咦”了一声,问道: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在这砍树?”
    白岳同情的看着他,咂咂嘴,带着一丝怜悯的口气说:
    “老兄,过去的事儿了,不要太纠结……不就是你老婆跟人睡了,你一气之下把那间夫杀了,谁知间夫家里势力太大,才把你贬到这个鸟不拉屎龟不靠岸的地方,砍树来了?”
    吴刚目瞪口呆,直到他说完,才回过神来,怒道:
    “放屁,你老婆才跟人睡了!”
    白岳笑道:
    “我练童子功的,没老婆,嘿嘿……”
    吴刚黑着脸道:
    “少在这胡说八道,我也练的童子功,哪里来的老婆?还跟人睡了……这扯淡的故事,你从哪儿听来的?”
    咦,你也练的童子功?
    怪不得要砍树,月桂树真是太委屈了……
    白岳笑着说:
    “我没飞升之前,人间所有人都这么说的啊,你那间夫叫伯陵,是炎帝之孙,你杀了他,炎帝自然要揍你丫的!”
    吴刚都气笑了,喘着粗气说:
    “还编的有鼻子有眼儿,不过我昔日还真的跟随炎帝陛下四处征伐,后来海清河晏,陛下说我煞气重,恐难以压制心魔,才让我来这极阴之地修炼,哪里来那么多狗屁倒灶的故事?”
    白岳疑惑道:
    “你真没娶老婆?”
    “没有!”
    “你真没杀伯陵?”
    “没有!”
    “那么……你老婆真没跟伯陵睡啊?”
    “没有!”
    白岳哈哈大笑,吴刚脸色铁青,大手往空中一抓,便攫过一蓬水来,一股脑儿灌进白岳口中,怒声喝道:
    “我没老婆,没老婆……你踏马耳朵让驴毛塞住了?”
    白岳差点儿被他淹死,好不容易那水才没了,干呕了半天,肚皮倒是溜圆儿,可一口都吐不出来,胀得直翻白眼。
    吴刚把手一挥,一股罡风凭空袭来,将白岳“嗖”的一下卷到一旁,又掉头钻入地下,便听“轰隆隆”一声,从白岳脚下,直到他呕吐过的那块地皮,一起被掀飞到山下去了……
    吴刚似乎松了口气,瞪眼道:
    “臭小子,能好好说话吗?”
    白岳打了个饱嗝,托着肚子挪过来怜悯的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吴刚被他看得发毛,怒道: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白岳叹了口气,说道:
    “你这……是病啊,据说叫创伤后遗症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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